「吱呀」一聲,林湘妝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剛才姓周的小子離開以後,並沒有將房門上鎖。林湘妝也自知逃跑無望,索性也不自討苦吃了。只不過,她在房間里急得團團轉仍是一籌莫展,想睡也睡不著,外面花好月圓,趁著她還有命在,就好好欣賞一番吧。
天上漂浮著棉絮般的雲朵,偶爾掠過明亮的圓月,留下些許陰影。今天莫不是十五,不然月亮怎麼這麼圓?
月光如水,照在地面上,反射出清冷的光線。
林湘妝所面前的院子並不大,三面環著的都是廂房,中央倒像個天井似的。她也不清楚這里是個什麼所在,除了她房間里還有微弱的燈光外,其他房間都是一片漆黑。院子一角有一叢文竹,竹葉在月光照耀下碧綠異常,微風輕柔,吹得竹葉間沙沙作響。
「 」的一聲輕響,在這靜寂的深夜中出奇地清晰可聞。
「誰?」她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
聲音是從她右上方的房頂發出的,她抬頭往上看時,只見一個身材修長的男子輕盈地立在房頂,臉上頗是吃驚及懊悔的神情。
「你是誰?」林湘妝心里莫名地激蕩著,難道就是他?他來救她了嗎?
下一秒,那人輕飄飄地飛身下來,在她五步開外的地方與她相對而立。
「我叫單俊來。」男子甚是靦腆的樣子,甚至微紅了臉,聲音低低切切的。「是周府的護衛。」
「哦。」林湘妝不由一陣失望,情緒重又陷回低谷。之前他及時出手阻止白良,她因為痛楚難當,一門心思只放在自己受傷的手上,倒沒怎麼留意這家伙。
很顯然,這家伙是姓周的安放在這里監視自己的。因此,她對他也覺得無比厭惡起來。
林湘妝發泄般地使勁呼出一口氣,然後盈盈地展開了笑臉。
「單大哥……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林湘妝臉上笑容不減,眉目間無限溫柔,甜甜地問道。
汗!其實她自己也忍不住地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啊……我……我不敢當。」單俊來剛剛恢復常態的臉龐驀地又紅了起來,說話間都極不自在了。
是個稟性純良的年輕人呢。
「單大哥,我以前怎麼都沒見過你?」林湘妝試探著問道。
「周府這麼大,下人有一百多號。」單俊來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況且,姑娘你是小姐房里的人,我們這些做護衛的,哪里能隨便在怡秋居內進進出出的?」
「那你是常常見到公子的麼?」林湘妝眼望著他,滿臉期冀。
單俊來卻不敢與她眼光相接,微微錯向一個側面。
「是的,每天都可以見到。」
「你怕你家公子嗎?他一定很凶吧?」
「不啊,我家公子對下人很好的。」單俊來極力申辯道︰「我尊敬我家公子。欸,為什麼你說的話怪怪的?難道我家公子不是你家公子嗎?」。
不小心就穿幫了,沒想到這家伙還挺機靈的嘛。
「對于一個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我怎麼還能奉他做我的主子?」林湘妝故意拉下臉來,含恨說道。
「公子何曾說過要置你于死地啊?」單俊來急忙替主子分辯道︰「听說小姐要拿你下油鍋,公子還極力勸阻呢。公子是天下最善良的人了,他最是愛惜弱小,他絕不會傷害你的……」
林湘妝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心里莫名地又生出一絲希望。
「他親口對你說的,不會傷害我的嗎?」。她一臉喜色,情不自禁朝他走近了幾步,滿懷期待地問道。
「啊……這個麼……」單俊來垂下眼瞼,支支吾吾地說道︰「雖然沒親口說過,但據我猜測……其實,我們只不過是當差的,主人的心思又怎麼會輕易對我們講的?」
林湘妝剛撲騰出來的一顆滿懷希望的心,這時又猛地一沉。這家伙玩人呢,一會兒言之鑿鑿,一會兒語焉不詳,害得她一顆心跟著忽上忽下的。
「那麼,我明天到底有沒有生命之憂?」林湘妝直視著他,咄咄逼人地問道︰「周扶弱一心要折磨我處罰我,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世上刑罰那麼多,為什麼一定要把我下油鍋?」
「這個我也不清楚,小姐她怕見到血,又或者是因為那個黑衣人抓了她心愛的寵物小鈴鐺,又把他烤熟了送回來給小姐,小姐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所以……哎你怎麼能直呼小姐的名字?」單俊來又急了。
「所以,她也要把我炸熟了來吃麼?」林湘妝沒理會他嗔怪的表情,接過話茬說道。「那你知道那個黑衣人為什麼要抓她的小鈴鐺嗎?」。
林湘妝對周扶弱的憤恨之情似乎平息了一些,憑心而論,要是她自己被人如此示威,想必也是無論如何也咽不下之口氣的。不過,空穴來風,其因有自,那個黑衣人定不會無緣無故就尋她晦氣的。
「哦,具體的我不是十分清楚。好像有傳聞說小鈴鐺它曾經咬過你……哎你這個人,你不是應該比誰都更了解這其中的緣故的嗎?」。單俊來似乎總是在最後一刻福至心靈般。
哦?原來這個林湘妝被周扶弱的狗咬過,然後那個黑衣人就來替她報仇。唉,到底咬到什麼程度啊?會不會有狂犬病啊?想到此處,林湘妝不由自主低下頭去,二話不說,一把將右邊褲腿撩了起來,看看還能否找到狗咬過的印跡。
「哎你這個人……」單俊來的臉刷地一聲又變得通紅,趕緊背轉身去,整個人呼吸都不穩定起來。
拜托,只不過是拉到膝蓋處而已,有這麼夸張嗎?
林湘妝也不和他爭執,彎腰仔細地查看著腿上各處地方,同時配合著伸手去模了模。發現腿上似乎並沒有印痕,換一只腿看看,好像也沒看到有。難道不是咬在腿上?她疑惑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到底該有多嚴重,惹得那黑衣人下手如此狠辣?
周扶弱如此恨她,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嗐!她怎麼反而幫周扶弱著想啦?
「公子他……是不是很疼愛扶弱這個妹妹?」林湘妝伸手輕拍了一下單俊來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轉過身來。豈料他受驚更重,忙不迭又朝前挪開幾步,這才斜著身子對著她,眼楮低低看著下方,回答道︰「公子非常疼愛小姐的……姑娘,時辰不早了,你還是……」
「我再問你一句話,就回房去了。」林湘妝知道這家伙因為要避嫌不願再被自己糾纏了,于是故意寬他的心道︰「依你看的話,小姐是不是一定要將我下了油鍋才會解氣?公子為了幫小姐出氣,肯定會順她的心意來的是不是?」
「公子一向對小姐百依百順的,哪怕小姐要天上的星星,公子也會想辦法幫她摘下來的……」單俊來本來是順著她的話頭回答的,但轉念一想,好像又覺得有些自相矛盾,于是趕緊補充道︰「不過,公子他絕不會對老弱婦孺下手的……」
「好啦,我知道啦。」林湘妝難得地會心一笑,這家伙著實可愛。她此時的心情輕松了不少︰「你不用老是替你家公子開月兌,我相信你就是了。那麼,我回房啦!謝謝你了,只要我活著一天,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再見啦!」
語畢,林湘妝轉身走進了房中。
單俊來仿若遭受電擊般木立當地,他傻傻地盯著林湘妝遠去的身影,前所未有地心潮澎湃起來。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從未單獨和一個女子說過如許多的話,更何況還是在夜深人靜之時。她溫柔的眼神,親切地稱呼他為「單大哥」時甜甜的笑靨,許諾說不會忘記他的柔情蜜意……
就算是為她所說的不會忘記他的話,他也不會看著她陷于危險中而坐視不理的。
林湘妝……林湘妝……
仿佛在心尖盛開了一朵花,單俊來伸手按在胸前,那里不規則地起伏著的,是花兒搖曳時的姿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