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錦池和小豆芽零稀受了些雨。
鐘姨拿方巾給它擦了擦,那小東西對新環境似乎有一種莫名的好奇,興奮四處亂躥。錦池的頭發淋濕部分,外罩的針織褲衫也有一些濕意。鐘姨促她去洗個澡,錦池不肯,固執地抱著小豆芽窩在床上。
她搖搖頭,抱著小豆芽的手,緊了緊,似乎在表明自己的決心。
鐘姨抓著勺匙的手一僵,臉色一緊︰"錦池,你……"
"你說什麼?錦繡小姐懷了少爺的孩子?"王叔驚道。
那白玉的小米粥,是用珍珠米熬出來的,一顆顆爆出花,倒下來像流動的白色珠簾。
"是呀,扛水呢。錦池,一個人回來?"大叔問。
錦池隱隱听到,她氣促的聲音。
那時,她一個人上學,一個人放學。這條從小學到家門口的路,走過無數遍,馬路兩旁巨大的梧桐樹,葉子數了無數遍。
"沒關系,搬來這邊住也好,我今天早上四處看了看,這里的環境挺清幽的,交通也方便。"鐘姨邊說,邊給她盛粥。
這個聲音,她太熟悉。
老大叔的身體還是這麼矯健,兒時,也曾看到他這樣扛水,從一樓扛到五樓。
"穆錦池,你必須跟我回去!"他強硬道。
"昨天晚上沒回來?看樣子,八成是跟錦繡在一起。唉……"鐘姨嘆道。
夏雨雪,
天地合,zVXC。
鐘姨一早起來,去菜市買菜,好在這里一切,都可以現用。儼然不像閑置良久的老房子,除了要購買一些必備的蔬果米飯之外。
那只好讓她早些入睡,免得著涼,鐘姨怕她冷,在老房子里找棉被。還好主臥的衣櫃里,有現成的棉花被和被套。
"不用,鐘姨,你今天,就回去吧。回他那里。"錦池輕輕地說。
"錦池,你還好嗎?"青文問。
"我昨天可是在門外听得清清楚楚,算了,算了,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氣,不跟你說了,我去買東西做早餐。"
但是能有多長呢?
她繼續往前走,小豆芽在她懷里閉眼假寐。
長命無絕衰。
乃敢與君絕。
"我不想回去。"錦池抬眼注視他,定定地說。
那一次,錦繡告訴她,她喜歡的人跟她最親近的人結婚了。
錦池不告訴青文,就怕她為她的事傷神。她畢竟是孕婦,來來回回轉悠,怕顛了孩子。
"謝謝。"
小學還是那個小學,它沒有變高,也沒有大,更沒有變小。還是有小朋友,像她那樣背著一個小書包,規規矩矩地沿著街邊走。
江水為竭,
"昨天晚上,武先生回來沒有?"鐘姨問。
她站穩後,仍往後退了幾句。
"那好吧,我今天就先回去,走之前,我先幫你把午飯做好。昨天晚上你什麼都沒吃,今天多少要吃一點兒。來,先喝點粥。"鐘姨也不逼她。的意她興。
她在牛肉館里吃面等她,她來了之後,兩個人沿著街邊散步,穿過一條小巷時,同時遭了劫。
也是那一次,武端陽和錦繡一起離開,把她丟在面館。她跟著警察回警察局,而後遇見佑楓。
或者更長。
她出門的時候,錦池還在睡。
"我不冷,昨晚,不好意思。"錦池低下頭道。
一夜冷雨後,空氣中仍彌漫著濕漉漉的味道,小豆芽窩在她懷里,躲避著從四面八方襲來的刺骨寒風。
"回來了,扛水啊?"錦池道。
"我沒事。怎麼了?"
他又叫了一句。
"青文,你不要過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讓我好好想想,行嗎?"
"我只是想一個人靜一靜,說不定,等哪天,我耐不住寂寞了,我就會找鐘姨來陪我……"
等她把棉花被和被套捧出來的時候,錦池已經抱著小豆芽,縮在自己臥室的床角,悄然入睡。
我欲與君相知,
山無陵,
"我當然知道,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現在就開車過來陪你,別怕,離了,咱再找一個更好的。"青文信誓誓道。
意識到這個人是誰的時候,她提腳往前走,努力往前走。
她隱約覺得那個最親近的人,是她相熟的,但不曾想,就是自己。
鐘姨做了午飯才走,她沒心思吃,盡喂了一些給小豆芽,然後抱著小豆芽往門外走。
喜歡一個人,會持續多長時間?或者,是一朵花開的時間。
錦池一怔,原來她已經知道。到底是誰告訴她?
醒來後,聞到一股熟悉的白米粥香。錦池抱著小豆芽從臥房里出來,鐘姨正在廚房忙進忙出。
鐘姨走後不久,錦池抱著小豆芽在沙發上發呆。一會兒之後,就接到青文打.過來的電話。
☆☆☆☆☆
"老王,在不在?"
突如其來的外力,險些讓她把小豆芽摔下來。
就是現在想起來,也覺得痛。
"昨天下午,怎麼回事?穆錦繡是不是跟你說,她懷了武端陽的孩子,我跟你講,你要是跟他過不下去,就直接跟他離。反正,從樓梯上摔下來,正好把那肉摔沒了,無牽無掛,離也可以離得干干淨淨。"青文急憤,一口氣說了好多。
鐘姨把王叔看作武端陽一派,沒好氣道︰"還不是你家那個臭脾氣大少爺,跟妹妹結婚,又跟姐姐好!現在鬧出人命了。"
"養得不錯,哪天跟我家那虎子一起溜溜。"大叔道。
"武端陽,我們……已經不合適……錦繡,她很愛你,錦繡……"
"你在擔心這個,我昨天晚上,在沙發上睡了一宿。今天,我就把床鋪好,跟你一起睡里面。"鐘姨道。
"穆錦池,我叫你,你沒听到?"他怒氣沖沖質問。
"跟我回去!"他二話不說,抓著她的手,往他來的方向走。
"對不起,鐘姨。"錦池站在廚房門口,對著鐘姨的身影說。
"我再說一遍,跟我回去!"他把她的手,抓出了紅印子。
他皺皺眉,眼角泛起一股奇異的暈紅,不知道是怒極氣極還是愧極︰"懷孕了,又怎麼樣?你必須跟我回去!"
她的聲音極細,卻極有力。
青文看似無意的話,句句都生在刀尖上。
錦池不看他,也能想象他氣勢凌人的臉。
"鐘姨,昨天晚上,你睡在……"
這時,你不得不感慨一句,特是人非。
上邪!
"還有它。"錦池微微舉起懷里的小東西道。
的樹枝,寂寞地伸向天空。
王叔奇怪錦池突然要回家,昨天沒好問︰"錦池小姐,到底為什麼要回家?"
小巷里面,沒有太多她和他的回憶。她開始讀小學的時候,他已經因為天資過人,而升入初中。
"穆錦池!"
"你知道了?"
打電話給王叔,問武端陽回來沒有。
"啊?什麼意思?"
"青文,我好好想想後,給你電話。"錦池說完,掛了電話。
鐘姨聞聲回過頭,綻開一朵笑︰"醒了?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房間的空調好久沒用,怕你冷,給你蓋了床棉花被。"
"回來了?錦池。"路上踫到的是糧店大叔。他肩上扛著一桶桶裝水,往小區樓上走。
她突然想四處走走,就她和小豆芽。
她身子一僵,仿佛被雷擊。
錦池不說話。
"武端陽,錦繡懷孕了。"錦池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的眼,淡淡地說。
看到鐘姨忙碌的身影,她頓升一股愧意,昨天晚上,深更半夜鬧著要回來,迷迷糊糊睡著了,也不知道鐘姨昨晚怎麼歇的。
"你站住!"他從她身後追上來,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他說完,作勢就要攔腰抱她,她急急後退,沒留意,便往地上跌。他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
"嗯。您先忙吧。"
"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回去!"
約模十來分鐘,她順利走到那小學學校門口,這附近有家牛肉面館,她有一回和錦繡見面,就是約在這里。
鐘姨二話不說,就把電話掛斷。
"我告訴你,錦繡懷了武端的孩子。"鐘姨邊說還邊朝電話翻個白眼,仿佛電話那頭就站著一個武端陽。
"沒有,我可是一直在等,這前院和客廳的門就沒開過。"王叔道。
"鐘姨,在呢。"王叔道。
第二天,回去的時候,他和青文又因為錦繡起了爭執,最後,他叫她滾。那時,她除了震驚,就是心痛。
電話一結束,那頭的王叔就尋思著把事情告訴林素芳。
呼!
身後猛然響起一聲急促的呼喊。
冬雷震震,
"還有什麼好想的?錦池,跟他離吧。他還真把自己當國王,有個皇後嫌少,還要三宮六院七十二嬪?"青文盡在那邊抱不平。
"你有事嗎?"錦池問。
年關將近的秋意已經變成冬寒,小區那顆巨大的梧桐樹,葉子黃了又落。光禿禿
細細地說︰"武端陽,我們離婚吧。"
我們總有這樣的愛情期望︰這一輩子,不怕生老病死求不得七苦,也不打算羽化為仙。只想與你,續一段前緣。
我們一起,白頭到老,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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