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快馬加鞭一路狂奔,他顧不得解憂的身體是否經得起顛簸,他顧不得她的傷口是否在流血,他只能盡快逃出伊稚斜的月復地大漢蒼顏章節。
馬背上的劉解憂已不堪顛簸之苦,她嘴巴很干嘴唇開裂,水米不進口中卻滿是苦味。臉上盡是風霜侵襲的痕跡,環抱著霍去病的手早已凍得沒有知覺。
「霍去病,答應我一件事,若我死在這里,定要把我的尸骨帶回漢地。」劉解憂顫聲道,她望著無垠的飛雪大漠,她怕是等不起了。她此生走過大漢的許多山川土地,對她而言,所謂的故鄉不是故鄉,只要是大漢,都是她的故土。
霍去病狠狠抽了一鞭子,鼓著腮幫子道,「你若敢死我就把你丟在這里。」
「我說真的。」劉解憂又好氣又好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只得用下巴磕了他後背一下。
「我也說真的。」霍去病說話間森冷的風吹過。他記得自己對陛下的承諾,會平安帶解憂回來,他不會食言,霍去病從不食言。就算死,她劉解憂也只能死在大漢。
劉解憂卻懶得跟他爭辯,寒氣侵入她的五髒六腑,背上的傷口不知何故卻不再疼痛。她的信念在寒風中一點點被摧毀,身體的溫度慢慢褪去。這正是大漠最冷的時候,他們還身處王廷月復地,雙重的危險令他們沒辦法停下來休整療傷。
「這都是我應得的懲罰。」她這樣說著,艱難無比。
霍去病卻憤憤道,「凍糊涂了?盡說胡話。」
「用滅族的罪名逼著伯父交納給朝廷的貢金,用嬰孩的性命威逼趙信夫人束手就擒,親手毒殺了高祖皇帝的子孫,這世上還有比我更最無可恕的人嗎?今天的一切都是解憂應得的。」解憂道,她沒有多少時間,她必須說完想說的話。
霍去病道,「你是朝廷的人天子之臣,逼迫楚王交納貢金是為盡忠。趙信是大漢的叛徒,搜捕他的家人是你職責所在。淮南王意圖謀反,毒殺手足更是斷士斷腕的魄力。」
「你不明白。」對于霍去病這樣直線思維的人來說,理解劉解憂的悲哀難于上青天,她說道,「我是楚王的佷女,親佷女,就這樣背棄了自己的故土。趙信該當千刀萬剮,但稚子無辜。劉陵是該死,可我從沒想過,她會死在我手中,高祖皇帝的子孫竟然死在我手里。」
霍去病微微側目,「所以在王廷時,你救了趙信的新夫人,那個跋扈的匈奴公主。」
劉解憂雙唇緊閉,微弱的一點力量勉強頷首。他看不到,但已從她的沉默中解讀。他熟知的她沒有這些個心慈手軟,更沒有一顆醫者父母心。
「就算生命就到這里,上蒼對我也算公道。」解憂反思道。
「不夠,你太容易滿足。」霍去病立即否定她的答案。
解憂卻蹙眉,「上蒼給了我膽略,智謀和身手,每一種都足以頃刻間置人于死地,所以他讓我惡名遠揚,讓我葬身他鄉,讓我死在劉氏子孫手中,這很公道。」
「上蒼沒有你想的這般狹隘,他還會給的更多。」霍去病抵死不認,心中的疑惑卻不由得升起,上蒼對她真的不薄嗎?
解憂的身體越來越冷,周圍的景致幾乎沒有變化過,灰暗的天空,遼闊的冰原,雲霧纏繞中的冰山,遠遠還能瞥見山巔那千年不化的堅冰。
「還有一件事你要答應我……」解憂虛弱的說,霍去病豎起耳朵卻听不清,呼嘯而過的風灌入耳中。听不見,听不見,他微微回頭,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解憂的手忽然松開,身子不听使喚從馬上墜落。
「解憂!」霍去病火速下馬撲到她身邊,他搖晃著她的身體,「劉解憂!你醒過來!你不能死!」她還沒有回到大漢沒有看到漢軍的鐵蹄揮師北上。她受過的苦她所做的犧牲,她滿腔的抱負她的家國夢,她還有太多未完成的理想,她不能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