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為你,那天我會毫不猶豫一槍了解我自己。……方安從不提起自己的過去。
因為,那太丑陋了……
十八歲,他繼承了暗影。
在那之前,八歲那年,他認識了一開始就接受訓練,未來將會當上殺手的女孩。
但女孩卻不認識他,一直,都是他默默守候著她。
女孩之差他兩歲,做事卻比他穩當果決,儼然就是他父親一手為他選好的得力助手。
十九歲那年,他接了一份最難完成的任務。
殺了霍浩權!方學冷聲開口。
方安抽了口氣︰我辦不到。他從不拒絕爸爸的要求,但這一次他真的無法妥協。
我說過,殺手沒有朋友!你若執意,就別認我這個父親!方學依舊不講情面,冷漠無情。
方安最在乎的,就是他唯一的親人,也就是眼前這個說出令他心碎話語的人。
方安後退了一步,看著父親的臉︰我知道了。
……
懸崖邊,霍浩權看著一生難得的好知己︰這一天,還是來了。
方安一句話都沒有說,墨鏡底下,有著一雙淒滄的眼。槍,始終安好地握在身側手邊。
對不起。霍浩權內疚︰沒想到我把你拉出你一直不想待的世界,反而害了你……他站在崖的邊緣,卻輕松自若,你爸一定用極刑把你狠狠折磨了一頓吧……他清楚看見方安左臉頰有一道鞭痕。
看著方安如此痛苦,霍浩權對著他給以一個爾雅從容的微笑︰這些年都是你罩我,這一次……換我吧!不過,你一定要幫我完成一件事……他眼微黯然,我的人生玩也玩夠了,可是她卻被我所累……替我好好照顧芳兒……一定要替我好好照顧她……
他像了無牽掛般,輕松的吁了口氣,並深望方安一眼︰我不怪你。方安,有來世我們一定要成為兄弟哦。那麼俊俏的臉,那麼嬉皮笑臉吊兒郎當,那一瞬,方安覺得他是天使,純潔無私。
霍浩權毫不猶豫地往後倒去,身子立即筆直墜入深谷,安靜、簡單。
方安蕭瑟的眼失去了霍浩權的身影。
閉上眼,他的槍,已經抵在自己的太陽穴。
槍聲響起,一發子彈將方安手中的槍整個射飛落谷底,似要陪葬。
余夕河收起槍,走向了低下頭的方安。
他無法將對在胸口的傷心壓下,抬頭痛喊自己苦苦的悲哀。
余夕河抱著他,第一次。
歇斯底里地吼完,他無力地靠著余夕河︰為什麼我連最好的朋友都得殺!為什麼你要擋我?你知不知道……浩權一個人走,他好寂寞……
浩權不怪你,若你真的了結自己,那他為你做的不都白費了嗎?你若死了,誰去照顧他口中的芳兒?難道你還想欠他一次?余夕河冷著一張臉,卻有一顆溫熱的心︰你不是常說做人要有責任感嗎?
方安一震,你怎麼會知道我說過的話?
你整整站在我背後十一年,身為一名殺手,不會遲鈍到沒救的地步。我來這里只是想告訴你,我接到你給的任務了,順便道別,其他你想怎麼樣隨便你。她推開方安,獨留他望著山谷發呆。
浩權,下一次是我欠你,下一世我當你跟班。
那一次之後,方安變得玩世不恭,成天嘻嘻哈哈地過著殺手生活,一直到現在,心里的傷口再度裂了個大洞……
余夕河將臉深埋在方安的胸膛︰別將過往的錯全部往自己身上攬,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們身不由己,錯的是命運弄人。她何嘗不是這樣?
兩人靠著對方的溫暖來溫熱自己冰冷的心口。
卻沒有發現,霍榮友憤恨地扔下花束,留下兄弟,頭也不回的大踏步離去——
胡凌拓和關海深不明所以,有些莫名其妙,卻還是追上了霍榮友。
深吸口氣,方安推門入房,和余夕河走到柳川恆身後︰你該回到青龍身邊了。
听到開門聲,柳川恆立即恢復慣有的冷漠神態,他小心翼翼地將柳十七的手放回原位,起身︰再說吧!仍舊是模稜兩可的答案。
在柳川恆走出去前︰我決定解散暗影,只有保鏢我會留下,其他人我會幫他們找一份工作。方安毅然道。
余夕河訝異他的話。
柳川恆只是頓了一下︰那我換職當保鏢。說完,他離開了病房。
真固執。方安苦笑。
至少他讓步了。起碼他肯當保鏢……余夕河走到柳十七身邊,輕撫她的臉說道。
是啊……方安轉身,看見余夕河眼中有淚。
柳川恆突然回來,走向他們,拿起了自己忘在床邊的手機,再度轉身離開。
恆,不要失去了才後悔,有些事……是難以預料的。余夕河仍舊看著女兒,說道。
柳川恆听完便走。
這兩個孩子,明明不是同一對父母生的,怎麼會那麼相像?他們兩個幾時才會為自己想呢?余夕河心疼柳十七磨難重重的同時,也關心柳川恆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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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東衛、柳川佑和文父母都來到了醫院門口。
葉東衛和柳川恆擦身而過。
柳川佑看著久違的弟弟,兩人互相點頭致意,卻沒有攀談。
他來看十七了。柳川佑微笑,這是好事。
文父文母經過幾日沉澱,總算冷靜許多。
佑,十七昏迷幾天了?文母關切地問。
十六天了。柳川佑算了算日子,說道。
誒!你怎麼這麼和柳十七說啊!她也是我女兒耶!什麼去你家養傷,我比較會照顧她,你爭什麼!余夕河凶巴巴地說道。
笑死了!我可沒忘了當年你煮的好菜,簡直是想毒死我……那些東西能吃嗎?還不死我就想害死女兒啊?風翰雲揶揄。
余夕河嘟起嘴,靜默兩秒似在思考︰真的……有那麼難吃嗎?她怯怯地問道。
風翰雲一副吃過毒藥的樣子,並看向方安︰你問方安不就知道了。
方安看著余夕河疑惑的眼神,嘴角有些抽搐,鼻子也聳動著︰親愛的,你還是比較適合戶外活動。他婉轉又陪笑地說道。
這話讓房內外的人都一掃愁郁,紛然大笑。
听見房外有人,他們都回頭望去︰你們來啦!方安險險逃過一劫,吐了口氣,朝來人招呼。
看見你們那麼吵,是可能會跳起來大叫‘你們吵死了’!柳川佑幽默地說道。
是這樣的話最好。張玲芳溫柔的說道。
十七,要趕快好起來啊……文母又是淚流滿面,哀哀哭泣。
老伴,我們去看靜兒吧……文父攙扶著有些虛弱的老婆,朝柳川佑知會了聲便走了出去。
此時,葉東衛的手機響起︰喂?
人已救到。听風的聲音傳來。
我知道了。葉東衛收了線,心里有些悵然。
十七,你也會希望我這麼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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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又來到了晚間。
夏音音走進柳十七的房中欲整一整她的房間,卻在抽屜里發現了風翰雲寫給柳葉青的字條。
柳葉青和柳菲菲見她遲遲沒有下樓,便一同上去看個究竟。
你在看什麼?柳葉青問著怔愣的夏音音。
傻十七……夏音音將字條遞給柳葉青看。
柳菲菲也好奇參和一腳。
三人都恍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來,她是想替風翰雲還這份收養她的恩情……柳葉青低低嘆息,心疼柳十七的傻勁。
當中,柳菲菲最為震驚。
她一直都保護著我,一直都讓著我……甚至成為青龍幫一份子也是因為……她在還這份人情?柳菲菲哽咽茫然問出口的問題,讓他們為之辛酸。
十七很愛這個家,當初她放棄和父母去團聚,是因為她愛我們這個家……夏音音的心里非常糾結。
是柳家三生有幸才會收養了這麼一個比親生還要親的女兒啊……柳十七根本沒有欠他們什麼……反而是柳家欠了這個孩子好多好多……
爸媽……柳菲菲這一刻才了解到柳十七是多麼想要成為這個家的一份子,她好後悔自己的行為,這麼殘忍的傷害一直覺得自己卑微的柳十七……
我錯了……對不起……我不該對十七那麼壞……柳菲菲悔不當初,痛哭失聲。
都過去了……柳葉青傷神地說道。
已經回到家安胎的文詩兒,在房門外淚如雨下,楚楚可憐。
她緩緩走回自己的房間,坐在床沿,拿起文靜兒、柳十七和王小行一起拍的照片端看。
她伸手輕輕觸踫照片中三個朝氣磅礡的女孩,淚珠不听使喚地猛掉,這讓甫回來的柳川佑既心疼又難過。
他推開半掩的門,走到文詩兒身旁坐下,看向她手中的照片,眼里立即倒映著三個快樂的女孩,這不禁深深刺痛了他的雙眸。
文詩兒抽著氣︰為什麼……為什麼她們三個都要遭遇這麼悲慘的經歷呢?她們的人生才要開始而已啊!為什麼要對她們這麼殘忍……她好無助,她們都真麼善良……靜兒和十七還為了救我……真的好恨自己無力感,她說不下去,早已經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