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嵐睜開眼楮,呆愣地望著自己寢室中的屋頂。
此時的《流嵐居》里,除了他就沒有一個人在,也許兄長他們都離開了吧,至于寧越,沒有他的傳召,他一般是不會出現在這里的。
原梓,他大概是已經被送回了自己的洞府了吧。
這次,是他大意了,沒有掌控好那個度,果然,他不是神人。
柳青嵐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今天這一戰,他自己很不滿意,雖然他在眾人面前很是艱難地贏了這麼一場擂台賽,順利地達到他們的目的,但是,柳青嵐卻知道,原梓如今已經昏迷,身體內的里靈力卻已經完全耗盡,若是他不能及時醒來,那麼他整個人也就會被毀掉。
可若是他能醒過來,那麼他的修為將得到進一步的提升,以他的眼力,自然是能在擂台賽前就知道原梓的修為已經是到了突破的界限,而這一場擂台賽的結果,能不能成功突破,就要看原梓自己的了。
雙手交握搭在胸前,他垂下了眼瞼,掩蓋了其中奔騰的波瀾。
他現在不能到他那里去,兄長柳青玨和文苑大哥定是在他那里守著,再者,莫天峰的掌峰長老定然也是到了那邊了。
原梓是他的後輩族人,是原氏一族未來的支柱,他不會不管他的,他也不能不管他。
所以,他目前要做也是只能做的,就是等在這里。
一個時辰以後,他就能‘醒’過來,然後過去看他。
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個時辰的時間變得如此漫長,像是永遠不會結束一樣。
柳青嵐勾起唇角,想要笑,可到了最後,也沒能成功,他只能闔上雙眼,靜靜地等待。
這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啊。
柳青嵐和文苑等在原梓洞府中的大廳上,神情擔憂。
原梓與柳青嵐不同,柳青嵐只是因為神識消耗過度,一時陷入昏迷,只要他休息好了,醒來就沒事了。可原梓卻是耗盡了體內所有的靈力,陷入昏迷的他卻是沒有那個吸納天地靈氣的功夫,雖然作為天靈根修士,他的身體對天地靈氣的接納程度很高,但也沒有辦法將這些被吸納進來的天地靈氣進行搬運,只能停滯在他的身體里,所以若是他沒能及時醒來,天地靈氣就會堵塞在他的經脈之中,最後整個人完全廢掉。
其實,如果原梓體內還有那麼一絲靈力,又或者說他還有那麼一點意識,他也不會出現這種危險至此的情況。
修仙界中的修士,體內的靈力在沒有特意搬運的情況下,也是能夠自行運轉周天的,只是那效果比起特意修煉差遠了,只有大概十分之一的效果。可這自行運轉周天也是有條件的,體內的靈力不能完全沒有,神識也不能完全陷入昏迷。
他們目前沒有辦法直接喚醒他,也沒有辦法幫他引導那些進入他身體里的天地靈氣。不是他們不想救他,而是他們根本就幫不上忙。
天慎長老已經在里面了,可他也沒有辦法,只能守在一邊。
按照通常情況,他們是可以尋找同源修士來幫助他導引搬運納入他體內的天地靈氣,他們也可以尋找元神雄厚的修士來喚醒他,只是,現在不是一般情況,究其原因,也是因為原梓太得天地鐘愛了。
要喚醒完全陷入昏迷的修士,必定要找一個比這修士元神高出兩個境界的高階修士,否則根本就難以突破這修士本身對識海的保護。
這一層保護並不是出自修士本人的意願,而是天地對修士本身靈魂的保護。
雖然修仙界中存在著奪舍的情況,但是那必定是要在那人神志清醒之時方能進行,只有在神志清醒之時,天地對修士本身靈魂的保護才會降到最低,這也可以說是物競天擇的一種體現。
本來原梓只有築基期的修為,憑著天慎長老的修為是可以喚醒他的,可是,他修煉了《煉神訣》。
以原梓的情況,柳青嵐是可以救他的,但是,他沒有借口。
他也是陷入了昏迷的人,他需要時間恢復自己的神識,不能馬上過去他那里,至于偷溜,那就更不用想了。天慎長老對他極為重視,是不可能不去看著他的,柳青嵐沒有那個把握能在一個元嬰期道人兩個金丹期真人的眼皮底下喚醒他。
本來除了這一條路,原梓也可在同源修士的幫助下,將那些停滯在他體內的天地靈氣順利歸入經脈,化為他體內靈力的一部分,可是,他修煉的是《九天元陽**》。
所謂同源修士,也就是修煉同一種功法的修士。
《九天元陽**》早已在修仙界中消失。目前仍在修仙界中流傳的《元陽功》,只是後人根據《九天元陽**》的殘缺部分再加上歷代修士的修補所創,與正版的《九天元陽**》不知差了多少。
再說,即便是《元陽功》,在修仙界中也沒有多少人有那個資格修習。
所以,會出現眾人束手無策的情況,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天地對他的鐘愛。
若他不是火系天靈根的資質,若他不是修煉了《九天元陽**》,若他不是修煉了《煉神訣》,若他不是得到天慎長老的關注,陪在他的身邊,他不會只能靠他自己挨過去。
一層層厚實的天地靈氣以一種不快不慢的速度地進入原梓的身體,又有將近一半的天地靈氣停滯在他的經脈中,不曾搬運。
驚人的資質,引人羨妒的氣運,此時也只能讓他置身在生死邊緣。
對于修士來說,與其仙路被毀,還不如身死道消來的干脆。
天慎長老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視線雖落到窗外的小路上,可原梓身上此時發生的每一點變化都逃月兌不了他的感知。
他就那樣坐著,雙手擺在胸前,眼底絲絲擔憂隨著原梓體內天地靈氣的加厚而漸漸增多,點點無力彌漫心頭。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有過這種感覺了。
看著那個已經慢慢長開的孩子一步步走向毀滅,在這個星球上翻手雲覆手雨的他,居然無能為力。
他一向挺直的脊背突然給人一種頹萎的感覺,幸好無人在他旁邊,而那個在他附近的人又陷入昏迷沒有清醒,否則原地定會多了許多下巴。
天慎長老整個身體忽然微不可察地動了動,竟然會有人在這個時候到這里來。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臉色蒼白,那雙本來清澈透明卻又深不見底的杏眼如今已染上了倉惶。
柳青嵐,是他。
居然這麼快就醒過來了,還過來看原梓,也不枉他們相交一場。
天慎長老的脊背依舊挺直,心中的無力已經一掃而空,如今更是多了些許滿意。
此時離他們結束戰斗只有那麼小半個時辰,柳青嵐卻已經醒過來了,若是這孩子也能醒過來那就好了。
天慎長老收回自己落在窗外小路上的視線,低頭,緩慢而又細致地整理自己的衣袖。
柳青嵐早已在原梓洞府的大廳中踫見了柳青玨和文苑,在打過了招呼以後才進了這里的。
他停在原梓的臥室外,先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衫,然後才舉手輕輕地敲了敲門。
他知道天慎長老就在里面。
「進來吧。」
柳青嵐听了這話,恭聲應道︰「是。」
他伸手推開門,進了屋,對著天慎長老行禮。
天慎長老抬手,轉頭看著他。
「你可是已經沒事了?」
「回長老的話,弟子已經沒事了。」
听了這話,天慎長老也沒說什麼,視線沒有任何停留地劃過柳青嵐蒼白的臉上,落在躺在床上的原梓身上。
「那你是來看他的?」
「回長老的話,弟子是來看看他的,」頓了頓,柳青嵐鼓起了勇氣,問︰「請問長老,原梓師兄可還好?」
「若是不能及時醒來,他會變成廢人。」
天慎長老依舊沒有看他,淡淡地回答了他。
柳青嵐大驚,慌忙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此時更是煞白,一雙杏眼如今雖依舊沉穩,但也滿是擔憂與驚慌。
真的听到天慎長老下此判決,即便是柳青嵐,即便是先前早已有所預料,即便他很有把握能讓他醒來,一時也是心神動曳,腦中一片空白。
好半響,柳青嵐才找回了自己的神智,穩定了心神。
天慎長老淡淡回答︰「醒過來就好。」
他臉色變了又變,最後咬了咬牙,一臉豁出去的樣子。
「長老,弟子善撫琴,琴音也是心音,讓弟子試一試,看能不能喚醒師兄。」
天慎長老將視線移至柳青嵐的身上,只見這十六歲的少年雙手成拳,身體微微顫抖,一雙眼楮帶著期盼,緊緊地盯著他,緊張地等待著他的回答,見到他看向他,沒有絲毫的退縮,卻是越發的堅持。
原梓與柳青嵐關系極好,他是知道的,他更知道,這一次原梓會參加宗門大比擂台賽,也是因為他,為了幫他湊到足夠的宗門貢獻點。
罷了,這是他決定的事情,而且,這柳青嵐也還真是不錯的。
他終是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點頭應許,沒有多加阻攔。
那就試試吧,好歹也是一條路,若是他不行,也還有其他人。
他右手成印,一道流光飛出,不知往何處去了。
柳青嵐見到天慎長老點了頭,心中一喜,煞白的臉上多了一絲紅暈。
他伸手從自己的腰間取下流音琴,意念轉動之間,手上便托著一張正常大小的七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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