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你喜歡一個人會是什麼樣子?
愛在心口難開,不告訴他,默默地喜歡。
"錦繡……"對不起。
粉塵模糊視線,這一去,恐怕又是千萬里。
錦池別過頭,不看他。
"端陽……端陽……不要……"
錦池習慣性地低頭,看指尖。看完指尖,看腳尖。
一會兒後,她淡淡地說︰"回家。"
最後,她習慣性低頭,視線木然地盯著指尖。
他啐了血沫子,也來了勁兒,那原本強自壓抑的郁火,此時通通引爆,也擼起拳頭,朝武端陽的臉送過去。
"讓開!"
是時,錦繡也從五樓追下來。
錦池攀著他的胳膊,含淚搖搖頭。
她目光低垂,不說話。眼角殘留一絲濕意,隱隱泛著銀光。
他抄近道急跑,終于在翼虎到達門口之前,先一步截住它。
錦池呢,她繼續望著自己的指尖,她突然有種錯覺,她覺得它們都變成了木頭。
武端陽結結實實挨了一拳,他的嘴角也破了,擦擦嘴,他正式跟蘇喚生卯上。
"別打了!你們住手!"她的嘶喊直接被他們無視。
廚房燒煤氣,瓦斯罐子放在水泥案下,案上是老氣橫秋的液化器。
翼虎發出尖銳刺耳的剎車聲。
尖細的聲音,像荊棘鳥的悲鳴。
"錦池?"
"讓開!"蘇喚生厲斥。
刷著年代久遠的白色牆漆,因為歲月的流逝,開始斑駁剝落。
"回家?"蘇喚生皺眉。
"穆錦池,你給我過來!"他用他慣用的,無理鴨霸又理直氣壯的口氣,想把她召喚回來。
"回爸爸媽媽住的地方。"錦池道。
她轉而看向錦池,目露恨惡。她拉開車門,把她從車上拽下來。蘇喚生開翼虎載她離開,她留給他一下細瘦如枯葉的背影。
他不肯,大步流星繞過車身,大力捶打副駕駛的車窗。
他這才注意到,眼前這個跟他一般高的年輕男人,甚至只能說是黃毛小子,在他眼里。
"讓開,你听到沒有?"喚生不客氣地推開他一邊胳膊。
老房子的鑰匙,放在門口財神爺的香爐鼎底下。家里祖輩人的傳統,鑰匙放在香爐鼎底,護家又守財。
最後一間,里面只有一張單人床。床尾鋪著一條六七平米的咖啡色毛絨地毯。毯上立著一盞古銅色網狀的歐式小台燈。窗旁有一個一畫架,畫架上披了一條白色的遮灰布。
何況現在?
武端陽追至停車場,翼虎留給他一個側影。他復又大邁步奔向小區門口。
"穆錦池,你過來!"他精銳的目光像一把寒劍,膠著在她和蘇喚生身上。
錦池沒說話,神色怔然地看著一個地方。
錦繡冷睇蘇喚生和錦池一眼,轉而上前正面抱住武端陽。
錦池不說話,也不看他。
"不常,不過,有阿姨一直來打掃。所以,很干淨。廚房里沒水,我給你燒。"
他憐惜地看看錦繡,又惱恨地看向錦池和蘇喚生,沒有再向前走。
(二)
緊挨著廚房的臥室最大,看來是主臥。他推開門一看,是老式的圓柱木床。而後又踱至另一間,時尚簡約一些,他猜應該是穆錦繡的房間。
他無論生氣難過,總是爆跳如雷,釅燥難耐。
"穆錦池,你給我下車!你听到沒有!給我下車!"
"錦池?"他輕聲叫她,聲音細柔,像怕驚醒剛入睡的孩童。
"穆錦池,你回來!"他狠狠地瞪著她,似乎要把她瞪成一片紙,風輕輕一吹,她就會走向他。
真要偷自然偷藝精湛,開.鎖技術一流。
小矮機上,有一部款式老舊的固定電話。紅色,白鍵,圓角,電話線微微泛黃,卻極干淨整潔。
他沒有留住她,他看著她離開,看著載著她的翼虎,揚長而去,卷起陣陣粉塵。
兩個男人在小區門口互毆,自然是一道風景。
穆天澤和阮玲在G城還有一套不大不小的公寓,幼時,他們一家四口住在那里,父慈母賢,其樂融融。
還是愛就要大聲說出來,堂堂正正向全世界宣布。全世界,我只愛她(他)。
錦池被摑退到車門口,她扶著車門,緩緩抬起頭。
他勾嘴輕笑,一挺腰板,一擼虎拳,把喚生擊退。
蘇喚生和錦池一起離開,他們到停車場,找到青文的翼虎。喚生拉開翼虎的車門,他先坐上駕駛席,又推開副駕駛的車門,等待錦池上車。
錦池繼續木然,一分鐘前的緊急剎車,似乎都沒有影響到她。
喚生環顧四周,普通的三室一廳格局,客廳中間擺翠綠色的布絨沙發,中間有個實木黑色的小矮機。
"嗯。"她木然抬頭,又木然上車。
她到底是一個女人,骨架和力氣不比男人,他們輕輕一推,她就被撩在局外。
他繼續敲著車窗,車窗發出篤篤厚實的聲音,像悶拳擊在絨包鐵的胸口。
"你還笑?他們都是為了你,你高興了?所以你高興了?"
她緩緩抬頭,嘴角卻奇異扯出一絲淡笑。
錦繡的頭緊緊扣在他胸口,唁聲哀求。
錦池不下車,蘇喚生憤而下車。zVXC。
錦繡覺得礙眼,又覺得她那絲笑,分明是得意,且耀武揚威。
"穆錦池!"他用力踩著步子,就像踩著千山萬水一般,向她走來。
他以為,她不會說,那他就準備一直這麼開下去,直到她說要停下來。
和蘇喚生年齡到底相差一截,他的格斗技巧略勝一籌,蘇喚生微微佔上風。
她看起來,那麼單薄,那麼縴弱,像天邊的一朵雲,隨時都會飄走。
蘇喚生在她提供的地址下,送她到家。
"去哪里?"他問。
"你經常回這里?"幾乎一塵不染,不像長久沒人住。
錦池淡笑︰"你進來後就知道了。"
蘇喚生不和武端陽打,他只好停手。撢撢衣上沾染的塵埃,狠狠抹了一把嘴,微斂的眼底,浮出一抹黯沉的幽光。
她只覺得全世界一片寂靜,熱鬧不屬于她。
錦池給在廚房給他燒水,他隨意走走,想到她的房間。
"不是每家每戶都把鑰匙放在香爐鼎下,也有人戴著出門,或者直接擱在房梁上。放的地方不同,自然也沒有人會去想,你放在哪兒了。真要是偷東西,與其這樣漫無目的地找鑰匙,不如直接把鎖開了。"
她揚手,啪地一聲,掌上她的臉。全青的宣。
他繼續敲,聲音愈加怒燥︰"穆錦池!下車!給我下車!你听到沒有!"
"錦池,這是你房間。"
他真是一個國王,全世界都要將就他,特別在這個國度里,被他打上記號,默認為專屬的她。
"穆錦池!你下來!你給我下來!"
"謝謝。"她淚眼朦朧。
車內兩人都不說話。
良久之後,錦池氣若游絲地說︰"我們走吧。"
喚生嘴角磕在堅硬的車皮上,一會兒便滲出血。
模樣倒是不錯,他就是用這張臉,把穆錦池哄進哄出?
他們各自以千奇百怪的曲折姿態,選擇暫時或永恆的依靠,木然悲戚。
而她,也不合適熱鬧。
"真是無法想象,鑰匙放在這種地方?沒有人拿?"他難以置信這種土方法。
喚生點點頭,錦池說得真有道理。
他折身扶住她,撐起她細弱的身子,與穆錦繡隔開一段距離。
蘇喚生猛地急剎車,他早從車後鏡中,看到他逐奔而來的身影。他沒有停車,也不打算讓他和錦池有對話的機會。
"穆錦繡,你……"喚生揚手,準備為她反擊。
嘀嘀嘀,要他讓開。
沙發對面有一個二米來寬的窗,窗台約半米高,裝著三環花紋的花玻璃,玻璃窗從里往外推,用鐵制的風鉤固定。
錦池從廚房出來,點點頭。
他第一次來她的家,好奇地問︰"你以前住哪個房間?"
窗簾子也是綠色的,和沙發的顏色相同。
她雙手緊纏他的腰,絆住他前去的步履。
喚生第一時間注意到她們這邊的異動。他親眼目睹,錦繡掌摑錦池,便盡快從兩人的糾纏中抽離出來。
"穆錦池。"她抓著她,看向正在毆斗的武端陽和蘇喚生。
蘇喚生一臉擔憂地看向她,在心里低低地嘆口氣。
于是,他用力地按了按車喇叭。
"錦繡,對不起,對不起……"
蘇喚生蹙眉看了她一眼,也不說話,啟動馬達,翼虎奔出停車場,轉幾個彎,向小區門口馳。
"好,我送你。"蘇喚生點點頭。
錦池,不抬頭,不說話。
武端陽不以為然,繼續敲窗。
比起現在新落成的公寓,那只能算是一個破舊的小區了。家在六樓,603,不算太大,那種一百二十坪的普通房子。
錦池開門,將喚生引進屋。
他甚至帶著那麼一點兒自私,希望他追不上。
沒錯,那是她房間,她年少的時候,喜歡躺在咖啡色的毛絨地毯上畫畫。旁邊亮著盞小台燈,燈光幽暗,卻有人生質感。
PS︰還有一更,今晚十二前更新。最近加班,無法給大家一個準確的時間更新,不過確保每天六千字,晚十二點前。
造成不便,請多海涵。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