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眸光幽冷直直盯著她,仿佛要把目光釘在她身上大漢蒼顏章節。解憂的手緊握住衛長的手,她說道,「動手吧,只需輕輕一劃,你我就一樣了。」
衛長完全屏住呼吸,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解憂此刻的舉動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她以往意識中的那個解憂自私陰險獨斷專行,別人的缺點絲毫不能容忍,而自身的不足卻由不得他人指責半分。然而此刻的她,似乎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她的桀驁與不屈都看似變得無比光明,她依然那麼盛氣凌人,但正義似乎站到了她那邊。為了青荻,她竟然可以這樣!
衛長的手顫抖起來,最初是輕微的發抖,最後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手柄處的顫抖已影響到刀尖,不規則的抖動使得解憂眉心不自覺流下小股血流,如同溪流般緩緩流淌下。解憂的眼睫毛微微顫動,眸光始終投注于她。
方才在遠處靜觀局勢的僕役們見到這場面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紛紛遣人去尋找曹襄歸來。
「住手!」曹襄一進庭院就以為衛長要殺解憂,而解憂卻毫不防衛杵在原地。
他莽撞的闖入沒有緩解任何危機,反而令衛長頓生緊迫感。她本來正猶疑不決著不知該下手還是住手,卻見曹襄不顧形象匆匆趕來而臉上完全寫滿對解憂的擔心,女人的嫉妒心在一瞬間被激起並無限放大。
衛長舉起匕首,狠狠地幾乎是用盡全身力氣插入解憂左肩。而解憂,在听到曹襄呼喊時本能回身走神,竟然沒有躲過衛長本來毫無威脅的襲擊。
她下手,而她沒躲,這一瞬間發生的事件包含太多的無奈。
肩部的刺痛提醒了她,解憂愣愣注視衛長,視線最終回到自己身上。傷口不知有多深,衛長不是專業劍客,這一擊完全是本能反應。但她的傷口完全不听內心,在衛長拔出匕首瞬間如泉水般噴涌而出。
曹襄在女子中廝混多年,打打鬧鬧的場面見多了,卻哪里見過這樣血腥的景象。
三個人一時間都難以相信,如同中了蠱一般愣神。
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解憂自己,她用帛巾掩住傷口,拒絕了好心幫助她的曹襄,一個人緩緩走出平陽侯府。
「記住你的承諾。」行至門前,解憂咳嗽著轉身說。
送她來的金日磾顯然沒料到事態會這般嚴重,從車前跳下奔過去扶她。
「無妨。」沒有理會身後的平陽侯府爆發出的激烈爭吵,解憂擺擺手,說話有些困難。臉色慘白的她被扶進了車里。
「這里住著你的仇人?你怎麼流著血出來?」日磾駕著馬車頻頻回頭關注她的傷勢。
「不是仇人。或許是債主。」解憂吃力的解開隨身攜帶的藥囊為自己敷上。
听到她還能說話,日磾稍稍安心,問道,「你欠了她什麼?」
「我沒覺得欠她,」解憂虛弱得靠著車壁,眼神空洞的凝望車外蒼穹,「可惜她不這樣認為。」
日磾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竹館內
「棘手的事安排好了?」衡璣端坐竹館,似乎已在她房內等了許久。
解憂掩了掩傷口,似有些尷尬,略欠身道,「已安排妥當。」
「把她交給誰照料?」衡璣直接挑開話題。
解憂知悉她很不屑,不屑于她的感情,不屑于她的付出,甚至不屑于表達不屑,遂毫不避諱道,「衛長公主。」
「好一個解憂呀,你還真聰明。」衡璣不知是贊美還是譏諷,她對她的受傷習以為常,而且她篤定,如果她執迷下去還會受更多傷。
解憂膝蓋一軟,無力席地而坐,「你就笑話我吧。權當我傻,為一個不值得的人費這麼多心思。」
「只能說你們誰也不聰明。霍去病把她接到府里以為從此能守護她,豈知前方戰事令他自顧不暇?他把她托付給你,誰知你忽有任務隨陛下出行?而你呢,把她托付給衛長,又會有怎樣的意外?」衡璣看在眼里,若有所指道,「人總喜歡為將來計劃安排,恨不得替他人準備一切退路。但人再如何明智,也算不到之後會發生什麼,所謂的事先準備可能只是白忙。」
忽有夜風灌入,解憂驟然一冷,「你這話叫我想起始皇帝,任憑如何雄才大略任憑他做了多少安排,也擋不住身後形勢失控。」
「說到安排,我倒是忘了,我房內那些東西,將來都是你的。」衡璣不由分說起身,「夜里風大,我先回去。」
解憂打量她年歲大了身體不如從前,竟也想到交待後事,心中不勝感慨嘴上卻一句安慰的話也舍不得說。
「你行走多年,樹敵無數,這竹館不失為一處很好的避讓之所。」衡璣走到半路,摩挲著雲梯,如生離死別般不舍。
「此去甘泉不過數十里,無非一趟伴駕,衡璣怎麼這般多愁善感?」解憂嘟囔著嘴就愛頂撞她。
衡璣緩緩走上竹梯,在半空中旋即轉身道,「人啊,任憑再如何聰明透徹,看得透世人,終看不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