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兩扇對合門靜靜地關著,門上方「急診」兩字亮著青綠的光。時間一分一分的流逝,張雯雯對著急診室的門望了又望,覺得時間從來沒有如此漫長過,恨不能即刻就沖進去。長椅上,唐海躬身坐著,垂頭喪氣的模樣絲毫不見平日的逸性風發。
「 啷」一聲門開,一輛平車被推出,時禾玥躺在平車上緊閉著雙眼了無生氣。「禾玥,禾玥。」雯雯撲上前急切地叫著禾玥的名字。
「她不會那麼快醒的,我看你還是別叫她了。讓她休息吧。」一旁的醫生說。
雯雯問︰「醫生,她有沒有事啊?要不要緊啊?」
「暫時不要緊了。不過剛才我經過檢查後,發現她的心髒動過手術,不過好像還是有點問題,我想她應該在吃抗心律失常之類的藥。」
「是啊,她以前跟我說過她很小的時候動過心髒什麼修補術什麼的,但是不是很成功,每天需要吃藥才能像正常人那樣生活。」
醫生點點頭說︰「這就對了。這種藥對她很重要,不能停的。」
「那,她還要不要緊啊?」雯雯問。
「現在沒事了,幸好來得及時。」醫生說,「不過你要叫她多休息,不要太激動太操勞,這次幸好沒事,下次再來一回可就難說羅。」
「謝謝你,醫生,我知道了。」雯雯說道,松口氣,總算把心里的一塊石頭暫時給擱下了。
把時禾玥安頓進病房後,雯雯看見唐海還呆愣愣的站著,禁不住又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站在這里干什麼!你以為禾玥會再想見到你嗎?」。
「我、、、、、、」唐海羞愧難當,自知無顏面對她們,對雯雯的任何斥責都無立場生氣,也不敢要求什麼。
「雯雯,禾玥的心髒不好嗎?怎麼我一直也不知道,她吃什麼藥?每天都吃嗎?」。
雯雯冷冷地說︰「是啊,每天都吃,不吃會死的。」
雯雯的答案比口氣還令人心寒,唐海恨不得拿把刀殺了自己。
「唐海,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我真後悔把你的事情告訴禾玥,就讓你喝死算了。」
「雯雯,我、、、、、、」想說道歉的話,找不到有力的詞句;話到喉嚨,沒有勇氣吐出來。唐海垂頭不敢迎接雯雯譴責的瞪視。
「我想陪陪禾玥、、、、、、」
「不用了,」雯雯打斷唐海的話,「我會照顧她的。你沒听醫生說嗎?禾玥不能受刺激,你是不是還想讓她再去鬼門關闖一次啊?」
唐海退出病房,悔恨像一把烈火在胸口燒,無法熄滅無處發泄,只好重重地一拳打在牆上。此刻,他真希望有誰能狠狠地打他一頓。
時禾玥醒來時已是萬籟寂靜的夜半時分。羅宗佑坐在床邊,他的手緊緊地握著禾玥的手。見禾玥睜開了眼楮,馬上關切地問︰「你醒了?怎麼樣,還不舒服嗎?」。
禾玥看看周圍,白的天花板白的牆,視線所至皆是白的一片。「這里是哪里?我在什麼地方?」
「這里是醫院,是雯雯和唐海把你送來的,你不記得了?」
「唐海、、、、、、」禾玥喃喃的念叨這個名字,突然,記憶如潮水涌來,她想起了在唐海家發生的事。
「雯雯呢?雯雯在哪里?她在哪里?」禾玥急急地問,神色有點驚惶。
「禾玥,你別激動。」羅宗佑安慰道,「雯雯回去了,是我讓她走的,她忙了那麼久也累了。你有事要問她嗎?我幫你轉達。」
禾玥愣愣的看著宗佑,半晌才搖搖頭輕聲說︰「不用了。」
羅宗佑問︰「禾玥,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突然暈倒?我問雯雯,她什麼也不告訴我。」
禾玥的眼淚盈上眼眶,「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暈倒了。」她說。宗佑知道她未說實情,但也不再追問。
「對了,雯雯說你的心髒做過手術,每天都要吃藥,是真的嗎?」。
禾玥點點頭。
「這麼嚴重的事,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我不知道原來你一直活得這麼辛苦。」
禾玥弱弱的一笑,說︰「是先心病,小時候做的手術,吃了藥和正常人一樣的,你不用那麼擔心。」
「你不能有事,知道嗎?」。宗佑情深深地說。禾玥莞爾一笑,說︰「我不會死的。」
宗佑一听「死」字很忌諱,肅容道︰「不許提這個字!」
「我很小的時候,我問我媽媽為什麼我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我是不是會死掉?你猜我媽媽怎麼回答我?」時禾玥看羅宗佑,調皮的賣了個關子,「她說因為我在前生有個很愛很愛我的人,怕今世找不到我,所以提前在我身上帶走了一方‘愛的記憶’,他會憑著這個‘愛的記憶’找到我,然後守護我一輩子。媽媽說她就是那個會守護我一輩子的人。所以,我是不會死的。」
故事很美也很幼稚,宗佑听完破顏而笑。「你媽媽說對了一半,」他說,「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的守護人,我要守護你一輩子。」說這句話時,羅宗佑說得很認真。禾玥听著,仿佛春風撫過,一股溫泉流淌在心間、、、、、、十指緊扣,深情相望,願效那鴛鴦與蝴蝶,生死相隨同心不負伊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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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你好,請問是張雯雯,小張老師嗎?我是禾玥的媽媽。」
接到時禾玥母親的電話,雯雯頗感訝異,「您好,阿姨,我是雯雯。」
「是這樣,這兩天我給禾玥打電話一直沒人接,想問問你知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她、、、、、、」不能說她住院了,「她,出差了。」雯雯說,「市里有公開課,她去听課了。」
「听課?周末也有課嗎?」。時母疑問道。雯雯一怔,忘了今天剛好是周末了,「呃,可能她趁周末時間順道去玩了吧。阿姨,她回來我馬上叫她回電話給你。」
雯雯支起耳朵對著話筒,靜了兩秒,話筒里傳來時母的說話︰「好的,謝謝你啊,雯雯。」
「不用。」
雯雯舒了口氣,心想大概過關了。「雯雯,、、、、、、」時母突然又叫了聲「雯雯」,只是「雯雯」兩字。
「阿姨,還有事嗎?」。
「哦,沒了,謝謝你。」時母說。
掛了電話,雯雯呆了片刻,時母似乎話猶未盡。雯雯稍想了一會兒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也不再理會,抓起包包出門直奔醫院。
禾玥听了雯雯的告訴,很著急,要求立刻出院。
「你別急啊,我已經告訴你媽媽你去市里听課了,她也信了。」雯雯說,「再說干嘛非得出院?護士那里有電話,你給你媽打一個就行啦。」
「不行,護士那里人來人往的,萬一被媽媽听出什麼就完了,我是決不能讓媽媽知道我住院的事。雯雯,你就幫我辦出院吧。」
「可是醫生說你要留院觀察呀。」
「我已經沒事了,真的。」
兩人正彼此爭執不下,羅宗佑提著水果牽著宙宙推開病房門走了進來。
「時媽媽,」宙宙跑到床邊問,「你怎麼也住院了?和我一樣也生病了嗎?」。
雯雯把宙宙拉到身邊,說︰「是啊,可是你的時媽媽很不乖,不听醫生叔叔的話,非要出院不可。」
宗佑一听,問︰「出院?為什麼出院?」
禾玥說︰「我想給我媽媽打電話,好幾天沒打了,回宿舍去方便一點。」
宗佑說︰「可是醫生說你還不能出院。用我的行動電話打吧。」
「對了,用行動電話,這樣就不用怕被你媽媽發覺了吧?」雯雯拍手稱好。
宙宙人小聰明,見了大人們的說話,說︰「時媽媽,女乃女乃說病好了才能出院,不然會燒壞腦蛋變成笨小孩了。」
時禾玥三人听了小人兒稚聲稚氣的話,都忍俊不禁。雯雯拉著宙宙的手「咯咯」笑說︰「小宙宙,你的時媽媽可不是跟你一樣因為發燒才生病。她呀,是這里生病了。」雯雯指指宙宙的胸部。
宙宙問︰「這里是什麼病啊?」
「這里是心髒,因為有人惹你的時媽媽傷心了,所以她就生病了。」
雯雯不留神,一樂之下想到什麼說什麼。禾玥不安的看看她,又看看羅宗佑,後者正拿審視的目光看她。
雯雯看到兩人眉目傳情的樣子,偷偷一笑,摟著宙宙說︰「小宙宙,張老師帶你去玩好嗎?」。宙宙一口回絕,「不好,我要和時媽媽在一起。」雯雯發急,在孩子耳邊悄悄說了什麼,沒想到這次小人兒很開心地同意了。禾玥看著他們咬耳朵說話,不自覺的兩頰發赧。
雯雯沖禾玥狡黠地一笑後,拉了宙宙離開了病房。
羅宗佑靜靜地看禾玥打電話,雯雯的話令人生疑︰是什麼人惹她傷心?因為傷心而暈倒甚而住院,一定不是普通的小事;能令她如此傷心,想必亦非等閑人。羅宗佑既因此人傷害了禾玥而生氣,又因他對禾玥的影響而吃味。不過他是個氣傲之人,何況對于深愛的人,他是不會強追問對方不願回答的事。
周一,時禾玥準時回校上班,她不想因自己而誤了學校工作又耽誤學生課業。她發現唐海也已上班,但似是有意在避開她,一連幾天,他遠遠地一看到她就低頭令擇路而走。
「唐海,」一日,禾玥故意迎上去叫住了他,開門見山道︰「你干嘛避開我?是不是為了那天的事?」
唐海心有愧,不敢直面禾玥。「禾玥,對不起。」他說。無數句負疚、痛責、悔徹心扉的話最後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我沒怪你。」禾玥說。
唐海驚訝地問︰「我傷得你那麼深,你不怪我不恨我嗎?」。
禾玥淡淡一笑,說︰「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了解你,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只是喝了酒。唐海,我說過你是我最珍惜的一個朋友,我希望你也一樣把我視為你的好朋友。」
唐海感動于時禾玥的胸襟和善良,他兩眼發熱,激動地道︰「禾玥,謝謝你,謝謝你的寬容。在你面前,我感覺自己好渺小,也很量小。」
「你別這麼說,你本來就是個正人君子。」
「你放心,以後我再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你是我唐海一輩子的好朋友。」
「你們在說什麼呢?」雯雯突然出現,敵意的目光直視唐海。禾玥趕緊道︰「沒有,是我找唐海說話的。雯雯,我們把誤會解開了,以後還是好朋友。你也不要再怪他了。」
「誤會?」
「雯雯,你原諒我吧。」唐海說,「我發誓再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這次是我酒喝多了發渾、、、、、、」
雯雯打斷他的話,連珠炮地呵責道︰「所以嘛,叫你不要喝酒偏不听,酒能亂性你知不知道?不會喝酒還要喝那麼多、、、、、、」
雯雯撒開潑辣的一面滔滔不絕,禾玥和唐海知道那是她氣消怨解後的率意之為。相視一笑,寫意的等待她「轟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