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兮楓月 第二十七節 受傷

作者 ︰

不知蕩了多久,鸞嫣月突然感覺口干舌燥,身僵如柴,生存的本能激發著心底里的呼喚,她懵懵懂懂的重又掙扎起來。

不遠處似乎有岸,她奮力游過去,不知是如何上的岸,只覺到處都是火,而自己就快要被活活燒死了!

情急之下,又返身跳進水里,卻猛地發現四處都在蒸騰,甚至能听見沸騰冒泡的聲音在耳邊翻滾,她下意識告訴自己,如果再待在水里,肯定會被煮熟的!

于是她又急忙爬回岸邊,剛想躍身就看到一橫排巡夜的侍衛四顧著走過!

這是宮里!?她這才想起來並朝四下看了看。

怎麼會是這里?!

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楮,這里竟然是她第一次跑出鳳竹宮時到過的‘池水一側’!

昏黃的宮燈依然亮著,她突然想起當時為王拼力做人工呼吸的場景,心酸在火辣辣的灼燙中明顯的可怕!

鸞嫣月艱難爬上岸,滿心滿月復都想著無論如何要去見王最後一面!

從稀里糊涂來到這里,無論背負著誰的債,誰的恨,然她從不後悔愛上他!是,她愛上了王!那個叫軒轅楓的男人!

他好不好?有沒有想念她?應該會很擔心她?!

鸞嫣月歪歪扭扭跑了一路,也惦問了一路,本打算是要去軒轅宮的,卻神不知鬼不覺回到了月苑,只是當看到院門外那個身影後,心生出了一份肝腸寸斷的揪痛。

「王,王」她哭喊出聲。

月突然就像明燈,照亮了整個世界,鸞嫣月想不出自己的狼狽卻看清了王的憔悴,她的王,他夜夜都會坐在這里嗎?

心在心窩里踉蹌,她腳下一軟,再也沒有力氣朝前走了。

王的憔悴還有他眼中的血絲,瞬間映入眼簾,如入冰刀,狠狠刺痛了她的每一根神經,他奔跑過來,不能置信的將她抱在懷里。

「王」鸞嫣月伸出手低喚著他,「你瘦了好多!」

好累好累,眼皮好重啊,可是她看不夠他呀,不能睡,一定不能睡,老天爺,求求你,可否等她看夠他了再讓她睡過去?

王把鸞嫣月抱在懷里,沒有一言,可她卻觸到了滴在自己背上的溫熱。

「王,不要難過,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好痛啊,抱我回屋,好不好?」

頭一次覺得如此的虛弱無力,頭一次這麼這麼的想和他說好多好多話,在他懷里,鸞嫣月祈求著上天,能讓她的回光返照長久一些再長久一些。

月皎潔清澈!如白晝般能直視一切細微的東西!

可就是因為這樣的夜,鸞嫣月才從王的肩後看到了那搖曳的樹枝。

「王,小心!」

她釜底抽薪般用盡了自己所有的能量,用力推開王,然後自衛的揮舞著衣袖去打落那飛射過來的三道銀光。可是那細小的武器太快了,她的胳膊還是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刺痛。

「不要!」王撲奔過來,驚不成聲,「右隱!」他悲愴中夾帶著漫天的怒火大喊一聲,一道風便從他身後閃追了出去。

「月兒,還好嗎?」。王緊張的問,雙手卻不知該踫鸞嫣月哪里好。

「沒事,」鸞嫣月慘然一笑,「王,抱我回屋,好不好?」

右臂麻麻的,像是千萬只小蟲蟲在搬動骨頭,心涼如冰,卻連感嘆都不知從何開始。

被王放在床上,鸞嫣月只覺得半邊身子都開始抽搐,瞳孔也僵硬的難以控制!

這時,王注意到了她的右臂,她也看到了他猶如萬蟲噬心的痛,于是心也跟著開始揪痛,她怎麼舍得他難過!

鸞嫣月漸漸氣若游絲,連自己都感覺不到了,只覺胳膊處狠狠一裂,便仰天倒下了。

怎麼辦?還是沒有看夠他的容顏。

「來生我一定更愛你。」他橫在她面前,擋住了飛來的一箭,那眼中沒有半絲猶豫,獨有萬千的不舍。

紅色的箭頭穿透他的心髒,直指她的胸膛。

「來生我也一定更愛你。」她緊抱著他,將那箭頭刺入胸膛。

那一汪深潭與她的雙眼一起安詳的閉上了。

她與他有約,來生一定要更愛對方

這一覺似乎沉睡了很久,當睜開眼楮時,鸞嫣月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屋子里空無一人,她的心也跟著空落落的。

口好渴!

渾身酸軟,骨骼麻痛,她有氣無力的起身掀開被子想下去找水喝,剛坐起身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王。

他手里緊緊捏著一條拭巾,連睡覺也緊皺著眉頭,橫生的胡渣在他酷酷的臉上平添了更多憂傷與憔悴!

她愣在當場,說是欲哭無淚,只因她沒有察覺那淚多如江海!

他守了她多久,怎會如此憔悴?

雙腳剛一著地,整個人就軟癱在地上,王如做惡夢般坐起身,呆呆的看著她。

「王」鸞嫣月干涸的嗓子發不出聲音,只有虛弱的口型。

王遲疑的伸出手,喃喃道︰「又夢到你了。」

「王!」鸞嫣月伸手拉住他的手卻已泣不成聲。

他的驚顫愈來愈烈,猛的抓著她的手問︰「你餓不餓?渴不渴?累不累?一定累了,一定很累。」

他跳起身,四處翻找,她目瞪口呆,只是傻傻的心疼著他的失措無助,他的驚恐難安。

「找不到,找不到,」他撲跪在地上把鸞嫣月抱在懷里,身體止不住的顫抖,「找不到不再讓你受累的解藥,找不到,我真無能。」

王發泄著心里的恐懼,她卻找不到安慰的詞句。

只能這樣被他抱著,就算快要窒息,快要被折斷,也只能這樣被他抱著。

疼,告訴她她還活著,還在這個人的懷里活著。

突然涌進來好多人,鸞嫣月首先看到的是善子沐!

他望著她,眼中是無法抑制的疼痛,她只當是錯覺,忙移開視線,眾人試圖上前勸王先放開月妃娘娘,可卻沒有一個人敢先開口,後來還是善子沫提醒說要太醫為娘娘診斷,王才重新把她抱回床上。

一時間,一群太醫圍著她又是舌頭,又是眼楮,又是把脈,又是敲耳,忙的不可開交。

「恭喜王,賀喜王,娘娘洪福齊天,總算是熬過了這一劫。」

幾位太醫跪在地上不住的拭汗,鸞嫣月心知肚明,定是王給了極大的壓力,他們才會這般緊張的。

「感覺怎麼樣?好些了嗎?」。善子沐低身柔聲問,他眼中的血絲不容忽視。

「承蒙惦念,我好多了。」

「我就知道祥人自有祥神佑。」慰人必先自慰,她想善子沐是做到了。

「都下去吧。」王目不斜視的看著她,淡淡的對眾人說,鸞嫣月迎上他的目光,無比安心,如入幻境。

此時他們的眼中獨有彼此。

鸞嫣月突然想起昏迷時遇到的為她擋過一箭的人,還有他的那句話,漸漸的他與王的面頰合而為一!

難道真的有前生今世之說?

王像往常一樣,把她往里挪了挪,鑽進被里,他和她相靠著彼此,一夜無語卻勝似千言萬語。

「娘娘,太醫說您還得休養幾日才能下地。」都一早上了,她一掀被子小雪就嘮叨的沒完。

「再待在床上,我就徹底瘋了。」鸞嫣月火爆的扯開她硬捂過來的被子,徑自走下床。

「娘娘,你可別害了奴婢呀,王交代過,娘娘要是下地了,回來就要奴婢們的腦袋。」

「不會的不會的,都快熱死了,我要出去散散步。」她心急如焚,琴院的山洞也不知有沒有被發現,她得去救她們呀,哪能天天待在床上瞎享受。

「娘娘,娘娘」小雪抱著鸞嫣月的腿硬死不放,她都快急死了。

「娘娘,您要為奴婢想想啊,您要是出去了,這屋里的所有人可都得掉腦袋啊。」

「放心吧,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你先放手。」

「不放不放,」她哭喊著,「王是金口玉言,他哼一聲可就是幾條人命的大事啊。」

氣死她了!急死她了!可是也不能怪她們這些下人,她自己還不是愛活的要命。

「好了好了好了,我回床上,你起來吧。」鸞嫣月耷拉著腦袋爬上床。

小雪吸著鼻子重把她捂回被子,她卻心心念念都在想琴院的山洞,忙開口問︰「我昏迷了多少天?」

「回娘娘,半昏半醒加起來共十七天。」

「什麼?」她大驚失色,十七天都可以再挖幾個山洞了,這可怎麼辦?

「王去哪里了?」她著急的問。

「娘娘,您別慌,王已經十七天沒有上過早朝了,今日肯定會有好多政事要忙,所以娘娘就安心在屋里等王吧。」

「不上早朝?為什麼?」她渾身燥熱,胡亂扯了被子一角當扇子來扇風。

「為了守護娘娘啊,子沐王前來找王,王說寧舍天下,也要守著娘娘醒來。」小雪一臉羨慕的看著她說

「是嗎?」。鸞嫣月的嘴角不自覺上揚,可是轉念又一想,他這不是害她嗎?這純粹就是把紅顏禍水的屎盆子往她頭上蓋嘛,她可不想翻朝越代的摔過來,最後落一個遺臭萬年的罵名,這人她李圓可丟不起!

「可不是嗎?」。小雪看起來還挺得意,思考了半天說︰「王說什麼江山霸業,什麼他獨鐘與娘娘。」

「行了行了別說了,都快煩死了。」小雪像是沒有听進去,甩著帕子接著說︰「不光是王守著娘娘,那苑外還有個騫郡王呢!」

「什麼?騫郡王?」她雙眼瞪得如牛眼大,驚叫出聲。

「是啊,娘娘這一病真可謂是驚動八方,屋里有個王守著,屋外有個子沐王守著,苑外還有個騫郡王在守著呢!」小雪越說越興奮,手里的帕子甩的都快飛起來了。

鸞嫣月感到一個頭八個大,這唱得都是哪出啊!

「別甩了,看著人心里就窩火。」小雪看她似乎有些不悅,忙收好帕子,吐吐舌頭,乖乖的站在一旁。

她剛到月苑就踫上刺客,那人究竟是殺她還是殺王?

如果是殺她,這刺客又怎麼會知道她那時會出現?難道琴院的山洞已經被發現了?那個出現在琴院的人又會是誰?

她腦子一閃,開口問道︰「我出事那天,是誰第一個趕到琴院的?」

「是王啊。」小雪說。

「廢話,我還不知道,除了王和子沐王還有誰?」小雪戳著腦袋嘴里念著︰「王,子沐王後來就是奴婢們,再後來就是太後,對,是太後。」她一臉沒錯的看著她。

「太後?」鸞嫣月輕嚼了嚼,「不會的不會的,怎麼可以急不擇路亂投止。」

「對了娘娘,奴婢還有一事要告訴您。」

「你說吧。」鸞嫣月看著小雪瞬間泛紅的眼眶,莫名一股凝重的氣息壓制住了呼吸。

「小靜姐姐她她遇害了。」

她深感措手不及,一份痛惜在心里揪集。

小靜?關她什麼事?回想從她那得知的消息不過一星半點而已?又有誰會發現?為什麼她鸞嫣月身邊的人都這樣莫名其妙就離開呢?

事情總是太突然,像是要演繹的無比悲涼,可是這不是故事,不能演繹,這是不斷在她心里烙下烙印啊。

「什麼時候?」她哽噎難咽。

「在娘娘回來的第三天,當時奴婢忙著照顧娘娘,就沒」小雪壓住哭泣,啞聲說,「听說小靜姐姐被分了尸扔在荷塘里了。」

荷塘?安王!

一時間,心痛難忍!

「你出去吧,我想安靜一會。」鸞嫣月身體微微彎曲,雙手抵在胸口,低低出聲。

不知道小雪走沒走,她只躲在被窩里泣不可抑。

世界突然變得很黑,可鸞嫣月卻清楚的看到了安王、啞女人、小靜他們在對著她笑,千萬句對不起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他們就相繼倒地了,那種痛徹心扉,那般的錐心刺骨,卻也比不上她心里的懊悔和愧疚。

能不能不要這樣了,能不能回到從前,能不能讓這一切都只是個夢,能不能讓夢醒後一切悲劇都來得及挽救

可是,到底是沒有如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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