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蒼穹居然下雨了,霍去病獨自走到蒼茫夜空下大漢蒼顏章節。任憑密密麻麻的細雨落到他頭上,肩上,幾乎沒有濺起一點水珠。
舅舅內秉朝政外掌重兵,他頂著外戚的帽子馳騁沙場,她劉解憂以宗室女之身行須眉男兒之事,他們這些將性命賣與國家的人,既要鞠躬盡瘁又要深思慎行,誰又活得比誰好呢?
他沒有多問解憂這些傷痕的來歷,說了又如何?無非是一場場搏命廝殺,一次次以身犯險,忠誠的象征,她此身堅持的唯一證據,只是到最後免不了一場唏噓。
他騎著馬,在綿綿細雨中朝遠處的山坡奔馳而去。遠山的輪廓在雨霧中逐漸清晰,他眼前呈現出青灰色蒼山。
山麓,雨勢很大,碩大的雨滴打在他臉上,馬蹄踏過的土地不時濺起水花。霍去病將駿馬拴在樹下,徒步往山上走。
解憂的傷勢比他的想的要嚴重,那些藥只能延緩她的痛苦救不了她的命。他在尋找一種草藥,它生長在荒原草地或高山岩石之間,人畜誤食多半會丟了性命,但對于解憂這等寒毒入體的病患,這是救命的良藥。
這一帶山勢凶險,他沒有對解憂說此行的目的,他知道她足以了解他的用心,足以支撐到他回去。
山腰附近的土地上幾乎寸草不生,嶙峋的岩石表面光禿禿,在雨水的沖刷下越發光滑。霍去病腳下一滑,險些延山坡滑落。悚然間,他掰住一塊岩石邊緣,腳下是難以著力的陡坡,他單手用力,硬生生憑臂力將自己拉上去。耳畔依然有山石跌落的回聲,霍去病才覺後怕。
暫時安全之後,霍去病松一口氣。山間雲霧繚繞,即便知道平地在哪里,一眼望下去依然是莫測的深淵。他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遍布著岩石,岩石間的縫隙里蔚然生長著一株紫褐色植物,表皮布滿岩石的塵灰。他正在尋找的狼毒。
霍去病取出短劍,小心挖開它根植的泥土,再以布帛包裹著它,小心塞入懷中,然後沿原路緩緩下山。
這一來一回又是一夜時間,生怕解憂耽擱不起,幾乎以最快的速度,他策馬在遼闊的荒原上奔馳著。
如果不是害怕她醒來見不到自己,他早該出去找藥了。解憂生性多疑,難以信任他人,他可不敢保證在陌生環境里她會不會一怒之下把周遭偶爾出沒的匈奴女人殺光。非得告之她周圍的景況才敢外出,這一下又是耽擱。
他*跑進帳子,趴著睡的解憂果然立刻驚醒,見到是他才放下心來。她平時睡眠不太好,一夜最多睡三兩個時辰,遇上危急情況,幾日幾夜沒睡也是常事,就算真睡著也很容易被驚醒。劉徹手中的尖刀,豈是好當的?
霍去病忙著取出狼毒,剝去外皮,收拾干淨,搗藥。這一步步做得嫻熟,因舅舅是行伍出身,受傷是常事,他也多少知道點藥理。
解憂此刻眼中的霍去病卻是另一種樣子,遍體淋濕,狼狽不堪,手指和指縫間盡是污泥。他臉上布滿水跡,不知是汗水還是雨水,但肯定不是淚水。他算不上愛美的男子,但總把自己收拾的很干淨。而此刻,雨水從發間滴落,一點點在他腳下匯成小溪,真不類平常那個利落的他。
狼毒從葉到根均有劇毒,肌膚直接觸踫定然中毒。他收拾起來格外小心,目光全然聚集在手中。
此刻帳外雨已停,卻听不到任何蟲鳴。也對,這里是大漠,生存下來的均是最頑強的動植物,哪里會有蛙聲蟬鳴?解憂趴著,仰頭看著低頭的他。他的眼睫毛很濃密,他的眸子燦若寒星。天還未明,在昏暗的火光下,他面部的稜角比白天更俊俏。
劉解憂不會讓人知道她這個荒唐的發現,在他注意到她之前閉上眼楮,做出令人放心的安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