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蒼顏 48、故人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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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久違的箏弦觸及手心的老繭,沉悶的響聲再次觸動了傷口。高品質更新解憂掩袖拭去眼角淚水,似乎怕這番景象被衡璣的靈魂瞧見。她自幼就有一個可笑的念頭,無論多麼傷心難過斷然不可叫人發現,更不可在人面前流淚。恨她的人見了只會歡喜,愛她的人見了會傷心,于事無補。

幾案上那卷竹簡是《莊子》,正攤開至《逍遙游》一處,並無任何異樣。解憂心中微微詫異,她一度以為衡璣那樣的人必然日日研讀《韓非子》或兵法之類的著作。隨後又想,她那樣的人熟知一切,凡事銘記于心,哪里還需要日日研習?

衡璣臥室後還有一間內室,解憂掀開簾子進去。只見里屋擺設比外間更簡樸些,幾案上擺著些衡璣的手記。解憂環視四下,衡璣擺在內室的幾部書籍皆是宮中隨處可見的尋常之物,還不及樓下解憂可翻閱的那些稀罕。如此看來,她果然傾囊相授並無任何地方瞞著她。

大略閱讀過這些竹簡帛書的內容,唯獨衡璣的手記被擱置一旁。解憂嘴上沒說,心中對衡璣是萬分尊敬的,對她筆下可能記載的心事是既好奇又敬畏。內心深處天人交戰了一番,解憂攤開她手機細細閱著。

這一卷是從二十年前開始記的,並未記載宮中隱秘之事,多半是她幾十年如一日的平淡生活。

「正月帝崩于未央宮,太子即位年僅十六,宮中上下哀痛不止,或為先帝恩情,或為前路茫茫。吾亦哀之。」寥寥數語記錄下景帝去世時的心境,想必衡璣年輕時必是心如止水的平靜女子。衡璣說宮中諸人或為故去之人悲痛,或為前途未卜擔憂,而她在憂慮什麼呢?

解憂見她所述皆是平淡如水的事情,便往後面看去,「元年,新君以新政代舊制,然風聲微動,慎矣慎矣。」這是當今陛下建元元年的大膽革新,從衡璣連用兩個「慎以」來看,她並不看好他的革新。

果不其然,隨後記載了推動革新的大臣被下獄自盡的事跡。再然後,衡璣的記錄又變得平淡如水,偶爾會記錄宮中節慶送來的果品。解憂往後快速翻去,卻不見多少有關陛下的記錄,看來那時他與衡璣很少來往。

記錄中頻繁出現劉徹的身影是在建元六年,那一年竇太後病逝,皇帝正式執政。從記錄上看,他們會暢談很久,但具體談了些什麼,衡璣沒有寫,也並不打算記下來。陛下對衡璣不錯,會特意吩咐將淮南進貢的柑橘送來。

她繼續讀下去,這一段則牽涉到解憂。「有罪諸侯國選送宗室女為人質,已至長安,吾心有所感。」不知衡璣在怎樣一種心情下寫上這麼一句文字。她也是諸侯國送來的宗室女,女子與男子不同,男子為人質再久也有回國繼承爵位的一天,而女子,似乎從未見史冊記載。那一年是陛下親自執政,想必諸侯對劉徹的手段策略毫無把握。這一年的解憂對局勢一無所知,在喪母之後走上飄搖的人生之路;這一年的諸侯同樣在未知的道路上憂心忡忡。

「帝送楚女命吾教養,見之可憐,其名解憂,不知何種憂愁如此難解。」這一段筆墨尤其濃烈,似有萬千情緒墜筆端。

也是從這一段開始,衡璣的記錄豐富起來,再不是隔許多天才寫上一句話,而是幾乎每天都有繼續,偶爾有大段記錄。

「解憂外似沉靜,然內心堅韌異常。教其詩書,聰穎強識,然身體柔弱,似有舊疾未除。楚之使者口訥不敢言,憂之。」解憂訝然,她一直以為自己身強體健,少時不過比旁人哀哭些,怎麼被衡璣察覺出舊疾?再想到衡璣精通醫術,而自己對此全然不解,自然是衡璣想對了。

于是再往下看,寫的是,「此疾似先天不全,吾必全力為其醫治。」只要衡璣的記錄簡短起來,解憂就能體會到她的難言之隱。看到「先天不全」幾個字,她的心不由得突突跳起來,忽然想起許多先天不足的孩童活到七八歲就死去,至多也活不到成年,而她卻是安然無恙活到二十歲。前面記載中口訥的楚國使者是知道她有隱疾嗎?難道楚國宗室內部早知她有先天之癥活不了多少年才將她送來?如此說來,倒似衡璣救了自己性命,忽然有種撿回一條命的錯覺。

「解憂葵水常不至,時常月復痛異常,他日恐難生育。」難以生育,解憂啞然失笑。她少年時操持弓馬,每每訓練過量,信期不準也是常有之事。但更重要的是,她不認為生兒育女對她有任何意義。難怪衡璣不讓她修習醫術,原來是這個緣故。

再往後,是對她完成任務的些許褒獎,無非是「甚好」之類的詞語,但對寡言少語的衡璣來說,能寫出這幾個字已屬難得。唯獨某一天,衡璣這樣寫道,「世間若有未卜先知之能人,可曾測到劉陵竟死于解憂之手,命也。」解憂嘴唇微微抿緊,輕易跳過記憶中的這個段落。

「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沒頭沒尾出現這麼一句詩三百上的句子,解憂看得納悶。這句子說的是男女情愛之事,男子沉溺于感情尚可自拔,而女子一旦沉迷其中則只會越陷越深難以自持。衡璣活了大半輩子,似乎從未受情愛的煩擾,怎會忽然來這麼一句話?

解憂再看日期,近在今年,四月初一,這是什麼日子?解憂仔細回想,恍然大悟︰這是霍去病春季河西大捷後朝中大宴慶賀的日子!清晰記得那一天大宴發生過什麼,解憂臉頰不免燥熱。

她放下竹簡,站起來在內室來回踱步。想著這竹門緊閉了許久,她才待片刻就悶熱難耐。這一走卻瞥見書架後面一角安安靜靜放著個不顯眼的墨色櫃子。這內室擺設物件皆放在明面上,衡璣顯然不曾防著她,也不想隱瞞什麼。她自從來了長安,月兌離了父母故土,終身未曾婚嫁自然沒有兒女,想必不會藏什麼家私,不知這櫃子里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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