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的,」徑直撥開桌面的狼藉,將那畫紙擱在桌子中央,他看看畫上人,又看看小離,慢條斯理的說,「總會有機會再見的(莊主,太月復黑!32章節手打)。」
「是麼?……有機會就好。」她傻笑。
「小離你……在少爺房里干什麼?」說著這話,他目光似水波,蕩漾到屋里每一個角落。
「我替小姐送這個!」保持一定距離,她順手扯了桌上幾張婦德文,遞到他眼前。
沒有伸手去接,他只是閑閑的環住雙臂,柔聲道,「少爺還以為小離你,專程過來找少爺要春|宮圖了!」
手一抖,她還以為他不記得了,上次在竹林時候,他折騰她搬了那樣多的柴火,累的她最後居然忘了自己最初去竹林的目的是什麼了,可是,他居然記得麼?臉頰無端端的發紅了……
抬頭看他,他正饒有趣味的笑著,目光閑然一瞥,瞥見了什麼,眉毛猝然挑起。
那讓他挑眉的便是亂七八糟的桌子了,怯怯然,她道,「方才刮了陣風,把紙張都吹亂了?……是奴婢不小心,馬上給您收拾好!」
「嗯,別弄壞了那張畫!」伸手接過她手中文,他優雅落坐在旁邊的木椅上。
銀牙咬碎,這個略有潔癖的男人!
「這……小姐抄的?」疑問。
「是小姐抄的。」
「你肯定?」他一瞬不瞬的瞅著她,左手拿著一張,字體工整、小楷雋然,右手拿著一張,字體扭曲、小楷凌亂,明顯,兩張字跡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真的!」她眨了眨眼,睜著眼說瞎話。
一邊是愛整人的方九朔,一邊是火爆任性的方九綾,雖然都是不好得罪的,但是她現在怎麼說也是那丫頭的貼身奴婢了,叛主賣國總是不好的,再者那小丫頭正滿心歡喜的等著中秋與表哥逛夜市,看花燈呢?少女情懷實在是不好惹……
「小離,你會寫字麼?」他輕然一笑,拿起左手的那張,細細的端詳。
「不會!」一口否決,她悲切的解釋說,「奴婢家里貧困,請不起先生,所以、所以奴婢不會寫字?」
「是麼?」他還在看那字,那張正巧了是她寫的,他伸手撫過那字,她眼皮默契的亂跳了。
「過來隨意畫幾筆看看!」他果真張口。
「奴婢不會寫字……」心虛的聲線越來越低了。
「少爺沒說讓你寫字,就是隨意畫幾筆,這也不會麼?」
夜離影硬著頭皮,鋪開紙執起筆,方九朔幾不可聞的笑了聲,起身去看(莊主,太月復黑!第三十二章執子之手內容)。
第一筆下去,方九朔挑了挑眉。
第二筆下去,方九朔扯了扯唇。
第三筆下去,方九朔扶住額頭。
「你……」他詞窮般望著她的字……那究竟是不是字呢?是什麼字?
「奴婢說了,奴婢不會寫字的?」窺見他的表情,她心頭竊喜,嘴上可憐兮兮。
「好了,少爺相信了!」
他淡然一句,她如魚得水,正待歡愉。
握住筆的手徒然一暖,被一只大手握住,眼前的白紙上,她那縴細的影子忽而變的淺淡朦朧,她身後,一道挺直廣闊的影子漸然籠罩下來,如玉山一般將她那單薄的影子吸納覆蓋,他就那樣在她身後佇立著,紙上兩人的影子融合一體。
她一滯,鬢間青絲凌亂,那人濕熱的氣息噴在她耳際,好听的聲音,「不會沒關系,小離你不必傷心,少爺我教你!」
來不及反應,他握住她的大手,已然開始在紙上游走。
窗外,竹林簌簌,零星幾葉飄落,溫情的吻著碧池水面,一圈一圈的漣漪,妖嬈的蕩漾開來。
他就站在她身後,縷縷發絲散落在側臉,搖曳著觸踫著她的臉頰,酥酥麻麻的感覺仿佛人的指尖劃過,唇中呼出的氣息淡淡幽香,好似陳年美酒的醇厚馥雅、砰然惑人,他手掌那薄繭時而不時的擦過她白瓷細女敕的肌膚,摩擦間,絲絲灼熱、密密軟癢,她的手涼似冰,可他的手卻溫暖如火,似乎想要將她的手融化。
她執筆的手顫動的厲害,根本就無法寫字,誠然,她並沒有寫字,是他在寫,沒有任何的語言,只是靜靜的握著她的手在寫字。
世界好安靜,時間靜止了,听不見清風撥動木窗的吱吱聲,听不見白鴿在窗沿歡愉跳躍的咕咕叫聲,只听見玉筆毫尖在紙上游走的沙沙聲,他袖袍輕然擦過桌面的婆娑聲,和她紊亂不止的心跳聲-如此明晰。
腦袋混沌一片,一顆心掙扎煎熬,身子如此的不自在,不知道他還要寫多久,明明是極短的數秒時間,可是為什麼那麼那麼的漫長……那麼那麼的艱難,只盼望他早點寫完,只希望他離的遠一點,再遠一點。
怎麼辦?她怎麼了?不知道,不知道,她顫顫的低下頭,愣愣的望向那字,玉白的紙、墨色的字,啊!原來他在寫他的名字啊!原來這魔鬼的字挺好的啊!字體頎長、放縱流動、行雲似水,字與字間,細若游絲的墨色痕跡相互牽連著,牽連著……剪不斷理還亂?
腦海空白一片……
「小貓,」他突然張口,語調輕柔溫軟,語氣卻傲然決然,那樣的語氣猶如一個烙印,不帶半分猶豫,朝著她的骨頭,那埋在血肉深處中的骨頭,重重的瓖嵌,「記住,這是我的名字,方九朔!」
記住,這是我的名字,方九朔!
心中一震,木然回頭。
窗外,陽光傾入,那光芒不知何時變得粲然如火,大網一般,鋪天蓋地的籠罩上他線條明晰的身姿,寬廣偉岸的肩膀,那肩頭閑閑散著的黑發,平日里明明是潑墨一般的顏色,此時此刻,卻也被那如荼流丹的紅色染上,一根一根泛著耀眼的火光,他渾身上下一片炙熱,竟像是刺骨烈雪里,那救人性命唯一暖源……
他雙眸亦然,灼灼冶艷、纏綿似霞,她看見自己的身影在那眸里燃燒,徒然一股暖流淌過全身,為什麼……無端端的,她會突然希望這一秒永遠停留……可是,又為什麼,會無端端的害怕,這一秒過後,下一秒會不會就是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