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不相離 第二十八章 卡農

作者 ︰

晚飯吃的陽澄湖大閘蟹,盤子端上來的時候棠茜哈喇子都要噴出來了,想著今天可真幸福呀真幸福,可是吃完飯,棠爸爸和慕爸爸就把狗爸狗媽連同狗兒子一起丟在公寓門口,然後兩個人去汗蒸了。站在公寓門口,棠茜看看慕譽,慕譽看看棠茜,吃這麼飽,竟然要回家養膘?

「是茜茜麼?」

棠茜一回頭,是公寓旁邊一家琴行的老板。他和棠爸爸是老朋友了,棠茜每年來z城,都天天鬧著去他家琴行玩,拉拉二胡,吹吹笛子,扒拉扒拉古箏,砸砸鋼琴,毀滅式掃蕩一番,第二天再來。

棠茜和慕譽去了琴行,兔兔滿地了亂跑,慕譽漫無目的地看著琴,棠茜跟老板聊天。

「茜茜好久都沒來了,我都快認不出你了,前幾天听你爸爸說你來了,我還想怎麼沒見你來我這玩兒呢,原來是交朋友了,沒空了。」老板並不像南方人的婉轉,說話非常直白。

「什麼啊,我今天剛見到他,我前幾天一直在家窩著玩電腦呢。」棠茜有些局促,趕忙解釋。她總覺得慕譽听見這樣的話會不高興,她不怕他不高興,可是怕他為了避嫌疏遠。其實老板只是隨口一說,其實慕譽未必就上心,到底是女孩子啊。

「該上大學了吧,我听你爸爸說,你高考考得不錯。現在還練琴麼?」

「早就不練了,荒廢很久了啊。」

「你會彈琴?」慕譽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達過來,挺驚訝的問。

「茜茜琴彈的很好!」老板馬上開始夸,前幾年棠茜還小,一天跟爸爸媽媽一起來他家玩,不知道那天怎麼興致那麼足,彈了一首接一首,一會兒古箏,一會兒琵琶,被吸引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小孩子受了鼓舞,表演的越來越帶勁,彈累了還吹吹笛子。那天為琴行帶來了不少生意,這也是琴行老板這麼喜歡棠茜的原因。

「你會彈什麼?」慕譽問她。

「什麼都會一點」棠茜黑線,她很久都沒練過了啊,不想在慕譽面前出丑啊。

「會鋼琴麼?」

「會一點」姐就是彈鋼琴啟蒙的。

「彈給我听听。」慕譽指了指旁邊那架鋼琴,跟點歌一樣輕松。棠茜送了一口氣,還好他挑的是鋼琴,要是別的,她早就忘到十里八村以外去了。不過,讓她彈,她就彈啊?偏不。

「俞伯牙還得遇到鐘子期呢,這大晚上的,連個觀眾都沒有,我不彈。」棠茜隨口掰了個理由。

「我不是觀眾麼?」

「我怕我彈得太好,打擊了您脆弱的小心靈,從此泯滅了您對鋼琴的熱情。」棠茜說的風輕雲淡。

還從來都沒有人嘲笑過慕譽的鋼琴水平呢,听見棠茜這麼說,慕譽不樂意了︰「嘿,你還別臭美,有本事比比麼?你要比得過我,我慕字就倒著寫!」

上鉤了。

棠茜偷偷得意,起身朝一架鋼琴走過去︰「王叔,借你家鋼琴用用啦!」

比比就比比。

慕譽一坐下︰「你別是要彈《小星星》,《紅星閃閃》什麼的吧我可陪你丟不起這人。」

「你彈,我接。」棠茜無所謂地笑笑,自信滿滿。她很少有對什麼事很自信的時候,不過這個自信的樣子,看上去很好看。

慕譽一臉不可置信,起了音。從簡單到難,從貝多芬到肖邦,十幾首曲子下來,沒有棠茜接不上的。慕譽從驚訝變成了驚嚇,酒逢知己千杯少,琴逢對手曲子少。

棠茜暗笑,姐從四歲就開始練琴,小學就已經鋼琴十級,姐會拿出來隨便顯擺麼?

慕譽從玩世不恭變成一臉嚴肅,提了難度和速度。棠茜很少見過他認真,可是每一次,無論是上學時為了一道題與她爭辯,還是暮色中一個人打球的身影,還是今天她眼前這個手指在琴鍵上飛舞的男孩兒。每一次他的認真,都帶著讓人淪陷美,妖冶的氣質中帶著一種強大的氣場,任何人都超越不了,模仿不到的氣場,只有慕譽才有的氣場。這樣子太過迷人,讓人凝了眸就舍不得移開,一個失神,棠茜終是按錯了琴鍵,輸了。

斗琴結束。

慕譽停下來擦汗,她可終于彈錯了,彈了這麼半天,可憐他少爺的胳膊都疼了。「怎麼樣小妞兒,輸了的感覺如何?給哥彈個小曲兒,上個供,犒勞一下冠軍?」

「為表誠意,送你首曲子,我從來就沒有在別人面前彈過。」如今我彈了給你,這輩子我也只彈這一次。後面半句,她在心中默默補充。

她願賭服輸,卻帶著別的心思。

慕譽挑眉毛,還以為是多難的曲子。

落手琴鳴,幽幽清脆一手《卡農》,簡單歡暢。

慕譽皺了眉,靜默地盯著棠茜良久,目光起起伏伏。可那姑娘好像生怕彈錯一樣,從始至終沒有抬起過頭。

待最後一聲琴響過後,慕譽早就恢復了神色,撇撇嘴說︰「我以為是什麼,卡農我也會好不好。」

棠茜只笑不語,心中不知是輕松還是失落。棠伯牙把她的情愫表達了出來,可是她的慕子期並沒有听懂。

卡農canon——復調音樂的一種,原意為「規律」。一個聲部的曲調自始至終追逐著另一聲部,直到最後最後的一個小結,最後的一個和弦,它們會融合在一起。

象征著兩個人生死追隨,永不分離。

慕譽,這首曲子,我一生只彈給一個人。

**************

洗過澡,躺在家里的大床上,棠茜舉著鏡子悲鳴︰「這防曬霜是不是假冒偽劣的啊一點都不管用!!!」再曬曬,她就成對門那個黑黑的孔乙己了。

兔兔也剛洗過澡,在她肚子上「  」直跳,跳得棠茜差點把剛吃進肚里的大閘蟹吐出來。

棠茜伸手把它抓下來,沒好氣︰「喂!你就這麼對你媽麼!」想起今晚兔兔跟慕譽揮淚告別的場景真是來氣。明明剛見面一天,兔兔就寧死不想離開它爹了,臨走時,怎麼也不肯進寵物兜,小爪子使勁抓著慕譽不放,頗有「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的情趣,被棠茜強行塞進包里,還很委屈的嗚嗚了兩聲。

棠茜彈它腦殼︰「個沒良心的!我對你那麼好,你剛見他一天就想跟他跑。你到底是公的還是母的?!戀父情結也就算了,你要是想要追風趕時尚,再給我來個同性戀傾向,我就把你炖了喝湯!」其實歸根結底是——慕譽是她的,誰都別搶,誰都別踫,狗的醋她也吃,這種小心思,她並未察覺,卻鑿鑿這樣做了。

兔兔瞪著兩個無辜的大眼兒瞅著棠茜,縮了縮本來就已經很短的脖子,更像球了……

「茜茜。」棠爸爸走進來,「爸爸剛剛接到一個電話,爸爸的一個朋友剛到這邊,明天爸爸要和慕叔叔去見一下這個朋友,你明天帶慕譽四處轉轉吧,什麼魯迅故居,吼山,再不然咱們後面的百草園都行。我們晚上就回來,錢我給你放在了吧台上,想玩什麼就去玩,帶著手機。」

「嘿嘿,好的。」棠茜扒拉著圓滾滾的兔兔,答應的十分歡快。有錢,有美食,有美景,有美人,甚好,真真的好。

閉上眼楮,困意全無,手輕輕撫上胸口,夜太靜,都能听到心髒跳動的聲音。她很笨,認識慕譽這麼多年了,也沒法做到心平氣和,每次哪怕只是听到他的消息,也會激動。而這激動,通常會讓她思維暫時性短路,間歇性腦殘。這就造成了,慕譽說什麼她總听不懂,即便有時出現水到渠成的機會,她也看不到抓不住。等她再反應過來的時候,時間如梭,佳人不再,黃花菜都涼了。若說戀愛中的女人容易變傻,那棠茜一定奇傻無比,傻到生活不能自理。

所以,我那麼愛你,見你比見總理還要激動。縱使心情愉悅,也無法一夜好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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