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誰贏了?」青荻格格笑著,整個午後她們無數次討論過這個話題,星羅密布的棋局看上去顯得枯燥乏味,遠不及女兒家的閑聊富有生趣大漢蒼顏章節。
霍去病目光一轉,淡漠掃過解憂與另外兩名女子臉龐,自信滿滿道,「看樣子我沒輸。」
從表面上看,黑白子各佔半邊天地,但解憂先行一步論理該讓半目。棋局漸入尾聲,二人卻沒有收官的意思。
解憂索性一臉肅然冷漠與他對視,目中是他全然陌生的戒備,「我也沒贏。」四個鏗鏘有力的字,一如他們第一次見面對峙時的抗拒。
「該數子了吧。」青荻好心提示他們,不等回答便主動清點起黑子數目,卻被解憂喝住,「我讓你點了嗎?」。
青荻一愣,臉頰微微一紅,剛剛伸出的手停止在空中,尷尬縮回衣袖里。
解憂亦無心追究她,眸子轉視霍去病,平淡說道,「今日我不想再下了,先把這殘局收了,改日再戰。」
她說這話時氣定神閑得把手中黑子放回匣子內,隨後平靜看待三個人的反應,在她口中再不合理的要求也變得天經地義。
她從不是拖泥帶水的人,此刻缺少了些當機立斷的魄力。她是真舍不得這棋局,還是想給自己找個再來拜訪的借口?夷安默然呆立一側,不知今日是否來錯了。
在他面前,她一貫如此恣意揮灑自己的脾氣,從不去計量反思她的尖銳與不受管束帶給別人的刺痛感,每個靠近她的人或多或少經受些斑駁的傷痕。霍去病歷來討厭無理取鬧的女子,此刻亦不與她爭執,有條不紊吩咐管家把棋盤小心收好。
正當此時,青荻含笑招呼他們吃飯。她的確很懂得化解尷尬與口角,于霍去病而言是個不錯的選擇。解憂這樣想著,整頓晚飯倒也吃得沉穩。只是一言不發,多少給人以不領情的感覺。
回宮路上,一夕冷露涼風,夷安立于馬背,不覺打起寒顫。
「你若覺得冷就把手上那兩壇子扔了。」解憂牽著馬冷冷說道,她不用回頭即可猜到夷安此刻哆嗦的神情。她獨自出門自是風雨無阻,哪里想到夷安金枝玉葉受不住風霜。當真自作自受,她此刻心里想著。
「不,不扔。」夷安牙齒打顫,倔強的抿嘴抗議著。
解憂詫異回頭,她這是哪來的勇氣?于是不解問道,「青荻送你兩壇花做的糖蜜就有這般好?堂堂一個公主什麼好東西沒見過?」
「我就是要好好收著,霍去病的女人就是送我兩壇毒藥我也回去供著。」她大聲說道,捧著壇子的雙手不由得蜷縮回去。
「真沒骨氣。有那麼好吃嗎?你一天夸她多少次,不累嗎?」。解憂啐道,少見的,夷安並未與她斗嘴,反倒神態安寧的乖乖坐在馬背,也未因涼風而抱怨。
「不累。」夷安簡明扼要回答。
解憂忽然轉身,只見夷安表情清冷,卻是少有的透徹,她忽而笑了,「你倒是聰明。難怪和青荻像閨蜜一般。」
「你卻笨得很,跟霍去病好像做了仇敵。」夷安立刻反唇相譏,她此刻的敏捷毫不亞于任何聰慧女子,或許愚笨與懦弱都是一貫的保護色,能為她帶來意想不到的庇護與同情。
「呵。」解憂不羈一笑,懶得否認。
「承認吧,你比我更想來。」夷安繼續她的推測,或許不需要推測,從她在霍去病懷中不省人事,從河西大捷那場慶功宴上詭異的劍舞起,她幾乎可以肯定解憂對霍去病的感情。
即將降臨的暮色淡去了天地間斑駁的偽裝,一切還原本來的面目。道旁是蔥郁的林木,大片大片的綠葉遮擋住絕大部分軀干,或許只有到了蕭條的冬季一切才能清晰可見。
「不是。」她一襲素衣走在風中,她的否認在涼風中幾乎輕不可聞,可誰在乎呢,她劉解憂從不需要別人的理解。
「你說想來看青荻,究竟是為什麼?」過了許久,解憂忽然開口問。
夷安想了想,坦然回答,「其實是想看霍去病,看看他現在的生活快不快樂。」
「你問他了?」解憂忽然覺得不單是這一次,往日里夷安與霍去病的對話也是少之又少。
「沒有,你瞧他看青荻的神情,這問題還有必要問嗎?」。夷安清眸一轉。
解憂忽然明白衡璣那句話的真意,當人把這世間一切都看透是多麼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