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不相離 第六章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作者 ︰

棠茜听見這個消息,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她一進屋,就看見陸筱瑤趴在那哭的活來死去,鑒于陸筱瑤周圍的環境實在有點兒擁擠,棠茜選擇了隔岸遠觀,順便問坐在她前面,同樣選擇遠觀的小黑︰「發生什麼了這是?」

「慕譽和陸筱瑤分手了,昨兒晚上。」小黑看棠茜,眼神意味深長。

棠茜愣了愣,主動忽略了小黑的意味深長,坐了下來沒有接話。跟她有什麼關系,天地良心,她可什麼都沒干。棠茜捫心自問,她對慕譽發乎情止乎禮。原因太簡單,太愛一個人,通常不會有好結果的,而且還是慕譽這樣的人,這是個常識。然而小黑的意味深長,一定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只是她自己,是著實冤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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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試之後老師重新調整了座位,為的是「分開上課組團兒說話的一干人等」。棠茜看著坐在第一排的慕譽和坐在最後一排的曹越彬鵲橋相望、眉目傳情,實在覺得老師調的座位沒什麼意義。

「兄弟,緣分吶!」慕譽回頭沖著坐在自己身後的棠茜,眼楮彎得可好看了,嘴咧得可燦爛了。

坐在他身後有個好處,每一天,棠茜看黑板看累了,正巧低頭時候看他一眼;寫題寫累了,又巧抬頭時候再看一眼。悄悄地,滋生了習慣。不過隨之而來的附加事件,也是不勝枚舉。

英語老師︰「慕譽,現在是默寫,你轉過來在你自己桌子上默!不要跑到棠茜桌子上!」

地理老師︰「慕譽,你轉過來睡!別打擾棠茜學習!」

化學老師︰「慕譽,你能不能自己帶一次書,怎麼天天回頭跟棠茜看一本!」

歷史老師︰「慕譽,你把頭轉過來!黑板在前頭!」

慕少無賴︰「我脖子疼……」

棠茜沒他臉皮厚,臉紅,扣在桌子上。哪有縫兒啊,讓我鑽進去吧鑽進去吧……

饒是如此,尷尬著,別扭著,名字成了每節課的高頻詞匯,她還是沒有說︰「慕譽你轉過去吧」,依舊陪著他一起犯錯,一起丟人,一起了很久很久。

那時年紀甚小,他體會不到這樣彌足珍貴的陪伴。而時光飛逝,他們卻天涯海角,失去了相伴的機會。

經年我們過小,以為歡笑就是永久,縱是有所悟,也覺得別離會顯得錯愕到不能接受。當我們換了時間地點以及身邊的你我他時,當歲月已經把我們磨礪成與初識格格不入時,你還會不會想起來,有一個姑娘,曾陪你一起快樂,一起尷尬,一起成長。無論前方路途如何,感謝我們曾經青春過,感謝那段青春,我的身邊恰巧有你,你的身邊恰巧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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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譽吃夠了學校的飯菜,中午拉著本欲回家的棠茜陪他出去覓食,結果在半路上遇見了剛從美國回來不久的舅舅。慕譽的舅舅一直在國外做生意,剛剛回國,正好在t市辦事。見慕譽和棠茜要去吃飯,便帶著他倆,一踩油門,三人絕塵而去。

棠茜想著只是吃個便飯,不想一定要到某家酒店去。看著上菜的速度,她內心已經絕望。完了,下午上課要是遲到了被罰站,慕譽,我恨你一輩子。

慕譽的舅舅帶人和藹周到,棠茜當初按照民俗遺傳學——「外甥像舅舅」的結論顯然轟塌了。

慕譽舅舅問慕譽︰「這姑娘是誰。」早在上車之前,棠茜就報過了自己的名字,顯然這次,是在問她和慕譽的關系。既然是問慕譽的,棠茜自然不去接話。

慕譽跟拍小狗一樣拍拍棠茜︰「我妹妹。」

舅舅自然不信,慕譽卻說︰「我從第一眼見她就覺得眼熟,後來又發現生日是一天的,沒準兒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語氣天真無邪,卻又言之鑿鑿。

棠茜听著他一本正經卻不著邊際的話,笑開。想說慕譽,你不如去寫部小說,卻不料正好對上那30多歲的男人不及回避的沉思。

男人也發覺棠茜正在看他,有些錯愕這小姑娘的機敏,再看,卻找不出棠茜有絲毫異樣,許是自己一時錯覺。尋思著也道︰「恩,我也覺得眼熟。」

棠茜笑︰「我可長得真大眾。」低頭吃著慕譽夾過來的菜,不言其他。如果她沒看錯,一個剎那間,那個男人的眼中流露的絕不是善意,不是親情。

她往往是懷著最濃重的揣測,和最美好的願景生活,所以下一秒把這件事忘得干淨。而饒是沒有忘記,卻也提防不得。有些事,它必須來得突然,才叫意外。只能說,活該她和慕譽有此一劫。

可這,也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現如今,棠姑娘和慕小少只須美美地飽餐一頓佳肴,然後老老實實地因為遲到,站在樓道里罰站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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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譽的舅舅因為臨時有事,沒法送慕譽和棠茜回學校,就囑咐兩人打車回去,然後自己先離開了。

慕譽說︰「反正已經遲到了,不如咱們散個步,消化消化如何?」

棠茜想著,原來您平時天天遲到,就是因為這樣啊。

為了快點到學校,慕譽帶著她東拐西拐,走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路,棠茜看看四周,行人都是很少的,更別提穿著自己學校校服的同學了,那時的小孩兒,不像現在人手一部手機,棠茜和慕譽平時也都懶得戴表,所以也沒法判斷到底有多晚了。

棠茜點頭說︰「行。」

慕譽听著棠茜的語氣,堅決的好像要為國捐軀一樣,笑的花枝亂顫︰「我還以為你會冥頑不靈呢。」可見,還是個可以造化的材料。

棠茜一本正經︰「我有時候還是會審時度勢的。跟慕譽爭,是不會有結果的。」所以,懶得理論。

「切,說的我很不講理似的。」慕譽伸手習慣性地拍拍棠茜,卻發現拍了個空。棠茜躡手躡腳地走向旁邊一條很窄的小路,動作很搞笑。

「哎」慕譽再出聲,就見棠茜回頭,豎起食指,比了個「噓」的動作,眼神是很嚴肅的警告。

那是條狹窄的碎石小路,兩邊是水泥牆,通向一個廢棄的工地。慕譽走到棠茜身邊,也听見了斷斷續續的聲音。聲音是從牆的另一邊傳來的。仔細听了一下,似乎是有一群人在打一個人,而從對話的內容可以听出,沒準兒會鬧出人命來。慕譽迅速拉這棠茜跑出來攔人,報警。

警察來得再快也需要時間,可是听見斷斷續續的聲音似乎不太樂觀。這里經過的路人實在是少,若是他們三個人冒失的沖進去,也是凶多吉少。情急之下,被攔下那個路人靈機一動,放了一段警車的鈴聲。

慕譽當時就被雷到了,說︰「哥們兒,你這手機里怎麼什麼都有」

那人說︰「我下它當手機鈴聲來著,多洋氣,誰知道今天排上大用場了。」

也不知怎的,這人的手機鈴聲極大,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中,若不自己分辨,真的可以以假亂真。果然,鈴聲一響,牆的另一邊死一片的寂靜。

警察現在並沒有來,若是沒有下一步的動靜,被打人的人發現,不僅里面挨揍的人活不了,沒準兒裝神弄鬼的棠茜他們也要倒霉。

靈機一動,棠茜大喊了一聲︰「警察警察!這邊!」

慕譽讓她喊愣了,下一秒進入角色,喊了聲︰「跟上!」

接著,就听見一陣混亂的腳步聲,听聲音,牆那邊的人大概是跑掉了。

警車在幾分鐘後趕到,棠茜一看警察來了,也算是膽兒肥了,遠遠得剛看見警車,就嗖一下就跑了進去。她一心只是救人,沖進去,只是想看一看受害人是不是安全。誰料她剛一跑到出事地點,就看見一個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爛爛的男人躺在那里,滿臉的血跡,看情況傷的不輕。

慕譽看見棠茜跑了進去,嚇得腦子一片空白,萬一里面的人沒走怎麼辦?把她劫了當人質?或者一板磚拍死了他大叫了一聲︰「棠茜!」就跟著沖了進去。

棠茜暈血,膝蓋一軟差點跪下,被旁邊的慕譽及時扶了一把。棠茜一手指著前面的人,聲音顫抖地問︰「死了?」

慕譽還沒說話,躺著的人動了一下,很痛苦地開始咳血,看來是傷到內髒了。

棠茜掙開慕譽撲了過去,看那人睜著眼楮,眼珠還在動,馬上兩手撐地,趴在那人身邊,她怕自己驚了那人,引發更大量的出血,沒準兒不到醫院就已經掛了,只得輕聲說︰「你撐住了,壞人都跑了,警察馬上就到,馬上就可以去醫院了。」

那人傷的不輕,說不出話,似乎連點頭都艱難,唯一對棠茜的回應,就是流了眼淚。

棠茜舒了口氣,還有勁兒哭呢,應該沒什麼事,至少沒給打傻,也就放松了。這一放松,就讓慕譽一把揪了出來,推推搡搡拉到了人圈兒之外。

警察問了問他們情況,做了筆錄,慕譽說自己和棠茜還要趕著上課,警察就讓他兩人先離開了。棠茜看慕譽一路面色不善,也不知道是誰得罪著他了,也就陪著小心沒有多嘴。

到了學校,果不其然被罰站。慕譽站在一邊忽然說︰「棠茜,你是個姑娘你知道麼?」

棠茜思維正雲游天外呢,有點兒跟不上遛︰「啊?」

「你是個小女孩兒,你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過。懂麼?」

「所以?」

「所以,不該逞能的時候就不要逞能,見義勇為可以,報了警就沒你的事了。不用你黃繼光一樣,一直沖在前面。在場的每個人,都有資格跑在你前面,別人都沒動,你動什麼?你覺得你跑在前面就英勇了?就能跟歹徒搏斗,然後英勇就義,名垂千古,你就高興了?你以為你是誰?你幾歲了?還想著美少女戰士呢?!」

棠茜讓慕譽罵愣了,想說我不是逞能,也不是為了顯擺,我不過是救人心切。心氣兒上來本欲反駁,可是她張了張嘴,忽然沒了下文兒。慕譽是誰?同學,範而化之,是一個不相干的人。和一個不想干的人爭論三觀?何必。

沉默了一陣兒,棠茜笑了,說的太過無所謂︰「對不起啊,害你擔心了。」語氣黯然,听著並不像是道歉,有些意味不明。

慕譽冷笑了一聲,並不回答。

性別差異?還是立場不同?就像她不懂他到底為什麼生氣,他也不懂明明她就是錯了,還硬擺出一副自己沒錯的大義凜然。

到底是年歲太小。事情來的快,去得也快,來不及理解其中的含義,就已經忘記。

到底當年,我們太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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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叫兩人去辦公室談話,語重心長地根棠茜說︰「棠茜呀,你們現在還小,早戀耽誤學習。而且你看看,你戀誰不好,非找這麼個祖宗,你跟著他也不學好!」

慕譽大叫︰「怎麼叫跟著我就不學好啊!」

班主任瞪他︰「閉嘴!還沒說到你呢。一提你我就腦袋疼,三天兩頭遲到早退,最近倒是對學校積極性挺高,我想是班長坐到你旁邊,你就開始學好了,這可好,你又開始霍霍小姑娘。趕明兒把你倆調開。」

棠茜一听這個,著急了。剛想說話,上挨了一巴掌,她轉頭看慕譽,結果慕譽跟沒事人一樣,讓棠茜錯覺剛才打人的不是他。

慕譽說︰「老師,您怎麼看見一男一女在一塊兒就是搞對象呢,我倆多純潔的友誼,多積極向上,多少先隊員啊!」

班主任拍桌子︰「嘿,你還跟我頂嘴了,那你倆一起遲到這麼長時間干嘛去了?不是搞對象?難道是交流感情去了?」

「哎呀老師,您說什麼呢,交流感情不就是搞對象麼,別給我下套。」慕譽貧氣的吐沫滿天,一臉嬉皮笑臉,天真無邪,棠茜對比著他平日里好死不死的臉色月復誹,影帝,真他媽影帝!

慕譽不知道棠茜心里播放的連環畫,還在那說的天馬行空, 里啪啦把倆人見義勇為的事兒說的繪聲繪色,演藝的跟武松打虎似的。末了為了增加可信度,還來了句「警察叔叔會作證的!」。棠茜一口吐沫嗆到,咳了個死去活來。慕譽連拍她連說︰「老師您說,她一小姑娘,丫不長腦子似的往里跑,最後還怪我說她,您說我錯了麼?!」

棠茜讓慕譽突如其來的控訴,說的啞口無言。這又唱哪出啊?

果然,班主任對于棠茜過于魯莽的行為進行了批評教育,然後讓他倆回班上課去了。

慕譽一出辦公室,就歡天喜地起來。「看看看,要不是老子急中生智,咱倆鐵定掛了,快來膜拜一下救命恩人吧!」

棠茜翻白眼,你急中生智了,我挨一頓訓,傻子才膜拜你。

誰料慕譽又想起什麼似的,臉子一掉,說︰「剛想起來,鑒于你死不悔改的表現,不打算原諒你,哼!」說完大步流星的就走了,把棠茜甩在了一邊,愣在那哭笑不得。

*************

棠茜和慕譽的冷戰持續了好幾天,冷得周圍坐著的鄰居都不樂意了。卞凱身為慕譽的同桌,深受其害,當然,就連坐在了棠茜身後的小黑都不幸遇難,可見牽連之廣。一節下課,慕譽前腳剛離開班,卞凱後腳就哭喪個臉回頭跟棠茜告狀︰「班長,我求你了還不行麼,你就跟他認個錯,你倆和好行不行啊,他現在不跟你說話了,天天騷擾我听不了課,你就不能大公無私一下,讓他繼續回頭騷擾你麼?!」

棠茜說︰「我怎麼听你這話,怎麼覺得不像好話呢。什麼叫騷擾你就不行,騷擾我就行?我就不能好好學會兒習麼?」

「那不一樣!」卞凱義正言辭,「他騷擾你,照樣沒影響到你的成績,而且你是他小秘,我又不是。再說了,你要是也不樂意被騷擾,你身為班長,就該為民除害!」

棠茜一副好死不死想笑的模樣拍了拍卞凱的肩膀︰「害蟲回來了,兄弟,自求多福吧!」說完低頭寫題,視慕譽為空氣。

慕譽回來後,看了一會兒一直低頭寫寫畫畫的棠茜,重重一「哼」踢了一腳椅子,一坐下。棠茜無奈,搖搖頭笑了,小氣勁兒的。

可笑著笑著,竟然找不到可笑之處,面色逐漸僵硬了。

同桌陌小西捅捅她,又朝慕譽努努嘴,小聲說︰「你既然這麼介意,就說句軟化和好不就得了麼。瞎鬧什麼別扭。」

棠茜搖頭,不置一詞。

照小黑老神在在的預言就是︰和好容易,得有個契機。

這契機來的說快也快,提供契機的,就是那個不長眼眉的曹越彬。你說你搶什麼不好?非要搶一瓶可樂。在哪打開不好?非得剛搶到手就打開。那麻煩您打開的時候能不能站穩了再打呢?非得一個踉蹌。踉蹌的時候也不看看周圍都有誰,一開蓋兒,正好倒了在一旁擦地的棠茜一身,一滴都不帶浪費的。

一陣小風吹過,棠茜傻了,曹越彬也傻了。

這可樂本是慕譽買的,買來看他們在那搶,慕譽心想著完了,這一準兒是喝不上了,也就只管坐在一邊兒看樂。誰料還沒看多一會兒,這瓶兒可樂就都灑在了棠茜身上。慕譽臉一黑,晃晃蕩蕩走過來了。

曹越彬一看慕譽過來了,還是黑著臉過來的,心想,哎媽呀,壞了壞了。結果小黑還沒眼力件兒地在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念叨︰「喲,彬哥,班長可是慕少的私家小秘,這是正主兒來尋仇來了,你的大限到了。」

曹越彬哆嗦︰「那什麼,班長啊,對不起對不起,你先拿紙擦擦。」說著就掏口袋,掏了半天大概是沒有紙,轉身就找別人要。

棠茜還沒來得及等到曹越彬給她要來紙,就被身後的人一把拽走了。曹越彬一回頭,只看到慕譽和棠茜的一個背影,當然,還順帶听到了慕譽的一句話︰「曹越彬,你等著,咱倆回頭再算賬!」

棠茜被慕譽拽到廁所門口,剛想說話。慕譽從上到下掃了她一眼,月兌下自己校服和毛衣扔給她,然後一把把她推進廁所,從門外特淡定的說了句︰「換上。」

棠茜被雷劈了︰「那你穿什麼啊」

「老子不是沒光著麼?」

沒光著也不代表不冷啊,果然,人的思維模式是不同的。

棠茜月兌衣服的時候就無語了,曹越彬這可樂倒的真有技術,濕了她里三層外三層,他當她是灌湯包啊

棠茜邊換衣服邊小聲說︰「慕譽,你不生氣了?」所謂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穿著人家的衣服,主動過來認個錯,和個好也是應當的。

外面沒動靜。

「那我們和好唄?」她又死皮賴臉地問了句。

依舊沒有動靜。

「你不是走了吧?你倒是吱一聲啊!」棠茜有點兒著急了。靠,爺爺的,不是把姐自己扔在這里了吧?

「吱」外面終于有了聲音。

「」棠茜o__o」…

她嘆氣,看看手里那件衣服又說︰「我知道你那天是擔心我安全,我知道錯了。」

半天,外面幽幽傳來一句︰「批準了。」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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