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雲寒風冷。山上，草木衰折，西伯利亞寒流吹得人瑟瑟發抖。
羅宗佑看著一路沉默的時禾玥，問︰「禾玥，是不是有話想對我說？」
禾玥看著羅宗佑，說︰「我媽媽知道了我們的事。」
羅宗佑︰「她是不是反對你和我在一起？」
禾玥手心攥著有瑕疵的藍色玉石。「我媽媽有很多的顧慮。她是為我好。」
「我明白。」宗佑說，「我結過婚又有孩子，一下子要你媽媽接受我確實很困難。你別擔心了，我一定會讓你媽媽接受我的，相信我。」
禾玥凝望宗佑，他的目光里充滿的真誠，使禾玥願意拋卻對母親的誓言甘心淪落進他的情網。
「什麼時候走？」羅宗佑問。
禾玥︰「明天早上。」
宗佑︰「明天我去送你。」
兩人說著話先後坐在了一塊望海的山石上。
禾玥輕輕地把腦蛋靠上宗佑的肩，悄悄閉上眼楮，靜靜地感受著身旁有個他的恬靜、溫和。
遠處的洋面上不斷有漁船駛過，遠遠近近，陸續消逝在雲海深處。望著廣漭無際、深沉神秘的大海，禾玥隨意地問︰「人掉進大海有沒有可能不死？」
羅宗佑說︰「那要看是在什麼情況下了。」
禾玥離開宗佑的懷抱，撥了一下被風吹到眼前的頭發。「金玉為什麼跳海？是意外還是自殺啊？」話一問出口，禾玥後悔極了，她不想讓人覺得她很小氣很計較，而且問的對象既是死者的丈夫又是自己深愛的人，怎麼都會讓人產生誤解。禾玥悔得連連暗罵自己。
羅宗佑似乎沒有生氣，他起身離開坐著的山石，徐徐說道︰「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稱得上是青梅足馬了。我一直以為我很了解她，可是原來我一點也不了解她在想什麼。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她很討厭這里，她說這里的一切只會讓她感覺到窒息，原來在很久以前她就想離開了。」
宗佑的一番話加深了禾玥心里的歉疚，說︰「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宗佑一笑，說︰「都已經過去了。她已經找到了她想要的，我想她現在應該很幸福。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時禾玥︰「好的。」
清晨，薄霧彌漫，天陰沉沉的，碼頭上人很少。羅宗佑抱著宙宙來送禾玥和時母上船。
「快回去吧，」時母說，「看這孩子眼楮迷迷糊糊的一定是從被窩里拉出來的，快回去讓他再好好睡一覺，別在這里凍了。」
羅宗佑搖搖孩子，「宙宙，和時媽媽、婆婆說再見。」
宙宙搖搖小手，說︰「時媽媽再見，婆婆再見。」
這時，唐海急忙忙跑來，一邊氣喘吁吁地道︰「禾玥，伯母，對不起，我來晚了。」
「不要緊。」時母說，「這麼冷的天來送什麼呢，看把你們折騰的。小唐，替我向你媽媽說聲謝謝。下次有機會來h市我再好好招待她。」
唐海︰「伯母你太客氣了，不算什麼的。」
時母和唐海說別，一樣的矜重客氣中有有別于對羅宗佑的熟稔、親切。
客輪慢慢駛離碼頭，岸上的人和船上的人在迷霧中很快消失在各自的視線里。
「這塊玉哪來的？以前沒見過嘛。」時母看到禾玥手中的玉問。
「呃、、、」禾玥言語含糊，還沒說出玉的出處，時母已經閉上了眼，在風浪中猛烈搖晃的船讓她不堪再有精力關注其他的事。
一塊普通的玉，瑕疵斑斑的玉，時母並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再問起。
寒假的日子輕松、閑適，可是時禾玥的心里有一絲牽掛無從訴說。大年三十爆竹聲聲，別人家是合家一起守歲紅彤彤歡樂融融；時家卻是冷清清只有母女兩個至親隔陰陽。
親人不多，常來往的更沒有幾個。初二，羅宗佑電話到時家，時禾玥正一個人百無聊懶的看亞視重播的新春聯歡。
「時媽媽，新年快樂。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回來？」
禾玥拿起話筒就听到小宙宙清脆歡樂的聲音，陰郁的心情立刻因這無邪的聲音而變得開朗。
時禾玥︰「是小宙宙啊，時媽媽也好想你啊。」
話筒里換成了羅宗佑的聲音。「你在家太好了，我還擔心你走親戚去了沒人接電話呢。」
禾玥說︰「已經回來了。」
羅宗佑︰「你知道嗎？你走後，我兒子天天念叨著你，問你什麼時候回來。我媽說我不在家的時候都沒見他這麼想著我呢，你讓我嫉妒死了、、、、、、」
禾玥靜靜地听著宗佑娓娓溫和的說話，心里涌起層層感動，悄悄地淚盈于睫，有多少個日夜的煎熬在這聲聲曼曼里逐漸褪去。
「禾玥，我很想你。」小片刻的沉默後，宗佑說。禾玥眼角滴下一滴淚。「我也是。」她說。
放下電話，時禾玥突然發現母親竟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身後。
「你不該接他的電話。禾玥，你該明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時母說。
時禾玥︰「媽媽，我們還是朋友。」
時母︰「小玥，你、、、、、、」
時禾玥︰「媽媽你放心吧，我答應你的話不會變的。」
時母望著女兒回房的背影，嘆了口氣，心里的擔憂卻在加深。
「小玥媽，你家小玥的身體還好吧？這幾天怎麼看她的臉色不大好啊，也不大有精神的樣子。有時間的話去醫院看看吧，這孩子的身體可馬虎不得呦。」一日，隔壁鄰居對時母說道。
鄰居說的時母早有所覺，禾玥意興闌珊的樣子已非一日，只是每每提及她總說沒事，時母知道女兒心情不好便也沒強迫上醫院的事。今日听鄰居也這麼一說，時母更覺憂心。
時母︰「媽媽陪你上醫院看看吧，順便也好復查一下。」
時禾玥說︰「不用了，媽媽。我沒事，到復查時間了我會去的，你放心吧。」
時母憂心忡忡地看著禾玥，禾玥展顏一笑，話語輕松地說道︰「媽媽，你別擔心了，我真的沒有不舒服。」
返校的日子將近，時禾玥開始打包行李。時母看著想了一會兒，說道︰「小玥，我看你還是辭職吧，呆在家里，媽媽會幫你一起找個好工作。」
「媽媽？」禾玥吃驚地看著母親，「為什麼要我辭職？我才教了一學期你就要我離開？那樣也太不負責任了！何況我教得好好的而且對這個工作也很喜歡，為什麼要離開？」
「我是為你好。媽媽很擔心你的身體你知道嗎？你的身體要是再有個什麼你叫媽媽怎麼辦？」
「媽媽，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我向你保證。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吧，我會好好處理，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做到。但是書要教，您也不希望您的女兒是個不負責任的人吧？」
禾玥輕輕擁著母親，時母無奈的拍拍女兒的手，說︰「我也是那麼一提，你自己決定吧。」
一重悠長的嘆息在時母的心里，也在禾玥的心里，深深的，沉沉的，倍感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