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幫人數眾多,又在全國各地分散,第八代幫主廖君山正在四處雲游考察,想弄清他的下落著實不太容易,一路打听,才知道是去了湖南洞庭一帶。秦慕快馬加鞭專抄近路,希望能趕在凶手前面。這天,天色漸晚,走了很久都沒有見到人煙,只找到一間破廟,決定將就一晚。已經立秋,晚上開始涼了,秦慕撿些柴生火取暖,又在火上烤了烤隨身帶的干糧,就著水吃起來。突然秦慕听到一陣窸窣的腳步聲,立刻警惕起來,握住放在旁邊劍,正準備起身出去查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親愛的表哥,你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俠客和身價最高的殺手了,怎麼淪落到在破廟里啃干糧?小妹我真是心疼啊。」碧兒婀娜多姿的身影扭進破廟,臉上依舊掛著迷人的微笑,若是旁人看來必定心神蕩漾,但在秦慕眼里那只是危險的信號。秦慕放下劍,重新坐下來,撥開燒完的柴火,頭也不抬地說︰「你是來催我完成任務的?」「表哥,」碧兒想坐下來與他談話但是找了找根本沒什麼凳子之類的東西可以坐,只好就這麼站著,「看你說的,我來找你就不能是私事嗎?除了生意,我們還可以談些別的……比如感情……」秦慕冷笑一聲︰「感情?我和你只有兄妹之情——但前提是你是真正的碧兒——你到底是誰?」秦慕劍一樣的目光盯得碧兒一顫︰「你……你見過老朱了?」秦慕面無表情︰「不僅如此,被燒毀的楊宅我也去了——他們不是被燒死的,而是被毒死的——大火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毀尸滅跡!」這一驚非同小可,碧兒不由自主向後退,不小心踩到了什麼,腳下一滑險些栽倒。秦慕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同時鎖住她的喉嚨,令她動彈不得︰「亮出你的身份,否則我這個身價最高的殺手可不是吹牛的,我會讓你死的很痛快。」
秦慕稍微用了點力,碧兒就喘不上氣來了︰「我……我說……我真的是碧兒……」秦慕不信,又加了點力氣,這下碧兒臉都白了,翻著白眼用微弱的聲音說︰「我說……我全說……求求你,放了我吧……」眼看她快窒息,秦慕放開手,等她開口。碧兒捂住自己的喉嚨,使勁咳嗽了半天才緩過來,偷偷瞄一眼,秦慕冰冷的眼神讓她心有余悸,心想以前太大意了,雖說是自己的表哥,但他畢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清道夫,惹惱了他可不是好玩的。不敢再風騷撩人,碧兒老老實實地承認的確是她在食物里下毒,等他們不省人事然後一把火燒了楊宅的,而且讓隨身的丫鬟穿上自己的衣服,扮成自己,大火燒得面目全非,難以辨認,所以就連爹娘都以為自己慘遭不幸。秦慕問你到底是誰?碧兒慌張地說我就是碧兒,這一點我從來沒騙過你,不信可以看看這胳膊上的疤痕,這是小時候和你比賽爬樹不小心摔下來被樹枝劃傷的,當時還是你幫我包扎的傷口呢。秦慕見她說得真誠,不像是撒謊,又看她胳膊上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想起來小時候確實有這麼一件事情,不過還是半信半疑,便問她听老朱說你成親後生活很美滿,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殺害楊家上下幾十條人命。碧兒咬了咬嘴唇,似有難言之隱,不肯再開口。過了很久,才說道︰「因為他不能滿足我。」
因為他不能滿足我?!秦慕做夢也不會想到居然是這個理由。驚愕之余,再想到之前碧兒的種種行為,心中一陣惡心。本以為她是遭受了什麼重大的打擊才會自暴自棄,心中還有些同情,但原來是她本性放蕩,不僅如此,竟遷怒于整個楊宅,幾十條活生生的人命葬于大火。秦慕心中厭惡,不願再與她理論,看都不願看她地說︰「滾!我不想再看見你!」碧兒站起來默默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轉身對秦慕說︰「八大門派的事情不要再查下去了,武林太小,人們的利益被千絲萬縷地聯系著;武林又太大了,很多事情我們不能管,也管不了。」說完便走進了黑暗。秦慕心不在焉地撥弄著火堆,想著今晚的會面,想著碧兒的話,心中一陣煩躁,揚起手中的棍子打向火堆,瞬時間火花四濺,散落各處,棍子也沾著火星飛向門口,正落在一只腳前面。秦慕抬頭一看,驚喜地叫道︰「南宮雁!」
「秦兄,」南宮雁踢開腳邊的障礙物,走到秦慕旁邊坐下來,「什麼事情這麼大火氣?這可不像你的風格。」秦慕苦笑,問他怎麼會在這里。南宮雁高興地說︰「沒想到在這里能看見你,太好了。我和紫雲下個月十五成親,相信紫雲已經把請帖送到你的手上了吧?你可一定要出席啊,要不然我會覺得有缺憾的。這次我就是去丐幫送請帖的。」秦慕點點頭,問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得其解,送請帖這樣的事情叫下人去做就好了,何必挨家挨戶親自去送呢?」南宮雁笑︰「秦兄有所不知,並非每個門派我們都要親自去送。只是丐幫幫主廖君山曾經救過我爹,于震遠鏢局有莫大的恩情,所以這次我才親自去邀請他出席婚禮。而崆峒派是因為紫雲和孔靈從小就情同姐妹,要出嫁了,特意去敘敘姐妹之情的。你是知道的,女孩子嘛,總是有說不完的悄悄話。」南宮雁一臉幸福的樣子,提起鏡湖紫雲,連語氣都變得溫柔了。「你知道,女孩子嘛,總是有說不完的悄悄話。」秦慕一邊陰陽怪氣地學南宮雁說話,一邊搓著胳膊,「咦……我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南宮雁不好意思了,推他一下︰「喂,你笑我啊?」秦慕推回來︰「我就笑你啊,女孩子嘛……」兩個大男人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笑得直不起腰來。鬧了一會兒,齊祀進來回報說馬栓好了也喂過了,還有沒有別的指示?南宮雁收起笑容︰「去把我們帶來的好酒拿幾壇過來,我要和秦兄不醉不歸。」齊祀送來酒就去休息了,南宮雁和秦慕把酒言歡。幾壇女兒紅下去,兩人都有些醉意,躺在鋪好的草堆上聊天。秦慕舉著酒杯來回晃︰「南宮,你多好,馬上就成親了。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可謂有情人終成眷屬!我……我羨慕你,恭喜你!祝你倆白頭到老,永遠幸福!」南宮雁舌頭也開始打結︰「秦……秦兄……你也會遇到自己喜歡的人的,只不過時機……還沒到……」「時機?」秦慕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也許我在錯誤的時機愛上了對的人。」南宮雁擺擺手,轉過身認真地說︰「只要你愛她,就要認真……認真理解她,認真保護她,認真愛她……」「認真……對,我要認真,」秦慕暈著頭使勁搖一搖,又點點頭,「嗯,櫻落,從此以後,我的認真只為你存在!」轉身要看南宮雁的反應,卻發現他早已睡著,臉上還露著微笑,口中呢喃不知說著什麼。秦慕笑笑,搖搖晃晃地給他蓋上衣服,自己也走著八字到旁邊的草堆上倒頭睡下。
可能是有人守夜的緣故吧,秦慕睡得很沉,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南宮雁一等人都已經收拾好了,秦慕趕緊抹了把臉跟他們一起上路。這次因為不是走鏢,南宮雁只帶了齊祀和兩個隨從,輕松上路,連馬都跑得快了起來,沒多久就到達君山,但是要坐船才能去到島上。五個人等了一天,也沒等到一條船。秋風驟起,寒意侵襲,饑腸轆轆的五個人只好先到鎮上吃飯住店,再作打算。
三杯酒下肚,開始暖和起來了,趁著上菜的功夫,秦慕問店里的伙計︰「小二,我听說這君山島很有名,想去看看,不知道哪里可以租到船?」小二堆著笑豎起大拇指︰「幾位客官,要說這八百里洞庭湖,哪里最美,當然數咱們君山了,君山又叫洞庭山,先別說這娥皇女英殉情變為湘君的傳說有多吸引人了,就說它風景秀麗,春賞奇花異草,夏觀浩瀚洞庭,秋賞漁歌秋月,冬觀濕地候鳥,就足以讓人流連忘返。不過……」見到小二訕笑,秦慕問︰「不過什麼?」小二說︰「不過幾位客官來的不湊巧,明天正是丐幫在君山重大集會的日子,船只已經都被丐幫的人征走了,而且外人一概不得進入君山島。所以沒有船會帶你們去島上。但是不用著急,幾位可以先在鎮上轉轉,過了明天就可以盡情欣賞湖光山色了。」賞了二兩銀子,小二千恩萬謝地走開,一直不做聲的南宮雁開口道︰「難道我們還要再等一天?」秦慕堅定地說︰「不行,明天一定要去島上,就算游也要游過去,晚了我怕就來不及了。」南宮雁心中疑惑,但見到店中人多嘴雜不好說話,也就沒問,只好再想辦法。
填飽了肚子,大家的困乏都上來了,小二領著一行五人去房間休息,正往樓梯上走的時候,忽然听到大堂中有人在哭,秦慕和南宮雁停下來,看到一個年過七旬的老頭正跪在地上拉住小二的腿哀求︰「小哥,我真的不是想吃霸王餐,我的錢包被偷了,你就行行好吧。」旁邊還有個小男孩應該是老頭的孫子,嚇得直哭。小二掙月兌不掉,氣急敗壞地罵道︰「老不死的,像你這樣的我見得多了,吃了霸王餐還想裝可憐,來人啊,給我打!」說著幾個彪形大漢圍上來就要動手。「慢著!」南宮雁喝道,「不過是一頓飯錢,我給了。你看看這老人和孩子都這麼瘦弱,怎麼經得住你們一頓打?他們吃了多少錢?」不知道什麼時候掌櫃的冒了出來,一臉諂媚地對南宮雁說︰「這位客官,您真是個大善人,我們也是小本生意,還請您多諒解。一共是一兩四錢,您看……」齊祀把錢拿給他,彪形大漢隨即也就撤下去了。人群散開,南宮雁扶起老者和孩子,問道︰「老人家,你們沒事吧?」老頭抱拳作揖︰「謝謝公子,謝謝公子。我爺孫二人本是撐船的,天色晚了就來這里吃東西,沒想到吃完飯卻發現錢包不見了,要不是您好心救我們,我這老胳膊老腿估計是保不住了。」南宮雁眼前一亮︰「你是撐船的?」
真可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老頭的船因為過于破舊,沒有被丐幫征用。為了感謝南宮雁,決定明天一早送他們去島上。付了定錢,這才各自回去。秦慕走進自己的房間,轉身想要關門,卻發現南宮雁也跟了進來。南宮雁坐定,給自己倒了杯茶,氣定神閑地問道︰「你應該有事情要告訴我吧?」
「果然什麼事情也瞞不過你的眼楮,」秦慕不驚訝,況且也並不想瞞他,「一路上你都沒有問我和你一起來君山的目的,因為你知道就算你問我也不會說的。但是到了這里,為什麼忍不住了呢?」南宮雁吹一吹飄在上面的茶葉,抿了一小口,才說道︰「從一見到你我就知道你有心事,但是齊祀他們在場,你肯定不會說出來。剛才吃飯的時候你如此堅持明天就要上島,我就推斷你一定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才會這麼堅決。」秦慕晃著茶杯,微笑的角度紋絲不動︰「那據你的推斷,這件十萬火急的事情又是什麼呢?」南宮雁看了一眼茶杯,又看看秦慕的臉,自信地說︰「據我目前掌握的資料,可以斷定,這件事關系到兩個人,一個是名叫櫻落的女孩子,另一個就是丐幫幫主廖君山,並且此行關系到廖君山的生死安危。你說我說的對嗎?」。面對南宮雁挑釁的眼神,秦慕負隅頑抗,直視他眼楮︰「我來君山的目標是廖君山這個很容易才出來,可是你是怎麼知道櫻落的?」南宮雁故作神秘︰「你先告訴我你來君山的目的。」秦慕一下子敗下陣來︰「喂,玩夠了吧?真是敗給你。我看你啊,越來越像紫雲了。」南宮雁一副得意的樣子,笑了一陣,終于嚴肅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秦慕這才把事情的原委細細告訴南宮雁,說自己如何受崆峒、青城、昆侖和華山四大門派的委托追查凶手,又是如何推斷出凶手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丐幫的。他覺得既然四大門派秘而不宣,凶手很有可能在這次集會上行動,以達到擴大影響令武林恐慌的目的。南宮雁邊听邊點頭,良久,才提出一個令秦慕懷疑了很久但不敢確定的問題︰「你真的認為凶手真的是眾人口中的魔女櫻落嗎?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栽贓挑起新的風波來達到他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秦慕沒想到他只是听了他的敘述這麼快就做出了自己不敢說出口的判斷——他怕自己對櫻落的感情影響了自己的判斷,所以一直對這種看法持保留態度——很是驚訝,連忙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南宮雁皺起眉頭︰「不知道,只是一種直覺,總覺得這件事有什麼不對勁。」「這下你該告訴我答案了吧?你是怎麼知道和櫻落有關的?」秦慕無奈地問。「我猜的啊,」南宮雁壞笑道,「誰讓你那天喝多了酒睡夢里一直喊著櫻落的名字呢?」
第二天,南宮雁讓齊祀留在客棧等消息,自己和秦慕如約來到渡口,果然看見一條極破的木船,撐船老頭和他的小孫子正笑呵呵地向他們招手。船身又破又舊,甲板上的木板有些松了,踩上去嘎吱嘎吱的響,兩個人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唯恐哪一腳踩重了,木板就會斷裂,到時候可就要游回岸上了。撐船老頭見他倆緊張兮兮的樣子,安慰道︰「兩位公子大可不必擔心,我廖老頭的船雖然破,但是結實的很,絕不會在半路散架的。」小孫子驕傲地說︰「就是,我爺爺可是十里八鄉有名的船夫,他擺渡了三十年,從沒出過問題,大哥哥不用怕。」見二人說得言之鑿鑿,秦慕有些不好意思︰「不瞞二位,我是北方人,從小就怕水,是地道的旱鴨子,坐在船上自然有些不自在,並非嫌棄老人家的船。」「哈哈哈,原來是這樣,」老頭哈哈大笑,「這樣,我們來唱歌,轉移一下注意力,你就不怕了。」說著,便站在船頭放聲高歌。「江南那個可采蓮哎,蓮葉何田田哎,魚戲那個蓮葉東哎,魚戲那個蓮葉南,魚戲蓮葉西勒,還有那個蓮葉北,魚戲蓮葉間哎,我們笑歡顏……」這首樂府民歌在孫老頭的演唱下似乎獲得了生命,雖然夏天已經過去了,但大家仿佛還是置身于田田蓮葉之中,水上有溫婉的江南女子撐船采蓮,嬉笑打鬧,水下有數不清的小魚在蓮葉的縫隙中鑽來鑽去。兩人听得入神,不知不覺也跟著輕聲哼唱起來。說來也怪,一路上都沒怎麼踫到丐幫的人,就算偶爾遇到幾條船,也是遠遠地就避開了,不曾靠近。終于靠岸,就此別過祖孫倆,二人上島。丐幫弟子上來盤查,未等秦慕開口,南宮雁已經亮出自己的身份,丐幫弟子不敢怠慢,趕緊報告幫主,將二人安排住下,等候晚上的集會開始。
從幫中弟子口中得知,原來這次一年一度的盛大集會名字叫做「百家宴」,是為了紀念祖師爺無遙子成立丐幫的日子。在丐幫未正式成立之前,乞丐們的生活比現在更加悲慘,不禁吃著殘羹冷炙受人白眼,同行之間還經常為了爭奪地盤大打出手。後來無遙子在君山設百家宴款待百位有威望的乞丐,號召大家停止械斗,團結起來,互幫互助,並成立丐幫,定下幫規。所以為了紀念丐幫的成立,每年的這一天,丐幫弟子都會聚集在這里,享受美味佳肴,觀賞歌舞表演,意在將祖師爺的遺訓傳揚下去,增進丐幫各分壇分舵的感情。
南宮雁把自己扔到床上,看著屋里的擺設皆不是俗品,感嘆道︰「比咱們住的上等客房還要好,你看這枕頭和紗帳都是上等貨呢。」秦慕奇怪,丐幫里都是乞丐,不應該都很窮嗎?怎麼會有這麼豪華的客房?南宮雁坐起來,笑道︰「秦兄有所不知,丐幫之所以能成為天下第一大幫,並非只是仗著人多,而且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名副其實的乞丐,還有一部分是豪爽的江湖俠士慕名加入丐幫。他們有的身懷絕技,有的家財萬貫,自願苦行,拿出自己的所有來資助丐幫。所以,丐幫即便不是富可敵國,也絕不會像你想的那樣窮的叮當響。」「原來是這樣,」秦慕恍然大悟,「難怪他們雖然個個身上都是補丁,衣服確是干干淨淨的,其實補丁衣服只是一個象征而已。」「沒錯,」南宮雁看著秦慕,「說起來,丐幫也是高手如雲,而且這里戒備森嚴,我想你所說的那個疑似櫻落的凶手不一定會出現。」「希望如此吧。」雖然這麼說,秦慕心中還是有種不好的預感。
兩人正說著,丐幫弟子來請,說是晚宴即將開始,幫主請他們過去看節目。丐幫弟子引路,二人來到聚義堂,和幫主一桌坐下。身邊的老人一直笑得很古怪,秦慕抬頭驚道︰「老人家是你!」南宮雁一看果然是撐船的,也很高興︰「難怪一路上都沒有人攔我們的船,原來你是丐幫的人!真是個狡猾的老頭!」本來是句玩笑話,沒想到旁邊的人臉色一下子都變了,後面的兩個丐幫弟子一左一右同時伸出手摁住南宮雁的肩,使他動彈不得,喝道︰「不許對幫主無禮!」南宮雁和秦慕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撐船的老頭就是幫主廖君山。心想這下慘了,難道出師未捷身先死?這也太郁悶了吧。老頭倒是面不改色,還是笑呵呵的,對手下說︰「放開他吧,世佷只是和老夫開個玩笑而已。」還好有驚無險,南宮雁站起來抱拳謝道︰「多謝幫主寬宏大量不跟晚輩計較。晚輩是震遠鏢局的南宮雁,南宮澤正是家父。這位是秦慕。」老頭看著二人笑得很開心︰「好好,快坐下吧。從你一到客棧,我就認出你了。你呀,和你爹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十幾年前你才一丁點大,一轉眼都是鏢局的頂梁柱了,你爹身體還好吧?」二人重新落座,南宮雁回到︰「家父身體很好,總是念叨著廖伯伯。小佷這次來洞庭,就是來請廖伯伯到府一聚的。」說著遞上請柬,心里卻在嘀咕,這老頭都一把年紀了還玩微服出巡的把戲,真是服了他了。老頭打開請柬,笑得嘴巴都快歪了︰「原來是世佷大婚啊,要去,要去,一定要去!到時候我準備一份大禮,親自登門賀喜。」南宮雁客氣道︰「廖伯伯能夠到場就是我們鏢局莫大的榮耀了,到時您正好多住幾日和家父敘敘舊。」「好好,」老頭答應著。旁邊的人提醒道︰「幫主,百家宴是否可以開始了?」老頭點點頭,起身站到宴席最前面的一塊較高的石階上︰「丐幫的兄弟姐妹們,今天我們聚在這里,是為了紀念丐幫祖師爺無遙子創立本幫,我們繼承他的遺志,丐幫弟子團結友愛使得丐幫不斷壯大,成為天下第一大幫,廖某再次感謝大家!」敬過第一杯酒老頭宣布︰「百家宴現在開始!大家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美酒佳肴上了桌,雖不盡是山珍海味,但對于常年行乞的人來說,這一頓應該是一年之中最好的一頓了。大家吃得滿頭大汗,意猶未盡。期間還有丐幫弟子自發的助興節目,吞火球、胸口碎大石、舞蹈等,同樣很精彩。見大家那麼高興,廖幫主還叫人準備了煙花,剎那間夜空恍如白晝,五彩繽紛,氣氛達到了高潮。
秦慕和南宮雁心中擔心,但苦于一直沒有機會告知幫主,趁著所有人都在看煙花的時機,想去提醒幫主提高警惕,轉身一看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南宮雁暗道不好,想叫人去找,秦慕攔住他︰「是否是失蹤還不好說,未免打草驚蛇,還是我倆在這島上暗中查看一下吧。」于是悄悄退出聚義堂,分開尋找。
別看君山白天雲霧繚繞,茂林修竹,美如仙境,到了晚上竹林里嘩嘩作響,若是獨行,卻也有些陰森恐怖。二人在島上搜索一番,並無所獲,正準備回到聚義堂,忽然听到一陣打斗聲,便急忙往竹林深處趕去。只看見廖幫主倒在地上,痛苦地申吟著,指著渡頭的方向,秦慕大怒,提劍去追。南宮雁想扶起他來,卻發現他手筋腳筋已被挑斷,就算治好了也是殘廢,幸而出現的及時,刺客慌忙逃走,這才撿回一條命。南宮雁背起他,將他送回房間,等著秦慕回來。廖幫主說,之前手下送信來說有人有要緊的事情要與我面談,約在竹林相見。沒想到剛到那里就遭到襲擊,來人出手很快,劍劍刺中要害,根本來不及躲閃。南宮雁問他是否知道刺客來殺他的原因,聊幫主搖搖頭,說我丐幫雖偶爾與其他幫派會有些小摩擦,但都是底下的人壞了規矩,不管是哪個幫派都會發生的,不至于就要他的命,而且最近都未曾與人結怨,實在想不出是誰非要殺他不可。這時,秦慕回來了,南宮雁看他一臉沮喪就知道刺客沒有抓到。秦慕說,刺客輕功極好,追了半天依然被她落下很遠。等他到了渡口,刺客已經撐船離開了。只撿到了這個。秦慕將手中的畫打開,廖君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不出所料,畫上是一個美麗的女子,旁邊還有題詩︰
落魂劍
情到深處不知深,
落魂憔悴為伊人。
無爭第一揮劍舞,
天下何處不銷魂?
她回來了。廖幫主面如死灰,絕望地閉上眼楮。這時,他的手下來報,已經加強戒備,封鎖了所有渡口和船只,刺客插翅難飛。廖幫主讓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了南宮雁和秦慕。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想必你們已經知道魔女櫻落的事情了吧。三年前一戰成名,她沒殺我們,卻讓八大門派名譽掃地,成為武林的笑話。現在,她卷土重來,不知道又有什麼陰謀。」南宮雁問︰「廖伯伯,你剛才不是說那人出手太快沒看清他的樣貌嗎?為什麼憑一張畫就可以肯定是櫻落呢?」「這張畫就是證據,」廖幫主苦笑,「她讓人帶出話來,說這就是我們要找的落魂劍譜。現在這張畫又出現了,不是她還能是誰?」「也就是說,武林人士當中很多人擁有這張畫,」秦慕突然開口,「那麼即便有人拿著這幅畫虛張聲勢又或者是栽贓陷害也不稀奇。」「不可能,誰會那麼無聊。再說,能夠打敗我的絕不是一般人,她可是高手中的高手。」廖幫主反駁道。南宮雁仔細地看著手中的畫,心中有了主意︰「既然很多人手上都有這幅畫,我們手上的這幅肯定不是真跡。我看這畫工筆細致,惟妙惟肖,是臨摹的佳作。若問天下間誰臨摹的最為逼真,就是——」「張秀才!」三人異口同聲。事不宜遲,二人當即決定去找張秀才。秦慕對南宮雁說︰「我本是受四大門派所托來查這件案子的,去找張秀才義不容辭。你只是來送請柬的,踫巧遇上,不必跟我趟這趟渾水。而且此事凶險萬分,你大婚在即,不能出任何的差錯。我看,你還是回去準備婚禮的事情吧。」南宮雁本想與他同行,但見他說得堅決,又十分有道理,只得作罷。這次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犯案,是對秦慕最大的挑釁,秦慕絕不會善罷甘休,收拾好行裝,兩人登上小船,離開君山。南宮雁回到客棧,叫齊祀拿出一瓶清音解毒丹送給秦慕以備不時之需。秦慕謝過之後立刻啟程趕往益縣。而南宮雁一行人也收拾行裝,決定天亮之後返回鏢局。
張秀才姓張,是個落地的秀才,考了幾次都沒能及第,心灰意冷之下做了臨摹名畫的行當,平日里就靠買畫為生。他臨摹出來的畫幾近以假亂真,所以在業內很有名氣。找到他並不難,只是有了前幾次的教訓,秦慕擔心會被別人搶了先,所以他日夜趕路,就是為了盡快找到他,但結果還是晚了一步。張秀才死在家中,屋中整齊干淨,沒有偷盜搶劫的痕跡,動機很明顯,要的就是他的一條性命。秦慕又氣又惱,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有了主意。
信號發出後,碧兒如約而至。正如秦慕所料,張秀才縱然不是她殺的,也必定和她月兌不了干系。碧兒對于上次的事情還耿耿于懷,心中有所畏懼,警惕著不肯上前。兩個人就一個坐在屋子里一個站在院子里遠遠地對話。
「你果然就在附近。」秦慕冷冷地說。
「你不是不想再看見我嗎?為什麼又叫我出來?」碧兒警惕性很高。
「我要你幫我找一個人——櫻落,」秦慕頓了頓,冰冷的眼神仿佛就要刺穿她的身體,「你一路跟著我,阻止我繼續往下查,不就是想讓我把焦點集中在櫻落身上嗎?找到她,對你來說不是件難事。」
「好……明天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你等我的消息。」碧兒有些意外,但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臨走前鼓足勇氣,弱弱地問道︰「我們……會是敵人嗎?」。
秦慕沒有回答,看著碧兒失望地離開,心中沉重。有些時候清醒是可怕的,越清醒就越接近真相,而真相往往是自己想知道卻不想承受的。秦慕甚至羨慕起孔遙來,也許武林中就只有他擁有那麼單純的快樂了吧。
碧兒很準時,帶來了櫻落的最新消息,並且千叮萬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是自己透露了櫻落的消息,否則性命難保。秦慕聳聳肩,看來是要出關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