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夜微微斂眉︰「不對,應該不止這件事妖孽的嬌寵96章節。」她不會因為這件事連辛漸的姓氏都不要了,她也不會那樣傷心絕望。
此時走廊外歸晚略帶苦惱的聲音響起︰「你們幫我想想,我該怎麼說?直接說‘少年郎,姐姐對你沒興趣’?這樣是不是太打擊人了些?」
說曹操,曹操到,紅塵饒有興致地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听起壁角。
落日樓的最頂層,能看見整個京城的繁華盛景,只是從不對外人開放。林千夜帶歸晚來過一次後,她晚間無事總會過來坐坐。有了右相大人的默許,掌櫃也沒有攔著的道理。是以,歸晚和兩個丫頭也成了這里的常客。
甜兒連連點頭︰「公子,這麼說,楚公子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的,萬一他一蹶不振怎麼辦?」
歸晚趴在了桌上︰「可是……我含蓄地說了,他听不明白。」
甜兒托住腦袋認真地想了想︰「或許他就是不想明白。公子,你需得說得委婉,但又不能太過委婉。」
這丫頭就是來添亂的,歸晚望向蘇蘇。
蘇蘇一副快刀斬亂麻的篤定︰「主子,你不是有一個未婚夫嗎?」。
「對哦。」歸晚方才醒悟過來,拍了拍腦袋呵呵笑道,「我怎麼忘了這極好的擋箭牌?」
蘇蘇嘴角抽了抽,她壓根就不記得還有一個未婚夫了吧?
「主子的未婚夫是誰?」甜兒好奇。
「我也不知道呀妖孽的嬌寵96唯一能抓住的章節!」歸晚攤了攤手,回得理所當然。
蘇蘇繼續抽著嘴角︰「連是誰都不知道,你就想退親?」
歸晚的理由向來十分正當︰「既然這門親事是一定要退的,對方是誰重要嗎?」。她壓根沒興趣知道那個人是誰。
歸晚不知道,隔著幾座屏風還坐著人,說話自然十分沒有顧忌。
蘇蘇實事求是道︰「主子,老太爺肯定不會同意的。」
歸晚吊兒郎當的轉著扇子︰「我一口咬定不肯,祖父大人又不能綁著我上花轎。」
蘇蘇頓著聲音道︰「依老太爺的性子,確實是有可能的。」她又小聲嘀咕了句︰「嫁個人而已,沒那麼恐怖吧?」
歸晚估模了下,祖父大人要綁人,蘇蘇定是第一個遞繩子的叛徒。遂果斷放棄她,轉向了甜兒,威逼利誘︰「甜兒,如果公子我不小心嫁人了,就不能帶著你到處玩,不能買好吃的好玩的給你,不能陪你打馬球,放花燈,晚上也不能帶著你看星星了……」
甜兒忙忙咽下口中的糕點表忠心︰「公子放心,不管誰敢娶你,甜兒都帶著澤雲他們拆了喜堂,燒了新房。」
「孺子可教。」歸晚心滿意足地拿扇子敲桌子,「之前別忘了先把蘇蘇綁起來,堵住她的嘴巴。」
甜兒連連點頭,切身實地地想了想,提出了一個自認為最中肯的建議︰「公子,如果一定要嫁,可以嫁給初離公子呀!他脾氣好,不會拘著你玩,還能想出很多很多好玩的。」
歸晚大笑︰「你這話叫初離听到,他會哭的。」
「那麼,右相大人呢?他對公子也很好。」甜兒鍥而不舍。
「他?」歸晚搓了搓身上立起的雞皮疙瘩,毛骨悚然道,「你還是等著給公子我收尸比較實在。」
她此時自然不知道林千夜就隔著幾座屏風挑了挑眉。
話音剛落,只听得小二十分恭謹地在門口道了聲︰「沐小姐,春芳閣的一個管事說找您。」
春芳閣?那不是青樓嗎?主僕三人對望了一眼,均十分無辜,這事跟她們沒關系呀!
「姑且叫他進來吧!」
那管事一進來就點頭哈腰︰「沐小姐,小的是泗水巷春芳閣的,有一位姓雲的公子在我們那欠了債,他說……來找沐小姐,沐小姐定然不會賴賬的。」說完挑著眼角瞧歸晚的反應。他說得還算含蓄,即便不知道春芳閣是什麼地方,泗水巷是花柳巷,卻是大家都知道的。
「姓雲的公子?」
「是,這是他的信物。」管事遞上的是一把小小的匕首,那匕首外鞘包著生牛皮,磨得很是破舊了。
管事小心翼翼地,不敢再開口說話,這是什麼人呀這是這是,堂堂一個大男人,竟然叫一個姑娘幫他還嫖債,說出來都叫人臉紅。
「他欠了你們多少?」歸晚隨手將匕首丟到桌上,發出「 當」一聲。
管事嚇得咽了咽口水︰「一……一千兩。」
「一千兩?」蘇蘇跳了起來,「甜兒,這就是你說的初離公子,你看看他,荒唐成這幅樣子。」
歸晚倒沒生氣,輕飄飄地將銀票放在桌上︰「這是兩千兩。」
她沒有遞過去,管事也不敢伸手拿,只听她繼續道︰「一千兩呢,替他還債。另外一千兩,勞你幫我做件事。」
管事誠惶誠恐,這一開口就是給一千兩,不會是叫他去殺人放火吧?
「沐小姐,小的……」
「放心,是件極容易的事。」歸晚將銀票遞了過去,「只要你們樓里的姑娘奚落他一番,然後扒光了他的衣服把他丟到大街上。」
「啊?」那管事嘴巴張得老大。
「知道你們是開門做生意的,不會得罪客人,只是你看他那身行頭,像是能跟他做長久生意的人嗎?」。這是利誘,完了歸晚一派悠閑地敲著桌子繼續威逼,「這錢你收著,若辦不到,本小姐就帶人一把火燒了你們春芳閣。」
管事哭喪著臉︰「沐小姐,小的錯了,小的那一千兩也不要了,行嗎?」。那位姓雲的公子,一看就是位江湖豪客,得罪了他,不等歸晚來燒春芳閣,他就能先把他們吃咯。
歸晚回答得斬釘截鐵︰「不行!」
管事嚇得臉青了又青,罷了罷了,反正兩個人總得得罪一個,還是得罪沒錢的比較實惠︰「是……小的明白。小的會吩咐下去,以後不準雲公子再踏入春芳閣半步。」
他接了銀票,一溜煙地跑了,生怕再待久了,歸晚又提出什麼叫他膽戰心驚的要求來。待出了門,,擦了擦冷汗,搖了搖頭︰「太狠了,實在是太狠了。若京中婦人都如她這等做派,還有哪家的丈夫敢逛青樓呀?」
隔著屏風的紅塵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他似笑非笑地望著林千夜,小聲道︰「看不出來,小可愛還是個妒婦。」
甜兒樂不可支︰「公子,你蔫壞蔫壞的,明知道初離公子不會對他們生氣,還這麼嚇唬那個管事妖孽的嬌寵96章節。」
蘇蘇哼了一聲︰「那管事剛進來那副樣子,哪里是真的惶恐,分明是想看戲。就這樣嚇嚇他,還是便宜他了。」
不多時,落日樓的小二領了個青年人進來。二十四五歲,長得稱不上俊秀,古銅色的皮膚,鼻梁高高的,身上一身洗的有些發白的衣裳,渾身有一種說不出的落拓味道,他懶洋洋地笑著,如同春日里的陽光,叫人見之心喜。
甜兒驚嘆道︰「天哪,初離公子,你怎麼黑成碳球了?」
歸晚轉了轉手中的扇子︰「堂堂藏酒山莊少莊主,喝花酒還要一個女人付錢,不覺得太寒磣了麼?」
他死乞白賴地笑道︰「江湖告急,朋友有通財之義嘛!」
蘇蘇朝他翻了個白眼,不知道主子怎麼會交上這種朋友。他卻是一臉痞氣地貼了上來︰「唷,蘇丫頭,半年未見,越發漂亮了。」氣得蘇蘇甩了簾子出門。
歸晚笑︰「半年未見,一照面就調戲我家侍女,你所為何來?」
他眨了眨眼楮,歸晚會意︰「甜兒,不是說今晚要去玩焰火麼?現在還不去買,可要晚了。」
不管甜兒滿臉的不甘願,拿一錠銀子,把她打發了出去。
「說吧,找我什麼事?」
初離到她面前坐下,隨手將一個包裹放到桌上︰「哪,給你的。」
是兩雙紫檀木屐,還有一大盒特制的香。歸晚細細看了一眼,收了笑意︰「這沉潭紫檀大概不下百年了,據我所知,這般品質的東西,只有神醫王家才有。」
「原本還想騙你一騙,沒想到叫你一眼看穿了,不錯,這塊紫檀,正是得自于神醫王家。可惜只斫了兩雙木屐,剩下的邊角料我找人制了香,該是夠你用上一陣子了。」
沉潭紫檀乃是入藥聖品,特別是神醫王家的更是千金不換,如此大塊的紫檀,他們如何肯出讓?
歸晚隨手拎了拎那沉甸甸的木屐︰「祖父大人曾出三十萬兩欲購一小方,他們都不肯。你是用什麼換的?」
初離懶洋洋地笑了︰「先前我跟你說過,想去看大漠看落日。」
「恩。」歸晚點了點頭。
「我運氣好,得了一蓬七星蓮。」他的笑容帶著點落拓江湖的無所謂。
歸晚倒抽了口氣︰「你瘋了!沙漠深處,危機重重,一旦迷失方向,就算身手再好,又能如何?你若出了什麼事,豈不是叫我一輩子都神魂不安?」
七星蓮是開在沙漠深處綠洲里的蓮花,十年一開,因其花會隨著日影七色變幻才得此名。七星蓮是傳說中的療傷聖藥,甚至被傳有起死回生之神效。可是取七星蓮子,未嘗不是九死一生?
他笑嘻嘻道︰「不過是順手罷了,我運氣素來很好,這不是平安無事嗎?只是你這個好朋友未免太吝嗇,我好不容易回來,連請喝個花酒,都要戲弄我一番。」
歸晚搖了搖頭,轉身望向樓下的萬家燈火,語氣中帶了點蕭瑟,「為了我這樣一個孤魂野鬼,何苦冒這樣的險?」
「因為沐歸晚曾說過,我是她此生唯一值得信賴的朋友。」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歸晚,你還活著,活著一日,就要享受活著的歡欣。」
歸晚眨眨眼楮,俏皮地笑了︰「我自然知道。不然,豈不辜負了淨明老頭叫人在我屋外奏了三天三夜的靡靡之音?」
初離哈哈大笑︰「是極是極,如今你艷情詩做得這般順手,竟是淨明法師的功勞。只是抄了一年多的經書也未見你開竅,怎麼幾聲絲竹,倒有了佛門獅子吼的威力了?」
歸晚似是想起了什麼恐怖的回憶,滴溜溜地打了個寒戰︰「那比獅子吼厲害百倍,我再不迷途知返,就要被吵死了。」
初離又是笑︰「早知如此,哪還輪得到他動手?我早把附近大小青樓的歌舞伎都找去給你做伴了。」
歸晚笑︰「你也稍微收收心吧,再這般促狹,就是阿綺見了你,也該被你氣跑了。」
「你有她的消息了?」初離的聲音竟是微微打顫。
歸晚輕笑︰「他們家能藏人的地方,不就那麼幾個嗎?」。
初離難得鄭重其事地作了個揖︰「大恩不言謝。」
「得了,我收了你這麼重的禮,可說過一個謝字?」
初離微微笑了,不羈的眼神變得無限輕軟︰「那不同,就算沒有這些東西,你也不會太在意。而她,重逾我的性命。」那樣的口吻,仿佛談論的那個人,是世間唯一的珍寶。
歸晚靠著窗口,手中的扇子展開,又合上︰「所以,你打算答應他們家的要求?」不待他回答,她搖頭笑了笑,繼續道,「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海闊天空,無拘無束,暢游于江湖之遠,有什麼不好?何必要那鮮血淋灕的虛榮?」
「那麼你呢?歸晚,你為何而來,明明不喜歡,又為何要來?」
歸晚抿唇笑道︰「誰說我不喜歡的?那是我此生,唯一能握住的東西呀!」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很輕,幾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