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醫生嚴肅道︰「病人意識渙散,情況非常不妙。我們要立刻安排患者進行洗胃,晚了就來不及了。」
彥西听了心驀然一痛,眼眶剎那就紅了,他牢牢握住汐妍的手,下意識的又緊了緊,一路隨著救護床跑,一路憤怒的低聲咆哮︰「阮汐妍,你不許有事!」
「阮汐妍,你听見沒有?我不許你有事!」
彥西松口氣的,渾身癱軟在座椅上,這才發現,他的後背早已濡濕。
彥西木然的看著幼晴,朝她搖搖頭,整個人猶如被抽空靈魂的木偶般,吶吶道︰「汐妍已經沒事了,轉去了專門的陪護病房,我們回家吧。」來手又西。
「我的婚禮少了汐妍就是沒法轉。」
幼晴望著一臉冷漠的彥西,不禁後退了兩步,臉上寫滿了失望,她道︰「彥西,你怎麼能這麼平靜,這麼的……冷血?」
喊到最後,彥西的嗓子已經黯啞到說不出話。「不過,病人的胃一定要好好將養著,再折騰個一兩次,估計是要廢掉了。」醫生走過來拍了拍彥西的肩膀,叮囑他。
手機設了密碼,彥西想了想,輸入了汐妍的生日,不對。
他終于不忍再看下去,整個人捂著心口,垂下了頭,他顫抖著手從口袋里模出汐妍的手機,開始一遍又一遍的解鎖。
幼晴見彥西話雖說得絕情冷酷至極,但渾身散發的不可接近的憤怒氣息,無不是因心痛汐妍犯傻而起,心下明白這不過是他愛之深責之切的氣話罷了,故也不與他再爭論,只道︰「如果沒有完好的伴娘,就不會有婚禮。」
最後,他凝神想了想,手指輕輕按了「我愛池彥西」的簡拼,「叮」一聲,手機屏幕亮了。
彥西不知道汐妍每次輸入密碼時是何種心情,他只知道他的視線漸漸模糊,他的手指仿佛得了強迫癥一般,一遍一遍關上手機屏幕,又不停不停的解著鎖,好像,唯有這樣,才能將他此刻心底巨大的恐懼和不安,稍稍的覆蓋了去。
說罷,轉身便走。
聞言,彥西的眸更加陰鷙,只見他語氣不善道︰「那就換別人!不能讓汐妍以為,這個世界沒了她就無法轉了,少了誰都一樣!」
汐妍原本放置在床上的右手,在被推入搶救室的那一瞬,垂了下來。
「我會忘掉你的,我發誓!」
語落,彥西掙開幼晴的手,大步離去。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會記得你,阮碧蓉不會,池佑庭更不會,我也不會!」
彥西銳利的眸,隨著醫生們的動作,越眯越緊。心,也在那粗暴的殘酷的動作下,越擰越緊,緊到他整個人也痛苦的蜷縮成一團,仿佛那些針、那些管,通通扎在、插在他的身上。
彥西此刻沒有心思去猜測這條信息的含義,他扣掉手機,放入睡衣的口袋中,雙手緊緊合十,撐在臉前,透過玻璃窗口,他一瞬不瞬的盯著搶救室。
幼晴守了汐妍三天,幾乎沒合眼,眼楮熬得像只兔子,整個人明顯憔悴下去了,不知是擔憂汐妍,還是因為照片威脅事件。
「阮汐妍,你要是敢有事,我就立刻把你忘的一干二淨!」
幼晴如此篤定,且把所有麻煩要處理的事全部攬在身上,完全堵住了彥西的口,彥西也只得冷冷道了一句︰「隨你便。」
听了彥西的話,幼晴松了一口氣,可隨即看見彥西站起來一副要走的樣子,立刻緊追兩步,疑惑道︰「回家?現在?」
「可是我不想。」彥西恨恨的,一字一句道︰「我怕我會忍不住想掐死她。」
他又輸入他的生日,不對。
「沒關系!」幼晴一口打斷彥西,道︰「這些都是小問題,我會派人一一去通知婚禮延期並道歉,你不用操一點心,全部交給我!總之,我是一定要陪著汐妍,直到她好起來為止。否則,就這樣子結婚了,我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一個粉色的金屬物件,重重的跌落在了搶救室外的地板上,是她一直死死捏在手心的手機。
「不然呢?」彥西反詰,眼里褪去了擔憂,取而代之的是無可遏制的盛怒,他暴怒的在走廊上走來走去,邊走邊道︰「她自己不听勸,尋死覓活的,難道讓我們所有人為她愚蠢之極的行為埋單?她以為用死就能要挾什麼?阻止什麼?世界就會為她改變什麼嗎?既然她那麼不珍惜自己的命,我又何苦為她擔憂!」
彥西漆黑的眸猛然一縮,心底,某個地方正在塌陷。
他看見,解鎖成功後屏幕定位在了草稿箱里一條未發出的短信息上,內容是︰祁幼晴,對不起。
幼晴趕緊急追兩步,一把拉住彥西的胳膊,著急問道︰「你不守在這,等汐妍醒來嗎?」
「嗯。」彥西輕應了一聲,回眸,冷然的望著幼晴,極認真極認真道︰「明天,就是婚禮了。」
「是我們的婚禮!」彥西糾正她。
「有沒有搞錯?」幼晴不可置信的撐大了眸,有些憤怒道︰「汐妍現在還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你就只惦記著你的婚禮?」
「阮汐妍,汐妍……」
那針每扎一下,彥西的心就跟著痛一下,也不知扎了多久,他瞅見汐妍原本直挺挺躺著的身體開始抽搐、掙扎,然後整個人痛苦的扭曲弓成了一個S形。手術台上,四個護士拼命按著汐妍不停掙扎的四肢,任由她不停的抽搐著,抽搐著,然後是翻江倒海的嘔吐,嘔吐,似乎要將五髒六腑都要嘔出來了。然後接著又是抽搐、嘔吐、抽搐、嘔吐……無限反復,苦不堪言。
「就這樣死去,就這樣被人遺忘,你不會孤單嗎?你甘心嗎?」
說罷,彥西突然一拳狠狠砸在了牆壁上,手指剎時崩裂,有血水迸了出來,只見他漆黑的瞳仁里,滿滿的都是痛意,他恨恨道︰「要死就死的干脆一點,做什麼這樣要死不活的?讓人看了心生厭煩。她要是醒了還想不開,不用她自己再去做蠢事,我直接將她掐死了一了百了,省得折磨人!」
「不了。」彥西頓住腳步,卻並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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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妍目前還沒辦法吃任何東西,因為她的胃是空的,只能吊著葡萄糖和營養液,整個陪護病房里,只有幼晴和汐妍兩個人,汐妍不說話,幼晴亦然,空氣里死一般的沉寂。
見幼晴嚶嚶哭了起來,彥西有些手足無措,他當然知道問題的癥結不在于幼晴,但又不好做解釋,只得道︰「婚禮明天就要舉行,請柬早已經發出去了,酒店宴席也定好了,如果延期……」
正在此時,祁幼晴也匆匆趕到了醫院,她一把抓住彥西的手,幾乎要哭出來的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汐妍怎麼會……她現在有沒有事?月兌離危險了嗎?啊?彥西,你說句話呀!我接到你家的電話,人都快急瘋了……」
「汐妍醒來,一定會非常想看到你的。」幼晴動之以情。zVXC。
他看見醫生此刻正拿著一根管子,拼命拼命朝汐妍的身體里面插,旁邊還有醫護人員拿著針不停的刺著汐妍的虎口,企圖喚回她的意識。
也不知折騰了幾個小時,也不知是輸到999次,還是9999次「WACYX」,手術室的門終于被拉開。
彥西一步一挪的移到手機前,緩緩彎下腰,手抖了好幾次,才將手機拾起。
每解一次,每按一次「WACYX」,就仿佛听見汐妍嬌嬌脆脆的喊一聲「我愛池彥西」,彥西的心也跟著痛一次。明知他即將迎娶別人,每次還必須輸入這幾個字母,難道不會更痛苦?
幼晴卻異常堅定的迎視彥西,她大大的水眸里,有深深的愧悔,只見她自責道︰「汐妍前幾天說是有悄悄話對我說,等了我整整一個晚上。我當時……因為一些突發狀況,心很累也很煩就推遲了。其實都怨我,我……」
說到這,幼晴頓住了,有淚水慢慢的從她眼角涌了出來,她哽咽道︰「我明知她這段時間情緒低落,心情抑郁……如果當時我能多耐心一點,听听她的心里話,或者細心一點,覺察到她的異樣,開導開導她,或許她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
彥西幾乎是「唰」一下站起,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拽著手機,青筋凸現,他死死的盯著醫生,心,仿佛在那一刻都不會跳動了。
初冬的暖氣病房里,有空調,有電熱毯,但是無論在汐妍身邊多麼炙烤,也無論她身上壓了多少層被子,她都冷得瑟瑟發抖。
他頓了一頓,將他們的生日日期進行排列組合,輸入,還是不對。
他看見,主治醫生摘掉了口罩,滿是疲憊的對彥西說︰「還好送的及時,再晚一個小時,就救不過來了,就是植物人了。」
三天了,整整三天的相依相守,汐妍仍舊沒有勇氣對上幼晴的眼。
再一次渾渾噩噩轉醒時,汐妍終于忍不住心下的愧疚,低低的嗓音喊了句︰「晴姐姐。」
三天來第一次開口,聲音啞的汐妍和幼晴都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