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抬頭,卻感覺他的手抽掉了她的簪子,長發繾綣散落的一刻,他的手撫在她發絲上,有涼涼的感覺,是掬了一捧水澆在她發上,然後是他的手開始在她發上溫柔的有規律的揉著,有淡淡的清香傾入鼻尖,她知道那是豬苓粉的味道,原來他在幫自己洗頭莊主,太月復黑!41章節。
第一次洗頭洗的如此的難受,夜離影覺得自己的心跳的極快,鼻尖里全是香味,花香,豬苓香,還有他身上散發出了獨特的體香,仿佛有萬千看不見的羽毛在身上刷啊刷,十分的酥麻,身子快要融在水里,只望著外頭的人快點滾。
試圖轉移注意,她低語,「其實,是你側妃框我來的,她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是想要你寵幸她麼,為什麼還作這種事情?」……把我們扯到一處?
「大概是看出我們之間並非……故而設了這個計想要試探你我……」他揉著她的發絲,那樣仔細,那樣小心翼翼。
「那她是安插了人監視你我。」
他不答。
「果真監視你,」夜離影蹙眉,「你側妃也太囂張了罷,您寵幸那個女子還要她管麼,您的言行舉止還有看她臉色不成,你是堂堂的世子,這是你的府邸,你才是這家的主人罷,怎麼沒地位的像個外人一般……是了,我來這兒這段時間,也發現這兒人似乎比起你的話來講,更听她的話。」
「不過,我知道這中間大概有一半兒的原因是你的性子,原本就不管事……」她想了想。
身側的人仍舊沒有做聲,一雙手在自己發絲上細細揉搓著,有乳白的泡沫簇成雪芙蓉,大朵、大朵的雪芙蓉從她眼睫滑落在水面上,仿佛霧海暖雲繞在兩人之間。
「雪,你听見了麼?」她喚他。
他無骨的指間本是纏繞著她縷縷發絲,看似那樣纏綿貼近,然則,卻在她身子微動的那一刻,如輕風如流沙輕易溜走、滑落,似乎是叫他怎麼用力也抓不住一般。
他笑了下,握了握空空的手,輕然,「我本就從來不管府里的事情,從前未娶她的時候,便是下人幫著作這些事,娶了她,這些事情便慢慢的就移到她手上了,」頓了頓,「應該看得出,大小事務她都做的極好,我極少插手,所以他們比較听她的話,對了,她未嫁給我的時候,坊間對她這方面的才情似乎有一定的贊揚,說是承襲她的父親。」
夜離影默了會兒,「我記得,上次你與她在花園時候的對話,說是她的父親和慕容王爺在朝堂上有些爭執……我也曾听聞,有說一向侯澤待人,甚少與人交惡的慕容王爺,似乎獨獨與左相沈眉關系不甚了了……好幾次,斯文儒雅的左相都氣從朝堂上直接拂袖而去,似乎……」
「……這樣的一對人居然做了親家?」她笑了笑,一只手指在氤氳中打了一個圈,「……啊,難道,你和沈麗姿就是那傳說中的披荊棘斬百獸、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無人可擋的千里姻緣一線牽?」
「左相無子你知道罷。」他說。
她愣了愣,當朝左相只有兩個女兒,一個在朝為妃,一個嫁給了慕容傾雪,豈是何時還有兒子?她搖頭,「不曾听說。」
慕雪輕輕收了她的手指,笑然,「那是很早的時候了,那是我也不過罷了,阿離你應該還未出生……」
臉龐轉而平淡,「左相曾經有一個兒子的,他本是書香世家,那孩子也是當著文人的路子培養的,然則,那孩子長到十四歲那那年,西南越族異動,鬧得皇城一片沸揚焦慌,那孩子受了影響,忽而覺得讀書無用,心覺男子要報效朝廷需上戰場殺悍敵,便要棄文從武,左相勸住不住,恰巧當時領命壓制的正是父親,左相與父親在朝堂上有些交際,便請了父親幫忙,將那孩子安置在父親身邊,不想那場戰役,那孩子居然死在戰場上了,左相深受打擊,認為此事乃是父親的錯,自此便與父親交惡。」
「你是說沈麗姿曾經有個哥哥隨著你父親征戰,死在了戰場上?」她月兌口道,他唔了聲,她疑然,「那她嫁給你,你也還真敢娶。」
他模了模她的腦袋,目光悠遠,「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身後的白玉石池壁,滑動著些剔透圓潤的水珠,微微凌亂了她映在上面的臉龐,那嘴角扯了一抹莫名的笑,她道,「左相怨你父親害了他兒子卻將女兒你,沈麗姿曉得她哥哥死在你父親手里卻巴巴的嫁給你,還要為你生孩子,而慕容世子你明明什麼都曉得,卻什麼都不說……其實,你們這些貴族的事情真不是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可以懂了的,可以理解的。」
「阿離你……」雙手有些僵硬,他的聲音像是碎了的玉帛,不可思議,「你是在諷刺我麼。」
是!她想說,然則,那刻薄的字眼終究化作一句嘆息,「雪,我只是不明白,不懂,為什麼你們會這樣,也許是這里的人心太過復雜,不適合我罷。」
慕容望著她面無表情的臉,她細長的眉毛下,那一對又卷又長的睫毛,像是兩只被束縛住了翅膀的蝶,掙扎撲稜著,扇下道道陰霾,扇的他心口有些痛……這里不適合我,這里不適合我……這里不適合誰?
手中的黑玉鐲子琳瑯琳瑯,似連綿人語……
那日,她的阿錦,那個一向笑逐顏開的俏皮阿錦,氣的渾身在抖,滿眼卻都是恐慌與憐惜,仰著臉抓住他的胳膊,嗚咽不止,‘雪,這里不適合我,也不適合你,我們走罷,你跟我回西北去罷,我自小是在那里長大的,那里有藍天,有白雲,有草原,有成堆成堆的綿羊,我與你一起放羊,我為你生一堆的孩子,讓孩子和小羊一起玩,我們離開這里,好不好?’
他附眼看她,她失了力氣一般攤在地上,那嬌紅似火的夕陽將她一身的衣裳都染成了火色,她一張臉也是紅的,他知道她很生氣,也很怕,可是,他要怎麼辦了,他抱住她,撫模著她的涼涼的背,伏在她脆弱柔軟耳垂,‘阿錦,我會保護你的,不要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