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段沉香都不在燼王府,她娘親的靈堂設在西郊的別院里,她要為娘親守七天的靈堂。在這期間倒是沒有什麼人打擾她跟娘親單獨相處,她只帶了碧蓮和碧荷過來,府里的其他人恐怕到現在還知道她在這里。反正也沒有人會關心,她在哪里都無所謂。
「小姐,你已經跪了七天了,就算是守孝也該夠了。再這樣子下去,恐怕你的身子會受不住啊。」碧蓮在段沉香身邊勸道。
「已經是第七天了嗎?」段沉香眨了眨干澀的眼楮,望了望窗外朦朧的天色,看起來天是快要亮了。第七天,娘親應該下葬了。她這幾日都是渾渾噩噩的,也不知道今日已經滿七天了。
「是的,小姐,要不然你還是去休息一下吧,奴婢看你的臉色非常不好,可別累垮了。」碧荷也走了過來,挑了挑桌上的白色燭心,靈堂又亮堂了不少。
「不必了。就快要天亮了。」段沉香繼續跪著,她的膝蓋已經跪到沒有知覺了,也不知道痛不知道累,心里的絞痛之感卻時時提醒著她,她最親愛的娘親已經離她而去了。
碧蓮和碧荷無奈地對視一眼,只好跟著跪在段沉香身邊,她們這些日子守在段沉香身邊,也沒少受苦頭。兩個丫鬟晚上都是輪流著休息,一個人休息,另一個人則陪著段沉香跪在靈堂。白天的時候,兩個人都是陪著段沉香跪的,偶爾段沉香起身走動一下,她們才跟著走動。
黎明的曙光漸漸取代了黑暗,整個天地間都恢復了光明,人們都早早起身為了生活各自忙碌著。而在西郊的這個別院里,靈堂上的三位還在跪著,黎明給她們帶來了新的一天,但是卻沒有帶來新的希望,她們的內心世界滿滿的都是對這個世界的絕望。
「小姐,天亮了,該把夫人下葬了。」碧蓮在段沉香耳邊提醒道。
「嗯,碧荷,你去讓抬靈柩的人準備一下吧。碧蓮,陪我去整理一下妝容,馬上就要見娘親最後一面了,我一定要讓娘親看到端端正正的我。」段沉香扶著一旁的柱子,慢騰騰地站起了身,可能真的是跪太久了,整個小腿都麻痹了,每動一步就感覺像是有螞蟻在她的皮肉里鑽來鑽去,這種感覺難受極了。
「是,小姐。」碧荷低低地應了一聲,而後站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看碧荷走路的姿勢便知道,碧荷的腿想必也是有些麻痹感,走得非常慢。
碧蓮也跪了大半天沒有起過身了,腿腳也是麻痹著,一時間也不怎麼敢走動,就陪著段沉香緩緩挪動著步子。段沉香和碧蓮慢的走到旁邊的盥洗室里,腳還是感覺有些麻痹,不過比起方才,已經好很多了。
段沉香對著水盆照了照,這才發現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狼狽,發髻已經凌亂得不成樣子,臉上沾著一些灰色的香灰屑,隱約可以看到眼中的血絲,因為這幾日都沒有閉眼休息過,眼楮周圍有一圈暗暗的黑影。
碧蓮簡單地替段沉香收拾了一下,雖然不能說是傾國傾城美艷非凡,但也至少看起來是齊整端莊的。段沉香再一次對著水盆照了照,滿意地點了點頭,她這樣子去見娘親,才是對娘親最大的尊重。
下葬並沒有什麼特別復雜的禮儀,段沉香把靈柩合上蓋子,就可以讓抬靈柩的人抬走了。段沉香深深地看了娘親一眼,娘親那麼安靜地躺在靈柩里,永遠都不會有人會打擾她了。段沉香把從小戴在身上的玉佩從腰間取了下來,擱在她娘親的左手邊,她雖然不能陪著娘親,但是她也不會讓娘親孤獨,就讓玉佩代替她陪著娘親吧。
段沉香伸手輕輕一推,靈柩的蓋子已經合上了,她眼睜睜看著抬靈柩的人把她娘親的靈柩抬了出去,她愣愣地跟著靈柩走。碧蓮、碧荷走在靈柩的前頭,在前面引著路,兩人手里都跨著一直藤條編織的籃子,里面裝滿了紙錢,一路走就一路灑紙錢。
娘親下葬的地點,段沉香早就選好了,娘親喜歡風景優美有山有水的地方,她專門去找了兩天,才在幾里之外找到一處景致不錯的地方。那地方遠是遠了些,但是周圍的環境很好,隔得老遠都不見人家。
走了半天的山路,段沉香等人才到了她之前找到的安葬她娘親的地點,這地方她也請風水先生看過了,都說沒有問題。
抬靈柩的幾個人非常小心地把靈柩放進早就挖好的坑里,而後往靈柩上蓋了厚厚的一層黃土,這才算下葬完畢。
「各位辛苦了,請到這邊來領銀子。」機靈的碧蓮早就準備好了銀子,這會子把抬靈柩的幾個人帶到一邊,給每個人都發了事先談好的工錢。抬靈柩的幾個人領了工錢,都各自散去了,平日無事誰願意在墓地上久留。
剩下的事情都要自己辦了,段沉香和碧荷從附近的一棵梧桐樹後頭搬出一塊石碑,這石碑也就是安凝香的墓碑了。這墓碑上面,只刻著那麼幾個字「安氏凝香之墓,不孝女段沉香敬上」。是的,連個夫姓都不能冠上,只能刻上娘親原本的姓氏。她知道娘親根本不會在乎這些,但是在別人看來,這就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
段沉香親手把娘親的墓碑立好,在墓碑前擺了一下酒菜,在離墓碑不遠的地方,放著一個火盆,是用來燒紙錢用的。段沉香先跪在墓碑前,跟她娘親說了會話,而後才拿火折子燒起了紙錢。
「娘,這個地方山清水秀,我知道你一定會很喜歡的。只可惜這地方比較偏遠,沉香可能沒有辦法經常來看你。但是你放心,每年的清明重陽我一定會來看你,我不是一個孝順女兒,但是我會盡力孝順你。娘,你就安心在這里住下來吧,這里很安靜,沒有任何紛擾。」段沉香一面燒著紙錢,一面叨叨絮絮地說著話,她這幾天守靈的時候,已經對著她娘親說了很多話了,可是她好像就是說不膩,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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