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不相離 第四十九章 天不絕人願,故使儂見郎

作者 ︰

這一年的新年依舊沒有什麼意思,依舊是三十晚上早睡,初一早晨不起。直到初一下午才被陌小西的電話吵醒,還被說成是未老先衰的征兆。

「卞凱說過兩天他做東,請客吃飯啊,一起吧?」

「準有林陌修,我不去。」棠茜打了個哈氣,睡眼朦朧。

「不是大學這幫人,是高中的,有曹越彬。」陌小西急忙解釋。

「是這樣啊」拉長聲音,若有所思。

「對對對。」

「那我更不去了。」

「為什麼?!」

「你告訴卞凱,我在準備考研,很忙。」

「你不去,我自己去!」陌小西有點兒急了。

「代我問好。」

陌小西咬牙切齒︰「棠茜,你還能在絕點兒麼?」

「我會努力的。」她看看指甲,心想是不是該找個時間做個美甲了。

「你不去我去干什麼啊!」陌小西絕望了。他女乃女乃的,丫已經修行成滅絕師太了,無論怎麼悉心誘導,就是冥頑不靈啊。

「那你也別去了。」棠茜聲音平平,就好像正在跟賣煎餅果子的說「別放蔥花」一樣。

陌小西憤憤然摔電話,棠茜看著被掛斷的電話發呆。

陌小西從此生了棠茜的氣,直到開學有一陣兒了才好起來。不過還是一天n次地感慨︰「朽木不可雕,朽木不可雕!」

大姐問︰「棠棠,你怎麼惹她了?」

棠茜答的無辜︰「我也不知道。」陌小西只不過突然對聚會很熱情,對棠茜死活不去這件事很生氣,對聚會的人員有所隱瞞,其它的,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真的很無辜。

陌小西覺得,如果不是後來的突發狀況,棠茜一定會因為過度饑餓和過度疲勞而暴斃于圖書館。所以,縱使她罵了那些討厭的人很多年,也無法磨滅其該有的功勞。是不是將功補過,也算是可以?

四月初的天氣能聞到少許春色,陌小西天天哼唧著棠茜一起去婺源看油菜花。棠茜把她揪進圖書館︰「還有一年就考研了,明年的現在我陪你去那住倆禮拜還不行麼!玩玩玩,你就知道玩,等考不上了你就傻缺了!」

簡直就是媽媽訓閨女的語調,陌小西低頭耷拉腦,知道了,知道了,煩死人了。

就在陌小西以為自己會在圖書館無聊致死的時候,聶筱打來了神聖的電話,順利解救她于水火之中。聶筱說︰「小西,我和阿修真心想和棠茜認個錯。你看,你能不能幫我們把她約出來見個面,把話說清楚?」

陌小西想,你們一對兒狗男女,勾搭都勾搭到一起去了,現在還想來示威了是怎麼的?剛要回絕,發現棠茜正趴在她耳邊偷听。她看看棠茜,征求她的意見,棠茜點了點頭。

「行。」

掛斷電話,陌小西問棠茜︰「你是不是缺根筋啊?她這不明顯的小三轉正來炫耀了麼?」

棠茜點頭︰「該來的躲不掉。我最近也夠煩的了,總得來個勁爆的把我壓抑的情緒引發出來,要不我也怕自己憋出毛病來。」

「棠棠,你該不會要打人吧?」陌小西哆嗦。

「哪能啊,我那麼淑女的一個人,」棠茜臉色一轉,「不過,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要怪,只能怪他們得寸進尺,欺人太甚!」她最近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正找不到出口釋放,就有不長眼的送上門了。

陌小西諾諾,是是是,您消消氣,消消氣。

好家伙,老虎要發威了。

*********

第二天的下午,聶筱打來電話︰「小西?你們準備好了麼?咱們籃球場見吧。阿修正在和他們宿舍的人一起打籃球呢,就等你們過來了。阿修說今天他請客,讓棠棠挑地方,算我們陪個不是。」

陌小西本著人道主義的精神,很想提醒一下聶筱注意生命安全。可是想了想,還是覺得她死有余辜。于是,答應說好,便拉著棠茜出來了。

本來棠茜打算和陌小西偷偷出來,卻被宿舍人逮了個正著,問清了狀況,夏亦破口大罵︰「棠茜你腦子有病啊,這種時候,就應該聲勢浩大的過去,我看他們能說什麼,今兒要是說錯一句話,姐廢了那對兒狗男女。他媽的,這事兒老李竟然瞞著我,今兒晚上就開批斗會!」

結果,現在的情況就是整個一個宿舍的人浩浩蕩蕩地朝籃球場開去。棠茜黑線,不要這麼丟人好不好。

路上,夏亦說︰「棠棠,我想到一首歌,鼓舞士氣。」

棠茜抽搐︰「您還挺有情趣,什麼歌?」她的意思是,您告訴我個歌名兒就可以了,可是夏亦似乎很有一展歌喉的雅興。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前進哎?棠茜,你怎麼了?」

「」

陌小西拽拽棠茜︰「棠棠,這是不是鴻門宴啊?」

棠茜哈哈笑︰「不可能,你高估聶筱那點兒智商了。林陌修我都送她了,她再缺德,還能給我下鶴頂紅不成?」

陌小西讓棠茜給樂疑惑了︰「那她為毛線找咱吃飯?腦殘了?」

「這還不簡單麼,說你‘天真’,你還真就往‘弱智’上湊合。一般佔領地盤,總得宣誓主權吧?就跟中日搶釣魚島似的,沒事兒上去個人,插插小旗兒,讓世界聚焦一下,說‘哎,我們在這了,這是我家地盤兒。’同樣的道理,聶筱不過是想大家一起吃個飯,跟我示示威說‘人我可是搶到手了,瞧見沒,我魅力多大,告訴你,人是我的了,你可別想覬覦。’這點兒道理還不懂麼,這不跟狗跑到柱子底下撒尿,一個道理麼。」

「你你你你你說話能不能文明點兒?」夏亦只當是棠茜已經給氣到臨界點了,才開始滿口胡話。

棠茜月復誹,姐要是告訴你,姐這叫本性畢露,你還不半夜趁姐不備,摟死姐,為民除害啊,只道︰「話糙理不糙,理解萬歲。」

陌小西點頭︰「也對,像您這種月復黑中的戰斗機,除了慕譽,誰能忽悠的住您啊。」

斗志昂揚的棠茜,瞬間臉黑了。

棠茜有的是禁忌,你在她身邊得小心,不定什麼時候,就一腳踩雷了。禁忌最大,就是慕譽。顯然,棠茜身邊還就是有那不長眼,不怕死的。

到了操場,很容易看見聶筱站的位置。相比于聶筱過于靚麗的穿著,棠茜打扮的過于素淨了。陌小西撅嘴︰「你說你天天飯也不吃,臉色也不好,衣服也穿這麼淡,你是不是想問鼎峨眉啊。」

棠茜點頭,環視四周︰「好主意。」

聶筱大老遠就看見了她們,蹦起來大聲招呼︰「小西,棠棠,這里,這里!」這一喊,打球的一幫男生也停了下來,往這邊看。

陌小西嘀咕︰「裝瑪麗蘇也不帶這麼裝的吧?蹦,使勁兒蹦,穿著大高跟鞋,歪死你。」

棠茜嘴角露出一絲譏諷,準備入戲。

她抬頭直視打球的人群,鎖定目標後,心想著聶筱,姐這次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別在太歲頭上動土。

剛往前走,卞凱就在遠處大喊︰「棠茜!」手舞足蹈,表情可高興了。棠茜石化在原地,丫是犯什麼病了?

眼前一黑,一只手蓋在眼前,擋住了所有光線。這年月還有玩「猜猜我是誰」這麼幼稚游戲的人棠茜伸手去拉,卻在握住那只手的時候停頓了。慢慢地,手沿著胳膊往上一路模去,從輕輕地,變成狠狠地,狼狽地。

她身子微躬,松了手撐住胸口,呼吸不暢。明明雙眼被遮,卻被風扇紅了眼眶。

身後的人本想說,小妞兒,你有沒有想我啊?可是手卻被熾熱的液體燙得顫抖戰栗。她竟然,哭了?

「茜茜。」被她莫名其妙帶動的情緒,聲音哽咽,他只想喊她的名字,消失了好久好久的名字。

干干淨淨的聲音,棠茜渾身一震。

「等你好久了,怎麼才來。」他下巴輕輕抵在她頭頂,溫柔摩挲。

「我听了奚琦的話,想了很久,我听說你放棄了,你想逃了。可是你若跑了,我怎麼辦?」他說著只有他們兩個懂的話,帶著無奈的寵溺,「寶寶,我回來了,你不給我一個擁抱麼?」

棠茜已經泣不成聲,轉身沖進身後的懷抱,抱緊那個妖冶如花的男人,哭成了花貓,她說︰「慕譽,慕譽」誠惶誠恐地念著那個名字,她生命中唯一的咒語,掩蓋不掉的悲傷。

他說︰「我听你說,若想見者,千山可跋,萬水可涉。所以今天,我來了。」

他說︰「可見,我是真的想你了。」

棠茜緊了緊手,幾乎用盡了力量,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活生生地站立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此時此刻,不必說話,這份力量,那人感覺得到,這種疼痛,那人感覺得到,可以了。

眼淚從隱忍,到揮霍。

沒有預兆,沒有鋪墊,僅僅因為他說他想她了。

那些長久以來的被冷落,那些一個人時受的委屈,那些無意中從**里看到的不想看見的照片,以及那些有的沒的介意的種種。在他話一出口的時候,便轟然破碎。

那麼久了,她依舊沒有學聰明,即使在心中慢慢築起了堅固的牆,而如今才明白,那牆不過是抵御他人的壁壘,而當真正想要抵御的人出現時,只須一句話,逞強就轟然潰散。那麼有魔力的一句咒語,一定是他親口所出,就像那句芝麻開門,他喚她——茜茜。

她哭著,一遍遍小聲重復著慕譽的名字,惶恐而悲傷。慕譽擁著她,如釋重負地笑了。笑容明艷如朝陽,驚心動魄的美好。

他被她勒得無法呼吸,卻並未阻止,只想讓這個擁抱接觸的在緊密些,才能彌補缺失時的空虛。

當這個擁抱成為現實,你才會真正意識到曾經的缺失,是如何被一種無可抗拒的力量所填滿。

他曾為了不被羈絆,把她從心口生生剜去,四處尋找著新鮮事物填充。卻直至如今重新擁抱,他才能懂,離開,多痛,回來,多痛。

若真的錯失,你叫我如何似清風淡去,還裝作毫不在意?

割肉剜骨之傷,如何,不痛?

*********

林陌修站在遠處看著抱住棠茜的那個人,看著棠茜的反應,一切不言而喻。真可笑,他之前竟然還心懷內疚。原來被甩的人,竟然是他。

忽然想起聶筱跟他說過的話,她說︰「阿修,你永遠踫不到棠茜的心,這不是你的錯,是因為她心里住著的是別人。」

那個知道她游戲密碼的人,那個說自己很重要的人,那個讓棠茜時時出神的原因。他以為她只是沒有熱情,卻不想她只能在特定的人面前燃燒綻放。

聶筱目不轉楮地看著慕譽,有沒有搞錯?幾年不見,難道基因突變了,變成這幅模樣了?

宸宸心里可興奮了︰哎我去,可讓我見著活的桃花眼了,今兒出來的太值了。可惜了是棠棠的男人,要不然哪天做成標本珍藏得了。

夏亦壓抑著內心的萌花︰我靠,長得太他媽帥的有水準了,怪不得棠茜看別的男的都跟看動物園的猴似的。這就他媽的現實版曾經滄海難為水啊!果然,故事比詞典的解釋讓人記憶深刻多了!

一旁站著的卞凱發話了︰「你們能不演這麼狗血的言情劇了麼?大爺我就為了宰慕譽大出血的才來的,怎麼著,不是說去吃飯麼?還去不去了?」

棠茜想起了周圍還有人,不好意思地松了手。鼻涕眼淚順便抹了慕譽一衣服。慕譽笑了笑不以為意,牽小狗一樣拉過她,對著周圍的所有人說︰「謝謝你們這幾年對我們茜茜的照顧,今天我請客,大家一起吧。」

響應聲此起彼伏,棠茜緊緊握著慕譽的手,那手的感覺太過熟悉,她的所有力量,幾乎都只靠這只手來承受。她攀附著他,就好像剛剛出生的生命,羸弱地必須有支撐才能生存。那是一只有魔力的手,一旦握住,便傾其所有也不想放開。

林陌修的臉色難看,他曾經也常拉著棠茜的手,棠茜卻沒有一次回握過他的手。從一開始,棠茜就很鄭重地告訴過他,她不喜歡茜茜這個名字。現在,他終于明白,並不是茜茜這個名字不討人喜歡,而是說出這兩個字的人,不是那個人,誰都不行。

他看得真切,棠茜自從見到慕譽開始,似乎就與周圍的一切有了隔離。她重新走上了她獨有的軌道,仿佛軀體注入了靈魂,整個人都變得明媚而生動了。她有她的軌道,那是她自己的旋轉軌跡,而她的旋轉中心,只有慕譽。

聶筱挽住一臉暗淡的林陌修,輕聲說︰「我說過的,棠茜的心,除了一個人,誰都踫不到,阿修,你不要難過,有我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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