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局中,身不由己。看小說就到~從崔景龍話語中所透漏出來的意思,使得徐世業隱約間又生出了一種被蠰賣的別扭感覺。從崔景龍的話里話外,徐世業即使是再懵懂也能夠听出來︰嫂子張氏通過與崔氏乃是遠親的關系來給自己作伐的事,目前兄長徐世績肯定是已經同崔氏達成了某種的共識。準確一點兒的估計,雙方應該是已經進入到了相互下聘議定的程序。
按現在徐世業的預想,崔氏一方的待嫁之女幾乎已經可以完全確定是崔恆雪無疑。而這一切,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可能是包括崔恆雪在內、徐崔兩家都已經不是秘密的秘密。現在唯一對內情、及進展到什麼階段還是一無所知的,反而是目前終日鏖戰在疆場上的徐世業這位男方當事人。
利益所需,不得不為。只要雙方的尊長達成了共識,徐世業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接受已經是毋庸置疑。然而,此刻還因年輕而必然存在著許多少年心性的他,雖然在理智上已經完全的明白這件事對于他自己、乃至兄弟二人意義是何等的重大,但還是因有些少年叛逆心性的作祟,使得他在內心里不免產生了一些不舒服的感覺。
可是,這些陡然間所產生的內心情緒躁動,卻根本就沒有空閑讓徐世業去花時間加以平復,他現在則還必須要去‘扮演’好拜望、酬謝崔氏這個‘角色’。同樣,現在的場景也不適于讓徐世業去糾結在他同崔恆雪的問題之上……。
連連的謙遜著的徐世業,站直了身體之後,則馬上就接著滿臉帶笑的說到︰「崔家對弘德所部的相助,弘德實是銘感五內!今日前來拜望崔公,弘德亦帶來了少許的禮物。不成敬意,惟望崔公不吝笑納……。」
邊說著,徐世業已經扭身示意抬著幾大箱子禮品跟隨而來的軍卒、趕快把盛裝禮品的紅漆瓖金大箱子抬上來。至于都是些什麼禮品,其實徐世業他自己卻根本就不知道。這些東西,乃是徐世業交代凌敬和楊善會商議著準備的。凌敬和楊善會準備好了之後,實際上徐世業他是連看都沒看過、問也沒問過。
「好、好!禮尚往來、天經地義。老夫就代崔家生受了!府外寒風襲人,似將軍這等年輕、體壯之人尚堪可抵御,老夫這等老胳膊老腿兒的卻實是已經不耐矣!呵、呵!將軍與貴屬快請入府吧!老夫已經為將軍等這些少年人把酒宴備好。老夫現在已經心急趕快去飲兩盞,借以暖暖身子了!呵、呵!」笑著打著趣兒的小老頭兒崔景龍,微一束手示意,已經當先轉身。
徐世業也連忙含笑點首、出于敬老的考慮錯後半步的緊隨而行、步上了府門前的高高台階……。
入堂、寬衣、奉茶、略歇、淨手、入席……。崔府整治得十分隆重的待客宴席很快也就正式的開席了!徐世業面帶微笑、稍作表示了一下謙讓的姿態,即客隨主便的落座獨席。此時已經磨練得習慣了入席跪坐的徐世業,入目面前熱氣蒸騰的條形餐席,卻不覺在內心里啞然失笑︰本就是由他給提前帶到這個時代而來的‘豆腐’,赫然醒悟的出現在了餐席之上。
望著面前餐席上盤碟所盛裝著的這一塊潔白如玉、四四方方的豆腐。徐世業也不禁有些無奈的暗想︰終于流傳開來了!借此來聚斂錢財的路也馬上快要走到頭兒了!各個通州大邑所開設‘豆腐坊’的主要職責,也都即將轉變為以‘司職細作’為主。也不知道由楊集所掌控、在各地開設‘豆腐坊’所聚斂到的錢財現在具體能有多少了?……。
其實,雙方的跟隨、迎候人等均有不少,但有資格入席相陪者,卻寥寥無幾。主方相陪除了清河崔氏的主掌者崔景龍和屬于最初‘牽線人’的崔世豪以外,其余的三、兩位均是與崔景龍年齡相仿、目前清河崔氏的最高輩分之人。自然,與其他人相較低一輩的崔世豪,也只能是請陪末座。可能,如果崔世豪不是最初的‘牽線人’,他連入席相陪的資格都不具備。
而客人的這一方,除了徐世業和早就與崔氏相熟的楊善會以外,徐世業麾下的重要人物也就僅有凌敬一人陪同徐前來。
自然,在入堂、暫歇、飲茶期間,雙方的相陪之人也都曾相互的加以了引見、寒暄。
豪門大族,內部的規矩之森嚴,甚至都要比國法還要嚴苛。只是從豪門大族‘均要秉承先家後國’的潛規則上來看,其實就已經可窺一斑。正是因為如此,在城外莊園中因極其受家主所寵的原因還可以登堂入室的崔恆雪,回到了清河主宅之後,則根本就已經是‘芳蹤已渺’。
即使是再受家主的寵愛,在這種家族內部接近于最高規格的接待、宴請過程中,家規嚴苛的崔氏,也絕不會允許崔恆雪這樣一名隔輩的女子來拋頭露面。
相互頻頻舉杯相敬、熱絡的交談到酒至半酣之際,小老頭兒崔景龍戒酒勁兒顯得十分慷慨的一番話,說得令徐世業再一次的驚嘆崔氏底蘊豐厚的同時,亦預感到自己兩兄弟同崔氏的聯盟已經接近水到渠成之際。可能,最後的敲定,也就僅剩下需要兩兄弟同崔氏的當代家主崔景全、崔恆雪那位嫡親爺爺見上一面,履行一下程序而已。
‘哈、哈……’豪笑著的小老頭兒崔景龍,仿佛豪爽不遜少年一樣的暢飲下滿滿一盞酒水之後,接著就開口說到︰
「前次世豪賢佷入城聯絡取城之事,老夫當時就毫不遲疑的應允,並準備助將軍一臂之力。可是,沒想到曹旦這個賊子如此的奸猾,竟然沒能讓老夫的心願得償。
然我崔家,何時曾有過示惠于人卻未能達成所願之事?故而,老夫細思之心里頗為不忿︰安能因曹旦賊子而令老夫大失顏面?故而,老夫已經安排世豪賢佷給將軍準備了千匹良駒,望將軍切勿駁回老夫的老臉。老夫就不信了?曹旦賊子不給老夫機會,老夫就送不出人情去了?嘿、嘿、嘿……!」
毋庸置疑,崔景龍這是在故意牽強附會的借因由慨然饋贈。其所尋到的口實,也不得不說是‘爛到了家’!可是,千匹的良駒,這對徐世業來說卻是一個多麼大的誘惑呀!徐世業現在就是有錢,他也沒地方去一次性購置到這麼多的良馬。
徐世業除了尚不知道裴仁基所部具體擁有多少鐵騎以外,現在已經擁眾快接近十萬的他,手中實實在在所擁有的鐵騎才僅僅兩千余騎。按徐世業頭腦中所存有的記憶所回憶,在原歷史的‘太原李氏’起兵之時,劉文靜受命前去突厥向始畢可汗求援,不知許下了多少‘喪權辱國的誓願’?才‘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帶回來了‘兵五百、馬兩千’。
而小老頭崔景龍這一出手,竟然就是如此豪闊的‘良駒千匹’!當然,那匹崔恆雪贈送給徐世業的稀世良駒‘綠耳’,則純屬是小兒女之間宛若信物一樣的饋贈,與雙方的公宜無干。
小老頭兒崔景龍一出手就戳到了徐世業的最為‘痛癢’之處!使得與凌敬、楊善會相互驚喜的對視了一眼的徐世業,喜不自勝的馬上就站起身抱歉拜謝不止︰「多謝崔公、多謝崔公!崔公如此厚重的饋贈,讓弘德真有些不知道要如何的予以叩謝矣!弘德唯有明誓早日的平定亂世……。」
「好了、好了!將軍就不必拜謝了!據實說來。亂世又與我崔家何干?不過,將軍這一禮老夫還是要生受的!無他,區區千匹良駒,安能及得上吾等幾位老兄弟視若拱璧、愛若掌珠的乖孫女兒?老夫生受將軍一禮,非是因此區區千匹良駒,乃是源于從此之後就將失去乖孫女的承歡膝下,希冀乖孫女還能多記掛著些吾等老兄弟幾個也!哈、哈……!」
說著、說著,小老頭兒則又仿佛為老不尊的開始重提‘徐世業懵懵懂懂間還有些不明所以’的那件事兒。而徐世業,也只能是顯得有些尷尬的訕笑以對。他又安能在這等大庭廣眾之下好意思去追問‘給他作伐的是不是崔恆雪、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
主客盡歡,暢飲必酣。一番無休止的暢飲下來,喝得徐世業是難辨東西、找不到南北,更不知道後期自己都同小老頭兒崔景龍等‘胡謅八扯’了些什麼。而徐世業所唯一隱約間稍有些印象的乃是︰他好像是被兩名親兵給攙扶著放到了床榻之上。隨即也就進入了昏睡之中……。
神經這根弦繃得過緊、過久,一旦有所松懈、釋放,難免就會像決堤的洪流一樣,波濤洶涌、難以遏制的一發不可收拾。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徐世業為盡快的謀取清河幾乎已經達到了殫精竭慮、寢食難安的地步。現在清河已取、戰事暫息,徐世業緊繃著的神經也稍稍的有所放松。因而,也就使得他在宴席之上一時有所失控的喝得酩酊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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