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蒼顏 智者千慮

作者 ︰

楚國在長安的館驛地處偏僻的西郊,這里既無商賈巨富,也無流民赤貧,于鬧市中獨闢一處寧靜大漢蒼顏章節。館驛外貌是尋常的長安樣式,內院卻布置著幾桿修竹,幾株蘭花,清雅而不失尊貴。

楚國父子對著劉徹下達的交納貢金的詔令愁眉苦臉,先是兒子開口了,「父王每次來朝賀都難免被扒一層皮,我們荊楚荒蠻,不像齊國能采鹽開采礦山那般富庶。」

「皇上遲遲不召見我們,正在向天下人昭示對我們的不滿呢。」這父親的臉上愁雲密布,這皇帝太不好對付了。

「皇帝的特使不是今天來嗎?父王盡可探听他的口風。」這兒子湊上來。

「你是不知道這特使是誰呀。」楚王的心情更差了。

門外微風掀起珠簾,吹動了屋內蘭芷等香草的氣息。身著漢宮華服的女子緩緩走來,在楚王跟前盈盈跪拜,「解憂拜見伯父。」

十年了,她果然長得氣度出塵,比起當年的解憂,更有一分宗室女子的貴氣。當年的她死了父親,時常被王宮的眷屬借故欺侮,民間上供的珠寶器物送到她屋里已是最下等的,可她是怎樣做的?人人都爭搶華衣美袍,她卻看都不看一眼。

當年的他就心想,這個孩子太傲氣了,只怕將來是個厲害人物。與其留在楚國禍害他們,不如送到長安為質。沒想到,為了他這一點私心,卻成就了今日的她,如今她真的來禍害楚國了。這算是報應嗎?

眼見父親的失神,楚國太子輕推了他一把,「父王。」

「哦,」楚王咳嗽了一下,「貴使免禮。」如今她都成漢使了。

解憂也不尷尬,在他對面坐下環顧四周,若非劉徹有意的安排,她和這位高高在上的伯父也不會有機會這般相對大漢蒼顏章節。定是劉徹身邊哪位智囊給他出的主意,坐觀他們楚國宗室內斗呢,解憂心想︰千萬別讓她逮住是誰挑唆的,否則她非要治死他不可。

「自從張騫通了西域,長安人已不大用香草薰室,多半改用西域香料,伯父卻絲毫不改楚國習性。」這里燻香襲人,談笑風生間,卻讓她隱隱聞出些殺氣,多年的習慣已深入骨髓,任何風吹草動都瞞不住她。

「人老了,一到長安就思念故土。」楚王陪著她笑。長安畢竟在劉徹的眼皮底下,哪里比得上荊楚山高皇帝遠的逍遙自在。

「既如此,伯父盡快把那拖欠的十萬金貢金獻上來,也好早日回到荊楚去。」好一個單刀直入的劉解憂,連過渡都不用就大開殺戒,不愧為劉徹的高徒。

「你!」楚國太子已按耐不住,險些動怒的他被楚王制止。前不久還假扮過這位堂弟,解憂一見他不忍想笑。這一笑更激怒了這位太子,以為解憂有意輕慢他。

楚王哭喪著臉道,「貴使你久居長安,不知道楚國的難處呀,夏季三伏天一半遭了旱災,水邊的又受了洪澇,這一來二去莊稼都不長了,實在吐不出十萬金呀。」

解憂最厭惡男子哭訴博同情,一股做戲的姿態,她耐著性子道,「那麼伯父能出幾萬金?」

「最多兩萬。」楚王見解憂嘴軟,立馬殺價。

解憂也不含糊,冷笑道,「可是據臣所知,去年山間采摘林中蔬果河中魚蝦收入十分可觀,而伯父所說的水災旱災根本無足輕重,動不了根本。」

「這絕對是謠言,天大的謠言!」楚王又喋喋不休哭訴起來。

「前方的將士正與匈奴做殊死搏斗,伯父甚為劉氏子孫,理當在此時盡力才是。」解憂咬牙勸誡。到底是骨肉至親,比不得別家諸侯疏遠。若是依著她的性子,保不齊一刀了結了他。

「大將軍無往不勝,哪里需要老朽這把老骨頭?」楚王推辭著。

「春天過去了,我漢軍也不曾遇到匈奴主力,一場小站殲敵兩千,陛下的心情不太好呀。」解憂嘆口氣。

「大將軍一味重用匈奴降將。不是本王自負,只不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楚王道。

「看來伯父密切關注著前方的戰報,只是不知道後方是否安穩,」解憂不動聲色取出一卷帛書,遞給楚王,「不知道這卷東西值不值八萬金?」

楚王訝然間接過,一打開就嚇出一身冷汗,簌的一聲收攏帛書,「你從哪里得來的?」

「伯父不必知道從哪兒得來,只需想想,如果這卷密報到了陛下手中,你的王位還能不能保全,我祖父的墳墓還能不能周全?」解憂貼近他關切道。

楚王緊握著帛書的手顫抖著,似在做最後的掙扎,父親,兒子,孫子,這些人的面容相繼出現在他面前,太艱難了!

「好!本王就跟你做這筆交易。」楚王咬牙切齒道。

「伯父明智之極,這筆交易可算大賺。」

楚王看不慣她那得意樣兒,「哼!與貴使這樣有十分把握的聰明人做交易,能不賠就好了。」

「與伯父這一等一的高手過招,解憂自然要做好十二分準備。」兩個人你來我往奉承起來。

楚王心中暴怒到極點,但尚未發作。這間尋常館驛里,氣氛登時古怪起來。

如果他現在動手,有幾分把握除掉她?楚王考慮著。他時間不多,解憂已經起身告辭,只有在這里,依舊是他楚國領土一般的地方。一旦出了門,就是她的長安,她的靠山。

他的刀斧手就在門外廊下等待著,他相信解憂也知道。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六親不認的佷女,劉徹的忠心耿耿的臣子就會命喪于此。

殺了她能暫時保住秘密,但難保她沒有備份。可這樣心思縝密的人,她的備份也不會輕易交給任何人,她有膽量孤身前來,就有把握全身而退。況且,劉徹該有多信任解憂,她若死了,他怎能不追究?

楚王的手停在半空中,終究沒有放下。殺了她,就等于與朝廷為敵,殺了她,就沒有了後路,殺了她,等于自絕于大漢,殺了她,連祖宗都不會原諒自己。

可算完成了一番重任,解憂走在長安城的大街上卻一點也不輕松,前方的戰事怎樣了?霍去病怎樣了?

楚國館驛里,楚太子一見解憂出了門,搖著發呆的父王道,「父王怎麼就讓步了?她給你看了什麼東西你就怕成這樣?」

「兒子呀!她握著的,可是你老子的老命和你下半生的富貴。」楚王拭去額頭的汗珠。

「這般厲害?我看看。」說著就去奪他父王手中的帛書。

「別!」楚王受驚嚇般收起帛書,「不可看,我們楚國的子孫不可做此大逆不道之事。」

「她連死去祖父的墳塋都不放過,真真世間一等一的惡人,」楚太子感慨著,「如果她是男子,我定要親手殺了她。」

「如果她是男子,只怕這楚國的王位也輪不到你,」楚王也是心驚肉跳,「不過話說回來,如若她是男子,不等你我動手,當今天子也會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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