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時候,哈爾濱異常寒冷塵香章節。管塵西寧可在酒店挺尸也不願出酒店去看雪景了,用毛毯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像個蠶寶寶似的站在窗子前向外張望。
一片銀白色。「地上是白的,樹上是白的,房子也是白的,就連那天空也是白色的……」管塵西凝望著窗外面那銀裝素裹的世界,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這段課文,是小學時候的課文吧?那是幾年級的事情了呢,似乎太久遠了,遠到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記憶力竟然也翻不出來出處了,好在對時間概念異常的深刻。學那篇課文的時候正是夏天,沒有雪景可看,北京雖說冬季也是下雪的,可竟是展現不出韻味。那時候小小年紀的自己向往的很,放學回家和媽媽說想看雪時,媽媽微笑著承諾說假期帶他去加拿大滑雪。管塵西信以為真了,巴巴的等,每天翻一翻日歷,查一查地理天氣,最終經過漫長無盡的等待可把寒假盼來了,可是媽媽卻遠飛巴黎了。
幸好有寒越。
管塵西緊了緊身上覆著的毛毯,吸了吸鼻子。深黑的眼眸似是一汪潭水,閃著靈動的光輝。那時候的寒越與現在相比簡直就是兩個人,以前他是有些自己的想法吧。他偷偷的瞞過了家人,哄著身邊的小兵帶著兩個太子爺開車去了密雲。那回真是凍壞了啊!兩個小孩子穿著厚厚的軍大衣,下了車愣是把軍大衣丟給了警衛員,不許人家靠近。兩個孩子在雪地里撒歡兒的跑,摔了就倒在雪地上打滾……回家後管塵西就生病了,管爸爸心疼的不得了,可還是鐵青著臉關了他禁閉。寒越作為罪魁禍首懲罰更重一些,他家老爺子扒了他的那身衣服,大冬天的就讓把他扔在了院子里,無論誰去求情都不買賬。寒越也杠上了,就是不服軟,一句話也不說,老爺子的鞭子抽了下來,倆眼一翻暈倒了塵香章節。
後來倆人倒是沒再跑過密雲,似乎那成了禁地,承載了皮肉之苦與心靈愉悅的神奇領土,也成為了童年時代最不可侵犯的聖地。
寒越開門進來時就看到擁著毛毯懶散的倚著窗子站著的管塵西,似乎是在看什麼,一動不動的。寒越放下手里的購物袋,好奇的走過去,伸著脖子向外張望,除了滿世界的雪,倒是沒發現什麼值得凝視的東西。
「我們好多年沒去密雲了。」管塵西仍是向外張望著,伸出手去關了窗子,「我都差點忘了。」
寒越心里微微一動,點著頭,和管塵西並排站在窗前,「嗯,的確好多年了。」
「幾歲來著?」
「……十一歲吧」。寒越月兌下外套,隨手把外套扔在了沙發上,「我那時候裝暈的。」
聞言管塵西轉過頭來,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瞪著眼楮,因為驚奇聲音微微變高,「你……真是!切,裝模作樣……說真的,我還以為你會去讀軍校呢。」
「的確想過去讀軍校,」寒越頓了頓,光亮的眼眸晦暗不明,「可是,不巧。」
管塵西心里咯 一下,暗自埋怨自己,原本無意提及過往的話,如今竟提起了,寒越是傷心的吧?自從寒家出事後,管塵西從未听寒越提起過什麼,自己也是有意回避的,那件事對寒越打擊很大,原本跟個二世祖似的寒越一下子變得溫順了,像塊玉,不鬧也不折騰,安安靜靜的過了這麼多年。有時候自己無意間想起這事來時都會心疼,心疼寒越,心疼被爸爸媽媽撇下的可憐的孩子。
2000年的時候,那時候寒媽媽尚在人世,里里外外料理寒父的喪事,所有的親戚在里面傳來寒父畏罪自殺的消息後一夜之間都變成了陌生人。孤兒,寡母。是真的成了孤兒寡母了。後來,他從國外回來後就听說寒媽媽也去世了,憂思成疾,心肌梗塞。原來自己那時候竟是過分的啊!不僅無法向發小兒伸出援手,還撇下了他飛去了國外……
寒越,很苦吧。這些年,一直是一個人。如果自己不在,他要怎麼活下去?
兩個人不再說話,挨著肩靠著望向窗外,許久,寒越突然說了一句︰「黎黎回來了。」
管塵西又愣了,隨即笑了出來,「這丫頭,真能折騰!明個兒去看她?」
「嗯。明天去滑雪吧。黎黎好像不太開心。」
「好。」
秋黎黎顯然比以前更瘦了,掉下去的二兩肉從臉上就能看出來。原本有些嬰兒肥的臉蛋如今徹底變得尖尖的,管塵西用右手拇指輕佻的挑起她的下巴,嘴里嘖嘖稱奇,「不錯不錯,這都變成錐子臉了,嘖嘖,哪整的?」
秋黎黎佯裝生氣,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拍了下來,「把你的豬蹄兒拿開!」
倆人嘻嘻哈哈的鬧做一團,寒越溫文爾雅的立在旁邊,手里攥著一副棉手套,男款的。這還是昨天買的呢,管塵西這幾天沒少嘟囔他的豬蹄,寒越提議讓他去買副手套他也推說不想帶,還振振有詞地說,大男人戴什麼女人戴的東西!真是迂腐啊!現在知道分男女了,那小時候穿裙子拍寫真集的那人是誰?
寒越輕輕笑了,低頭擺弄手里的棉手套,昨天去商場是打算買厚一些的羽絨服的,畢竟這兒太冷了,受不了。本是要打道回府了,可商場門口熱鬧極了,湊上去一看,原來是賣毛線的,里里外外圍了不少人。架子上掛了幾條花色不同的圍脖和帽子手套什麼的。寒越目光一掃,竟是一眼就看上了角落里的那副手套。淡淡的灰色,沒有什麼圖案,簡單極了,卻也一下子就抓緊了他的眼球。小姑娘似是看出來了,笑著湊上來說那是非賣品,給她男朋友織的。他恍然大悟,原來那是用濃濃的愛意編制的啊,自己怎麼能奪人所愛?心里不禁微微惋惜,他訕笑一下,打算離開,小姑娘卻叫住他,說讓給他了,他的男朋友在當兵,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自己也只是解解相思之苦。寒越道了謝,塞給小姑娘一張毛大頭,接過手套邁開步子就走,也不管小姑娘在後面喊他找錢。
昨兒倒是忘記拿給他了,想必給他了,也是不會帶上吧?
秋黎黎和管塵西鬧了好半天才又折回來,倆人把羽絨服的帽子扣在頭上,手插在兜里,臉上還是紅紅的。管塵西突然伸出手拿過寒越手里的手套就塞給了秋黎黎,讓她戴上,秋黎黎高興的接過去,沖著寒越甜甜的說了聲謝謝。惹來管塵西的白眼,說她是「白眼狼」。
寒越看著又鬧到一起去的兩個人,心里不禁有些澀澀的,低頭看著自己張開的空空如也的手掌,又看看秋黎黎,那手套套在秋黎黎的手上,顯然大了太多……
下午再逛街的時候,寒越顯得心事重重,明顯不在狀態,秋黎黎努努嘴,用口型悄悄問管塵西他怎麼了,管塵西吃進最後一口馬迭爾,看了寒越一眼,他微微低著頭,眉毛快擰到一起去了,攪拌咖啡,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眨了眨眼楮,沖著秋黎黎大聲說︰「想女人了。」
此舉一出,倒是引來了寒越的注意力,他抬起頭,茫然不解的樣子惹得秋黎黎一陣發笑,看向管塵西想問怎麼了,可管塵西也不看他,端起他未動過的冰激凌朝著窗外看了。
寒越挑了挑眉毛,什麼都沒說,接著攪拌他的咖啡,心里卻像是被灌了黃連。
臨分手時,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街上還是很多人,秋黎黎坐了公交車揮手和他們告別。寒越望著那招搖的手和那一點都不般配的灰色手套,動了動嘴角,最終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留下管塵西傻子一般在人堆里向已經開走了的公交車揮手。
管塵西轉過身來,望著他僵硬的背影,搖了搖頭快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