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天真未泯老頑童
莊韻情被兩人捉住雙臂，御風疾行。她想看看抓住自己的是什麼人，怎奈兩人腳不沾塵，風馳電掣一般，她想轉過頭來亦是不易，不覺心中駭然。
兩人架著她也不知奔出多遠，忽覺腳下一頓，身子已然停了下來。莊韻情毫無防備，便一跤坐在地上。這時才看清抓住自己的竟是兩個奇形怪狀的老頭兒－－－－一個蓄著兩撇山羊胡，兩只小小的三角眼，十分滑稽；另一個瘦的皮包骨頭，頭上卻扎著一條沖天辮兒，可笑異常。
莊韻情模不清兩人來路，心想以他們的輕功造詣，就算自己全好時也未必走得掉，當下裝作扭傷了腳，叫道︰「啊喲，痛死了！我的腳斷啦！」
山羊胡大驚︰「啊喲喲，女娃子腳斷了就不好玩兒了！快給我瞧瞧！」扎著著兩只髒手便要來看莊韻情的腳踝。
莊韻情看他滿臉焦急之色，不似作假，忙一縮腳，叫道︰「不要過來！」
山羊胡嚇了一跳，急忙縮手，愣愣道︰「怎麼啦？」
莊韻情看他愣頭愣腦的樣子，甚是好笑，急忙忍住，說道︰「我腳現在疼得很，踫不得，－－－－何況男女授受不親，怎麼能給你瞧？」
山羊胡搖著腦袋剛要分辯，朝天辮已在一旁嚷道︰「對呀，對呀！小姑娘說得對，你怎麼越老越糊涂了！」
山羊胡嘴一噘，道︰「誰說我老糊涂啦？我不過想瞧瞧小姑娘傷在哪里了，要是摔壞了小姑娘的腳，不都是你我的罪過嗎？」。
朝天辮兒道︰「錯！小姑娘的腳若是摔壞了，那一定是你的罪過－－－－你一向不知輕重的，可與我無關！」
山羊胡把眼一瞪︰「胡說！你一向毛毛躁躁，縱然有錯也定然是你錯了！」
朝天辮兒依然搖頭︰「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莊韻情看兩人胡子都白了，還這樣孩子似的斗嘴，又是驚奇，又是有趣，實在猜不透兩人究竟是什麼來歷。一時也忘了自己的處境，瞪大眼楮看兩人吵架。
只見山羊胡和朝天辮氣極敗壞，越吵越凶，爭得面紅耳赤，誰也不肯相讓。
莊韻情見兩人吵得正凶，本來悄悄移步，剛打算偷偷溜走，兩人卻忽然跳過來，一起拉住了她，叫道︰
「小丫頭，你說說，到底怪他還是怪我？」
莊韻情真是無可奈何，便道︰「這可難說得很，你二人拉著我跑得那樣快，我頭都暈了，怎麼能分清是你還是他。」
兩個老頭兒听她如此說，大為不滿，一個道︰「我最是小心了，小丫頭難道沒覺得麼？」
另一個便道︰「你沒听小丫頭說麼，你跑得太快，把人家頭都轉暈了，不是你的錯難道還是我？」
兩人爭吵不出結果，最後竟然動起手來－－－－山羊胡揪住了瘦老頭的朝天辮，朝天辮兒抱住了山羊胡的一條腿，兩人竟象莽漢似的扭打在一處。
莊韻情從沒見過武林中人如此打架的，哪有一點武林高手的樣子？不禁越看越是稀奇。但見兩人翻來滾去，不一會兒臉也髒了，衣服也扯破了，還是打個沒完，忍不住又擔心起來。心想武林中人哪有這樣打架的，便是常人也不會如此打法，這兩人莫非瘋了不成？想著便叫道︰
「別打啦！你們不要打啦！」
她連喊了兩聲，兩個老頭都沒反應，她一生氣便提高了聲音叫道︰「別再打啦！我要走啦！」
她這一句果然管用，兩個老頭兒立刻停了手，從地上爬了起來，齊叫道︰「你到哪里去？」
莊韻情看著兩人傻頭傻腦的樣子，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朝天辮一瞪眼楮︰「小丫頭，你笑什麼？」
莊韻情見這兩人年紀雖大，卻天真可愛，心中敵意大減，便問道︰「你們干麼打架？」
兩個老頭兒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山羊胡忽然把臉一揚︰「誰說我們打架啦？我跟他只是玩兒玩兒……」
朝天辮兒也忙說道︰「對！我們不是打架，我們經常這樣玩兒……」
看著兩人認真的神態，莊韻情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仿佛來自遙遠的天邊，親切而又模糊。她知道，那是來自幼時樸素而天真的情感。她不禁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還沒請教兩位前輩是何方高人？叫晚輩來有何見教？」
「高人？嘻嘻……」朝天辮兒一拍山羊胡的肩頭，「老偷兒，這女女圭女圭居然說咱們是高人哩。」
山羊胡道︰「去去，有什麼好笑？我老偷兒的神偷手法天下無雙，自然是高人了。倒是你這老毒蟲，說你是高人未免牽強些。」
朝天辮立刻不樂意了，說道︰「我怎麼啦？老毒蟲用毒手法才是天下無雙，怎樣也比你這偷雞模狗的本事強的多……」
莊韻情听著兩人對話，忽然想起兩個人︰一個「四海神偷」，神偷手法天下無雙；一個「百毒神君」，擅使百毒。記得師傅提過，這兩人乃是左道中兩個最難纏的魔頭，誰要惹著他們那就一輩子別想安生，武林中人都對其敬而遠之，連領袖武林的七大門派也不敢輕易得罪他們，說的想必就是這兩個人了。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這樣兩個令人聞名色變的魔頭竟是兩個如此天真可愛的「老頑童」。心中驚駭，臉上卻是不動聲色，若無其事的向兩人斂衽施了一禮︰「原來是神偷和毒君兩位前輩，小女子有禮啦。」
兩人手忙腳亂的急忙還禮。
莊韻情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暗暗發愁︰這兩人雖然天真未泯，看去幼稚如孩童，但武功高絕，不管他們把自己劫來的目的是什麼，要想月兌身逃走只怕更難了。不過莊韻情心思靈巧，冰雪聰明，知道為今之計只能先將兩個老怪物穩住，千萬不能把他們惹翻了，哄得他們高興了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當下說道︰「我早听師傅說過，兩位一向是閑雲野鶴，神龍見首不見尾，難見得很，想不到今天有幸居然一齊見到了。你們不雲游天下，跑到長沙來干什麼啊？」
老偷兒听她說居然知道自己，極是興奮，問道︰「你師傅是誰？怎麼知道老偷兒的？我定要見一見！」
莊韻情隨口道︰「我師傅不過是鄉下教書的一位老先生，不足為提。但他對兩位前輩推崇的很，絕不會有假。」
老偷兒甚是失望，說道︰「我還道是哪位武林中的高人哩，原來是位教書先生，－－－－不過教書先生也不錯，一個鄉下的老酸儒都知道我老偷兒，說明我老偷兒果真是天下聞名……」說著說著又高興起來。
莊韻情瞧他自圓其說，心中暗暗好笑，卻不敢形諸于色。只見老毒蟲晃了晃朝天辮，揶揄道︰「夠啦夠啦，你臭美什麼？先說正事要緊－－－－小丫頭，我們也不瞞你，咱兩個這次是為那對‘紫雲劍’來的！二十年前，這對寶劍便把武林攪得一塌糊涂，可我老毒蟲與這老偷兒卻連它的影兒也沒瞧見。這不听說它又出現了，這才馬不停蹄的趕來，一定要瞧瞧它長什麼樣子，那般的神通廣大！」
莊韻情心中一沉，他們果然不安好心，是為紫雲劍而來。自己這時打他們不過，不能硬踫，得想個辦法才好。當下裝作腳痛，「哎喲」了一聲，說道︰「我師傅說啦，你們二位雖然名頭大得很，卻是古道熱腸，最喜助人的，不知是也不是？」
老偷兒急忙點頭︰「是啊，你師傅說的對極了！我老偷兒平日雖然喜歡順手牽羊，偷的卻都是該偷之人，從沒昧過一錢銀子，都分給了該得之人，所以－－－－」
話沒說完，老毒蟲已笑道︰「你是沒昧過一錢銀子，千兒八百的卻是有的……」
老偷兒瞪眼道︰「誰說的？你瞧見了麼？」轉而對莊韻情道，「我總也要吃飯對不對？算是那些貪官奸商請我的，可不能算是我昧下的……」
莊韻情忙道︰「自然不算。」
老偷兒十分得意，向老毒蟲道︰「你這老毒蟲，我每次喝酒吃肉難道你落下了一次，你還如此說，真是沒有良心！」
老毒蟲哼了一聲，道︰「我哪一次吃燒雞你沒有分一半兒去？我口袋里的銀子可都是我踏踏實實給人瞧病掙來的，你怎麼能比？」
老偷兒道︰「你以為我不知道麼？你每次袋子里沒錢了，瞅誰不順眼就先給人家下點料，看差不多了再出來狠狠地敲他一筆，這你我都心知肚明，何必較真兒！」
老毒蟲道︰「被我敲的都是愛發不義之財的不義之徒，你可曾見我給窮人治病收過一個子兒？」
老偷兒還要再說，莊韻情見兩人又要爭吵起來，忙道︰「自然！毒君前輩懸壺濟世，救死扶傷，兼之懲戒不義之徒，兩不相誤；神偷前輩劫富濟貧，千金散盡，當真也是高風亮節，叫小女子佩服。兩位都是當今武林難得一見的好人……」
兩個老頭兒听莊韻情稱贊自己為好人，不禁樂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對對！天下再沒有比我們更好的人了，我們最瞧不慣的便是那貌似忠信，內藏奸詐的小人，你這小丫頭說話我們愛听！以後要是誰欺負你，你就提老偷兒和老毒蟲的名頭，咱兩個老不死的幫你撐腰，替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