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九朔看著她的樣子,這會兒,大概是剛剛醒來,雖然聲音不帶半分暖意,一張臉卻全然沒有刻意偽裝的表情,咬牙瞪眼的樣子很是可愛,一時晃神,仿佛回到了月華山莊時候,她還會那個俏皮的小野貓,他苦笑般捏了捏她的臉,哄道,「不要鬧了,听話,乖,小離……」
這句話奏了效,夜離影暮然安靜的閉上了眼楮,方九朔笑了笑,專注著伸手扯開她衣裳,件件綻開,唯余那貼身的輕薄乳白的里衣,她肩膀的血已然凝固成了深黑色,恰如皚皚雪地里乍然出現的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只叫人觸目驚心,眸間微寒,他極快的伸手要扯她里衣……
「我殺了他莊主,太月復黑!第二十一章方九朔,你真惡心!章節。」她,空然的聲音,如風飄散。
手瞬間頓住,方九朔緩緩抬眸看她,唇角微動,低韻斷續,「……你……殺了誰?」
去到瑤華閣的時候,池穆風已經約著小離游河,他便乘著小舟去,很遠處,隔得彌漫朦朧的霧氣,正看見兩只舫相撞,然後,她跳到了水里,他並未看清是何人傷了她,只當她是被池穆風發現後憤惱所傷。
她不語,嘴角勾出一抹笑,他震驚,「你殺了……池穆風?」
「是。」
他扶了扶額頭,淡然道,「好吧,你倒說說,你是怎麼殺他的,是用毒酒,還是蝶谷香?」
「都有,我用香讓他神智不清,用毒結果了他的性命。」
瞳孔一縮,他怒道,「此時此刻,還騙我干什麼,你說你殺了他,你怎麼可能殺的了他,你的香、毒根本就沒有用,池穆風擅用毒,自幼熟稔各門各派的毒藥,他只要嗅一下,就知道你下了毒,他怎麼可能死在你手上?」……你又怎麼會真的忍心殺人?
凍結成冰的血液,猝然裂了一道大大的縫隙,蕭條羸弱的立在薄冰之上的她,就那樣毫無防備的,因他的話,直直墜入陰冷的水中,眼角一顫,呼吸艱澀,聲音哽咽,「原來是這樣,原來居然是這樣,原本他一直都知道我在騙他,知道我在房間點香、在酒里下毒,明明知道我要殺他的,明明知道我要他的命,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讓我殺他,為什麼要這樣……只因為,以為我是葇舞?」
你既不是我的殺師仇人,為什麼還要讓我殺你,你可以高高興興的去見你的葇舞,可是我要怎麼辦,為什麼要讓我欠你,我最討厭欠人情了,池穆風,你知不知道?
大滴大滴的淚從她顫抖的眼角溢出,怏怏望著頭頂暈濕了的木橫梁,那里一張殘破的蜘蛛網在兮兮冷風中搖搖欲墜,有一只黝黑的蜘蛛,一動不動,不知道是不是凍死了呢?
已然明白她的話,他望著她蒼白無措的臉,小獸一般茫然無助的表情,未及嘆息,已經一把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小心且謹慎著不踫到她的傷口,薄唇貼在她眼角,細細吮吸那溫濕苦澀的液體,雙手暖雲輕然撫著她的背,「不要哭了,不要難過,一切都過去了,什麼都不要想了,等你好些了,就跟我回去吧,跟我回月華山莊,留在我身邊,一輩子都不要在離開了,以後的日子讓我保護你……」
便是煙花不堪剪,我也願意為你一試;便是蝴蝶戀酴,我也願意等你回頭,就請你留戀我指尖、停歇在我懷中,那里都不要再去了,小離,好麼?
驟然,心口的位置一陣刺痛,痛意竄過全身,渾然一震,薄唇、大手生生的僵住,輕輕的退開她身,難以置信的低眸,熊熊燃燒的火焰,照亮他完美的臉龐,那眉梢的憐惜,霎那瓦解。
夜離影的心在抖,握著簪子的手卻是穩穩的扎在方九朔右邊的胸膛,她定定的望著他,剔透圓潤的水珠,晶瑩可人,一顆一顆溫婉過他潑墨的發絲,勾勒過他線條明晰的肩膀,蜿蜒過他胸前衣袍的褶皺,化作一道血色的藤蔓順著她手中的簪子,荼荼流淌著。
「滾開!」她冷道。
「松手!」他說。
「滾開!」她面無表情,簪子沒入一分。
「松手!」仿佛不是扎在他玉石般的肌理上,他哼都不哼一下,只是看著她的臉。
「滾開啊!」夜離影大叫一聲,手腕一彎,將簪子狠狠的扎入,「剛剛才結果了一個人的性命,現在我也不在乎多殺一個。」
那簪子刺入他的肌理,就像刺入宣紙一般的容易,心髒砰的跳了一下,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血液沸騰,眸間紅光,他怒道,「你想殺我?」
「方九朔,你真的很惡心。」她望著他,冷笑道。
「什麼……?」
「從來沒見過,你這樣令人厭惡的男人,方九朔,你覺得你這樣有意思麼,一直跟著我有什麼意思,你想要什麼直接說好了,什麼要我留在你身邊,你不就是一直想得到我的身體麼,為什麼那麼假惺惺的、道貌岸然的,到底是作給誰看呢?你要我給你好了……知不知道,你這樣比那些青樓里的嫖客還不如?」有淚滑進她的嘴里,滿口的苦味,她卻笑的燦然。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說。
她笑了,「知道麼,你這樣真的好無趣啊,我一直覺得你應該是一個有趣的人,所以才一直逗你玩,現在你這個樣子讓我覺得好厭倦……」側眸,一旁靜靜躺著的就是她的束腰帶,費力的伸手撕開它,丁玲然,銀光熠熠中,一塊剔透瑩藍的玉石墜在地上,她看他,「這個……還給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眼前了,知不知道你真的讓我……很-惡-心。」
如丹如霞的火光,將方九朔玉山般的身姿投下一道影子,影子把地上的她滿滿包裹著,將她全然吸納著,仿佛她和他本就是一體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陣冷風朔朔而過,火堆 啪作響,久久糾纏不清的影子,一刻間,分崩離析。
他看見她,一只手拿著一只扎在自己心口的簪子,一手舉著凌寒玦抵在自己眼前,那樣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眸光中卻只剩鄙夷,像是在看一個可憐蟲,抓著她手腕的手輕易拔出,徐徐牽引著往下移動一寸,淡然,「這里是我的心,朝這兒扎,我就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