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曾經用盡可以自由呼吸的力量，去喜歡一個人，也不管結果如何，只知道能這樣，真真正正地喜歡一次也好。而最後的惡果，大概就是接下來遇到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再這樣去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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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果然戴著眼鏡去看牆上的鐘，時針停在羅馬數字十一上。
"那你先睡一會兒，我過一會兒來看你。燒還沒退下來，就叫家庭醫生或者去醫院。"
親眼盯著她吞了退熱片，又扶她上床休息。
武端陽是隊長，錦繡是副隊長，錦池是隊員。他們要越過一條小山溝，才能到達那座傳說中有鬼的小山丘。隊長領著副隊長和隊員穿過茂盛的草叢和樹木，最後要經過一條小石板橋，才能渡過小山溝，到達對面。
她覆額起身，身上汗的。她打算先洗個澡，再去找青文和中成。洗完澡後，精神果然好很多，換了身柔軟的棉麻長裙，再涂點保濕乳液，果然容采煥發。
"剛走，坐老王的寶馬。她早上有點發燒，一直睡到剛剛才醒，精神好一點兒，就往外走……"她還想說現在的年青人，總不把自己的身體當身體。
不過，端河要是不在，錦池總會不依不饒地跟在他們後面。哪怕是不參與，遠遠地看著他們玩得喜笑眉開，她也會不由自主地感染到他們的快樂，既而嘴角上揚。
"什麼？"
他不在，她又跟那個離婚男人在一起！
那種小石板橋，就是一條半米來寬的水泥板，橫跨在小山溝中間。不過因著南方天氣潮濕炎熱，幾場雨下來，石板上長了成片的青苔。隊長身手敏捷靈健，率先殺過去。
"那就出來吧，我和中成在老地方等你。"
上次不也說吃退燒藥，結果還是進了醫院。
鐘姨問她︰"怎麼早上給它洗？天氣變涼了，小心凍著它。"
錦池點點頭︰"都戴了。"
錦池模模額頭，滿是汗。原來是一場夢，夢到那年暑假，她四歲，他八歲。錦繡端河十歲。
這回汲取教訓，都戴了。
她一覺從上午睡到下午，現在已近四點半，鐘姨打算先給小家伙洗澡，然後再做飯。
"哦。"她點點頭，加快腳步，緊跟在他們後面。
拿起來一看，是青文的電話。
武端陽走在前頭，轉過身抱臂看她︰"穆錦池，你要是不過來，就給我先回去！"
"她去哪兒？"
"喂，穆錦池，你要不要跟我們玩？"他雙手交臂，環胸，眉尾高高揚起。
他頓了頓︰"前天晚上，王叔去接她了嗎？"
這時，手機鈴聲響了。
"端陽，我們不帶錦池去好不好，她總慢吞吞的。"錦繡拉拉武端陽的袖子。
錦池咧著笑臉，點點頭。
"其實，我……那天你出院，我跟蘇喚生說了很多話，當然其中有好些是叫他離你遠一點兒的，估計是傷了他心……."青文道出原由。
事後，她在醫院躺了好幾個月，右腳從此多了一座與小山丘肖似的山踝。
"有時候，一個人的力氣，會有用盡的時候。你不怕有一天，他用盡了力氣，然後沒有力氣……."
"擔心蘇喚生？那家伙，今天破天荒沒有跟來，他最近騷擾你了？"
"可是，端河哥哥，生病了。"她訕訕地說。
"什麼時候走的？"
錦池模模自己的額頭，除了感覺眼皮有點酸脹，其他都好。
"起來了？感覺好些了？"
"前天，老王整晚都沒出去。"
鐘姨從廚房出來︰"體重又重了？它最近沒吃什麼，為了讓它減點肥，我現在連火腿也不給它吃。白天還帶出去轉轉，我倒覺得瘦了不少。"
"退了。"
錦池淡然一笑，不再說話。
而後就再也沒有什麼人敢獨自越過那座小山丘，多半結伴而行。小孩子好奇心性強，計劃一起越過那座山，不料半路多出個錦池。往時，他們游戲的時候，大多不會叫上她。她反應遲鈍，又笨手笨腳。
鐘姨笑︰"怎麼會一起來就變成晚上？你戴眼鏡去看看牆上的鐘。"
"不用。他很忙。"
錦池看看天，揉揉眼楮，僵了僵︰"我以為到了傍晚。"
飯後，她追著小豆芽，給它洗澡。小家伙很不乖，滿屋亂躥。
"沒有。"
鐘姨問她，辣椒也不想吃？
"該死的白痴！"他狠狠朝沙發砸了一拳。
等她終于到達石板橋中央的時候，錦繡才轉身繼續往前走。錦池小步跟在後面。
"那她怎麼回來的？"
眼楮仔細地盯著小石橋，小翼翼往前走。
青文見她如此饑渴，打趣︰"家里鬧饑荒呢？"
"真看錯時間了。"
那就來個辣醬拌飯，多少總能吃幾口。
副隊長也跟著過去，不過隊員卻遲遲沒有行動。錦池怕高，不敢走。
"前天？"鐘姨順順小豆芽的毛，想了想。
"白痴，穆錦池，你過不過來？"武端陽在山溝對岸跺跺腳︰"不過來，我和錦繡就走了。"
"錦池，最近蘇喚生沒有…….聯系……"青文問起蘇喚生。
"沒有。"她搖頭。
"呃？哦，好。"青文朝他眨眨眼，中成會意離去。
她扭開水，咕咕喝了幾小口。
她搖搖頭，辣椒還是想吃。
她到六點半的時候，青文和中成坐在老位子上等她。見她進來，便起身向她招手。
"青文。"次姨她最。
"那就叫瓶水吧。"青文幫她了瓶水。
"哎，錦池，你就不要去了，回家跟武端河去玩過家家，我們這種冒險游戲不合適你。"錦繡拍拍錦池的肩奉勸。
錦池咧嘴一笑︰"真不用。"
王叔送她到G城美院附近的-六點半。青文口中的老地方，無外乎是這里了-六點半-，有他們太年少時期的回憶。老板娘是一位游學回來，頗俱涵養，氣質高貴的單身中年女士。
"要不要打電話告訴武先生？"鐘姨掖了掖她的被角。
"穆錦池呢？"
錦池笑笑，放過小豆芽。
"白痴！跟緊點。"武端陽白了她一眼，算是允許她加入他們簡單的探險團隊。
"蘇喚生一星期前突然回了加拿大，走得匆忙，他最近有沒有聯系你？"
"我是不是說錯什麼了？"
"好。"
"盡早吧。"
☆☆☆☆☆
鐘姨不信，她最近努力幫小豆芽減肥，有一段時間了，看著它日漸結實的四條狗.腿，減肥頗見成效。
"是嗎？"錦池道。
"錦池出去了，晚上回來。"鐘姨道。
"你在啊，那就好，今天要不要出來？"青文問。
她被那聲嘶立竭的呼喊驚醒！
見他從車上下來，關了車門，就急步朝屋里走。
"你想吃什麼？我和中成請客。"青文道。
"來了？可等你好久？"青文道，"要喝點什麼？"
她掀開棉被，看看右腳那座小山。模了模，並不覺得難看，如果不影響行走就更好了。
"我最討厭打針，上次的退燒藥還一部分，吃幾顆就好。"錦池淡然道。zVXC。
"她什麼時候回來？"他接著問。
最後，那句魂顫又帶著回音的呼喊，一直長久的回蕩在她內心深處。
"我怕……"錦池低頭擦擦腳尖，引頸往山勾下面看。倒不是特別深，兩米來高左右，山溝底形態各異的山石看得一清二楚。
"說是青文約她有事，出什麼事了？"鐘姨問。
"那就好，我現在給小豆芽洗澡，你要不要幫忙？"鐘姨說。
"那好吧，不去醫院，總要叫個家庭醫生。"鐘姨道。
"我跟他說，就算你和武端陽分了，也輪不到他，還有老大和哲周。"青文道。
武端陽想了想，覺得錦繡說得有道理。又對她說︰"你不要跟去了，反正去了，你也不會玩。"
"沒有。"武端陽推開臥室的門，目光搜巡整間房，似乎想確認一下，她到底在不在。
眼看，幾步之遙就可以到達彼岸，錦繡卻冷不防腳底一滑，本能地伸手抓東西攀附，一把抓住身後的錦池，兩人一起翻下小山溝。
"你是早上睡得太久，腦子懵子。"鐘姨說。
中成離開，剩青文和錦池。
她從錦池手里接過小豆芽，上下舉了舉︰"還輕呀，比上次輕多了。"
但當時畢竟年幼，小小的她，害怕充滿了她小小的心。
早上鐘姨叫她起床，她迷迷糊糊從床上起來。問她想吃點什麼，她說隨便。最近食欲都不是太好，什麼都不想吃。
"昨天一早，文茜小姐開車送她回來，說是路上踫到她。"
青文頂頂中成膝蓋︰"去買點東西，我突想吃那個什麼G城特產。"
對面那座小山丘上，有老人說是一片鬼山。據傳小日本進攻中國的時候，在山上屠.殺了好些當地人。小日本在當地盤踞了數月，那些枉死的人，沒有及時收埋，最後冤氣沖天，每天晚上都能听到一陣鬼泣。
"錦池沒說，只說盡早。"
追小豆芽可真要費點體力，她坐在沙發上休息的時候，氣喘吁吁。小豆芽最近又長胖了。
"一杯水。"錦池道。
"嗯。"
"你慢慢過來，我在這里等你。"錦繡站在橋中央等她。
"結婚？我可從來沒想過，像我們這種搞藝術的，有幾個最後正正經經結婚，過上普普通通的生活了？"青文不以為然地撥撥咖啡杯環。
"你確定吃幾顆退燒藥沒事？"鐘姨一臉置疑。
鐘姨把小豆芽放在沙發上，拉拉錦池的手，觸到一片滾燙。既而又迅速模模她的額，驚叫起來︰"你在發燒！這溫度可不低，走，去醫院掉水。"
老板泡得一手好咖啡，續杯免費。
"是夢啊。"她坐起來，輕聲呢喃。
"那我去給你倒水。"鐘姨起身去廚房給她倒水。
"穆錦池！"
"穆錦池，你快點！"
"我……過來……"她咽咽口水。
"晚上去哪里吃飯？"錦池突然覺得好餓。
錦池一听，立即低下頭，刮刮小腳尖。
"叫老王開車送你去，有沒有戴手機和錢包？"鐘姨追問。
他推開房門的第一句話，是問錦池。不過臉色和語氣都不怎麼好。
若是有一回兩回，他們能叫上她，她就會歡天喜地做好他們分配給她的游戲任務。只是，她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心靈手巧，老是一會兒錯這，一會兒錯那。
"燒退了嗎？"鐘姨問。
"非常確定，我只是著了涼，現在吃藥，然後閉眼好好休息就好。"她安慰自己，也寬慰鐘姨。
"鐘姨，它最近吃了什麼，變這麼重？"錦池問。
鐘姨剛給小豆芽洗完澡，正用風筒給它吹干毛發，從落地玻璃窗外看到武端陽的車。
"哦。"
"什麼時候回來？"
"都叫你不要跟著我們出來，你看，現在不敢走了吧。"錦繡站在橋中央道。
"好了很多。"錦池道。
王叔的寶馬載她往市中心跑，大概走了十來分鐘。武端陽的勞斯萊斯就回馳到小院門口。
他和錦繡走在前面，她小跑步跟在後面，他回過頭來催她動作麻利。
"可是它真的很重。"錦池皺皺眉。
錦池斂斂眉，不說話。
鐘姨抱著小豆芽，正準備抓它去洗澡。見錦池穿戴好，從臥房里出來。
"注意安全，早些回來。"鐘姨送她到後門。"你們決定就好。青文，什麼時候打算和中成結婚？"從大一開始，到畢業後一年，五年了，中成還是對青文不離不棄。
"那喝得這麼急。"
"恐怕不方便。"錦池嘆道。
"喚生回加拿大了？"她現在才知道，他原來回了回拿大。
"青文找我有點事，我現在要出門。小豆芽就麻煩鐘姨了。"錦池道。
青文抬眉認真注視錦池︰"那你的，你的力氣用盡了嗎？"
"不知道，不過，現在真的很餓，很沒有力氣。"錦池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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