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魂之天下第一 第五章 櫻落(5)

作者 ︰

按照先前的商議,各門派要派出一定的人手來保護武當和少林,但是六大派似乎事先通了氣兒,都異口同聲說由于自己掌門受重傷,事務繁多自顧不暇,難以調出人手。鏡湖青楚只好將自己山莊中的好手一分為三,除了留守山莊日夜防衛的人以外,其余的全都平均派到了武當和少林。南宮雁自然也要幫忙,同樣派了齊祀帶著人手去,自己則與鏡湖青楚匯合商量對策。其實南宮雁巴不得鏡湖青楚請他幫忙,這樣就有著正當的理由進行調查,所以就算這個大舅哥不要求,自己也會打著類似「擾我婚禮,不可饒恕」或者「捍衛武林,人人有責」的幌子主動出現的。

按照先前秦慕的分析,凶手即將要下手的是武當。所以此時鏡湖青楚和南宮雁把重點放在了武當,日夜防範。可是十幾天過去,卻沒有一點動靜,柯掌門有些坐不住了,心情異常煩躁,一大早就在客廳里摔東西罵人。「柯掌門,何事讓您心煩?」南宮雁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輕巧地避開砸過來的茶壺,茶壺當然不會改變方向,沖著南宮雁身邊的鏡湖青楚的面門飛過去。鏡湖青楚也不躲閃,微微一笑,就在快踫到自己鼻子的一瞬間猛然伸手抓住了茶壺。柯守峰本來只是隨手拿起東西亂砸一通,並沒有料到武林盟主會來而且險些砸到他,心中大驚,趕緊賠罪︰「不知盟主和雁少爺前來,剛剛多有得罪,還請二位不要放在心上。」見他們並沒有生氣,轉而對鏡湖青楚說到︰「盟主好身手,險中求勝,真是令柯某佩服!」「我們是來跟你商量做壽的事情的。」南宮雁不想听他拍馬屁,直截了當地說。「做壽?」柯掌門不解。「已經十幾天了,這樣干等下去不是個辦法,」鏡湖青楚解釋道,「倒不如我們主動一點引他出現。」「沒錯,根據我們的推斷,凶手很驕傲,幾乎每次都是在武林人士齊聚一堂的時候下手,」南宮雁接著說,「這一次倒不如就由我們做莊,來個引蛇出洞,甕中捉鱉!」看著南宮雁自信滿滿的樣子,柯守峰有些猶豫,雖說自己活了大半輩子,理應早已看破生死,可是看看另外六位掌門,他們不是死而是武功全廢神志不清生不如死啊!那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落到這個下場,就不由得驚起一身冷汗。鏡湖青楚也知道這件事對他來說很難做決定,可是倘若假裝無事,也許可以多過幾天貌似平靜的日子,可是每日心驚膽戰,惶惶不可終日,更加折磨人;倒不如做好萬全的準備,將凶手擒住,反倒有一線生機。柯守峰想了想,反正現在也無路可退,心一橫,說道︰「也罷,下個月初三就是我的壽辰,到時候就讓我會會櫻落,這個魔女,三年前我沒怕過你,現在我同樣不會怕你!」拳頭砸在桌子上,「啪」的一聲碎裂,武當弟子听到巨響趕來,見師父手上全是血,趕緊幫忙包扎。柯守峰仿佛不知道痛,任憑弟子擺弄,緩緩地對鏡湖青楚說道︰「老朽這條命就交到盟主和雁少爺的手上了,萬一我和其他幾位掌門一樣成了一個廢人,請二位千萬別手軟,給老朽一個痛快……」鏡湖青楚緊緊地抓住柯守峰的肩膀,鄭重地點點頭,這場面就連南宮雁也覺得很悲壯,不由得握緊了拳頭。

既然做了決定,三個人就開始實施計劃。整個武當熱鬧起來,添置用品,布置場地,廣發請帖,還從京城專門請來了戲班子,總之是能有多熱鬧就搞得多熱鬧。柯守峰深知此次不成功便成仁,搞不好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做壽,所以事必躬親,所有的布置材料和酒席菜式都是親自過目滿意之後才去置辦的。當然,鏡湖青楚和南宮雁也沒閑著,在做壽的掩護下不僅找來了幾十個弓箭手在四周埋伏,而且請了大批的武林高手混入護衛當中輪班巡邏,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南宮雁笑稱恐怕皇宮大內也不過如此吧,不過當然不能掉以輕心,他還是書信一封給秦慕,講了這邊的計劃,希望他能夠見機行事。

秦慕這邊自然更沒閑著,通過碧兒了解到櫻落已經回到關外,便快馬加鞭趕回去。其實像櫻落這樣的人物,因為性格上遺世獨立,即使再低調,所到之處都很容易被人認出來,一路上都是關于她的劣跡的宣揚,仿佛她由一個邪魔歪道突然變成了十惡不赦的大罪人。若是數日前听到這些傳言,秦慕斷不會相信,可是那個背影他不會看錯,這些事情和櫻落有著莫大的關聯,那麼殘忍的事情她都做得出來,傳言未必就是假的。

湖水依舊清澈,樹林還是那麼茂密,一切都沒有改變,可是又都變了,秦慕再次踏上這片綠洲,心中五味雜陳,這是他們初次見面並且定情的地方,難道也要在這里結束?

櫻落正一個人蹲在地上澆花,是那株蘭花。她用大片的樹葉盛了些水一點一點地灑在蘭花的葉子和根部,小聲地與它聊天,就像呵護一個嬰兒一樣輕柔與耐心。听到秦慕的腳步聲,櫻落抬頭看了看他,沒說話,繼續低頭照顧蘭花。雖然他明知道櫻落向來很冷淡,但此時依然覺得很尷尬,不曉得如何攤牌,那些勇氣一下子在見到她的那一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突然就有一個牧羊人渾身是血的跑來,跌得撞撞來到櫻落面前,仔細一看居然是阿依瑪的父親,櫻落扶住他,問出了什麼事情。阿依瑪的父親受了重傷,斷斷續續地只說了「馬賊」兩個字就斷了氣。櫻落一臉陰沉,提起劍就上馬往出事地點趕去。秦慕一愣也趕緊跟上。

感到的時候牧民們正與馬賊混戰,羊叫狗吠一片混亂。牧民自然不是馬賊的對手,很多傷者躺在地上申吟,還有少數的人正在負隅頑抗,櫻落拔出劍只見寒光一閃,便有幾個馬賊掉下馬來。她一路沖一路砍,不到一刻鐘就將賊人全部解決。地上一片狼藉,三十多個馬賊全部重傷,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等櫻落冷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下手太重了,心中有些後悔當時太不冷靜。急著去救助傷者的她沒有注意到秦慕根本沒有出手,一直冷冷地看著,也或許她明明已經察覺到卻選擇視而不見。但無論如何,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私人感情。羊已經跑了一大半,一些輕傷的牧民去找了,受了重傷的就留在這里休息。忙完一切櫻落才想起沒有見到阿依瑪,終于在一個羊圈的角落里發現了她。她被母親用身體擋在了下面,她的母親背對著所有人,背上是一道很深的傷口,很明顯是用生命保護了她。而阿依瑪正流著眼淚瑟瑟發抖,自己的母親死在面前這個打擊不是誰都能承受的。櫻落嘆了一口氣,將她抱出來,找了些清水給她擦擦臉。

那些馬賊終于緩了過來,跪在地上哀求,櫻落說︰「你們的生死不是由我決定的,受到傷害的是這些牧民,去求他們吧。」牧民善良,覺得逝者已矣,就算殺了他們也無濟于事,只是不許他們再做壞事。櫻落要求他們將所有的財物拿出來撫恤傷者和死者家屬,剩下的就分給窮人。那些馬賊能保住一條命就感恩戴德了,這些要求一一答應。

從出事到葬禮結束,阿依瑪都沒說過一句話,即使是在父母的墓碑前,她都沒有流淚,只是長久地站在墓前不肯離開。櫻落從心底里憐惜阿依瑪,她知道這一變故會改變這個小姑娘的一生,就像自己當年一樣。

冬天快來了,牧民要趕到下一個牧區過冬,因此葬禮過後就準備離開,這時阿依瑪突然開口︰「櫻落姐姐,我可以拜你為師嗎?請讓我跟著你吧!」所有人都愣住了。櫻落面無表情地問道︰「你想報仇?」「不,」阿依瑪一字一句地說,「學了武功就可以保護所愛的人不受傷害。」「我不會收你做徒弟的,你還是跟著他們走吧。」說完櫻落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阿依瑪很倔強,她跟著櫻落和秦慕回到那小片綠洲,便跪在屋外等候。小屋是秦慕和櫻落一起蓋的,秦慕說有了屋子才像一個安穩的家。櫻落給它起名為安居,意為安全的地方,雖然從來不肯承認這是一個家,卻不得不承認小屋落成後的確給她增添了一些安全感。現在阿依瑪就在屋外,不進來也不離開,屋內的櫻落更是仿佛沒事人一般坐在窗前看書。秦慕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肯收下阿依瑪,但也不敢擅自做主讓阿依瑪進來,只得偷偷送些水和食物才回對岸的暖心居休息。暖心居的名字是秦慕起的,他當初雄心勃勃希望自己努力使得櫻落冰冷的心溫暖起來,可是現在卻一點信心都沒有了。隔岸望去,安居的燈已經熄了,或許阿依瑪還跪在門外,她的倔強讓秦慕覺得似曾相識,便想起了當日與鏡湖紫雲初相識的情景,也是一樣的倔強任性,俏麗的臉龐掛著天真。如今已為人婦的她應該會成熟一些了吧,不過南宮雁那小子真是寵她寵的厲害,也許會更加刁蠻也說不定呢。想著想著就睡著了,夢里還見到這一對小夫妻開心地向他招手,醒來看到自己目前的處境,不由得嘆口氣,一臉惆悵。

苦惱歸苦惱,生活還要繼續,出門伸個懶腰,就看見阿依瑪的叔叔向安居方向走去,雖然他心中有數,但還是趕緊整理一下衣服去看看。不出所料,這些牧民今天就要離開,是來詢問阿依瑪的去向的。盡管櫻落一再拒絕,可是阿依瑪很堅決,一定要留在這里直到櫻落收她為徒,她的叔叔沒有辦法,只好告訴她下一個牧區的具體位置,倘若她想回去,大家就在那里等她。秦慕也答應她的叔叔期間會好好照顧她,她的叔叔才無奈離開。

櫻落將她當成透明的,並不理會她,倒是阿依瑪乖巧的很,幫忙洗衣做飯收拾房間,就連櫻落在林子里練劍她也寸步不離地伺候著。一個十歲的孩子如此乖巧伶俐鍥而不舍連秦慕看在眼里都很感動,他不明白為什麼櫻落始終不肯松口。本來想等這件事情結束之後就攤牌,看來短期內是不可能了,但是時間不多,吃過午飯,秦慕支開阿依瑪,將櫻落約了出來。

盡管這幾天來櫻落連秦慕一並不理睬,但秦慕並不知道為什麼,而且由于總是沒有機會和她單獨談談,心中焦慮,也就沒有在意自從關內回來之後櫻落的變化。櫻落依舊一副冷淡的樣子,秦慕只好先開口︰「櫻落,六大門派掌門的手筋腳筋是不是你挑斷的?」櫻落一驚,仿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只是一瞬間,她輕蔑地笑了笑︰「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秦慕急切地說︰「如果不是你,我和你一起向各大門派去澄清,然後去抓真凶;如果真的是你,」秦慕咬了咬嘴唇,「我會把你帶到他們面前,為你求情。」「你對我還真好,我都有些感動了,」櫻落撲哧一聲笑出來,「那我是不是應該感恩戴德五體投地再為您塑個金身日夜供奉啊?」「你不要這個樣子,」秦慕突然難過起來,「我是認真的,什麼罪責我們一起承擔。」櫻落臉色漸漸冷起來︰「不管我做沒做,你在心中早已認定凶手是我,那我就成全你!」櫻落向來劍不離身,緩緩抽出劍,「贏了我你就是天下第一,真是一舉兩得呢!」秦慕本想說服她一起回中原,眼見如此不得不拔劍迎戰,但天下第一的名號畢竟不是吹的,幾十個回合下來秦慕已成弱勢,櫻落突然一劍橫掃過去,秦慕躲閃不及一縷頭發被削掉,劍鋒挨著脖子的時候突然停住,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見你。」沒有溫度的聲音傳來,櫻落的背影顯得憂傷而毅然決然,偷偷跑來的阿依瑪顯然被嚇壞了,定定地看了秦慕兩眼然後一溜煙的跑掉。秦慕看著林中飄落下來的葉子腦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但是這一次的的確確滿盤皆輸,不僅失去了櫻落,而且名譽掃地,退出江湖十年,成為全武林的笑柄。本打算就算櫻落承認了自己也會與她同甘共苦一起面對,沒想到她性情如此剛烈,真是失策。但轉念一想其實櫻落並沒有承認自己就是凶手,還有挽回的余地。

第二天一大早,秦慕偷偷把阿依瑪叫出來。阿依瑪開始不肯,說哥哥是壞人,自己都听見了,哥哥要把櫻落姐姐帶走去受苦。秦慕只好解釋是外面的人對姐姐有誤會,自己是要帶姐姐去和外面的人說清楚,不是害姐姐。什麼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是不會明白的,自己對櫻落是真心的,你也不希望櫻落姐姐不開心吧等等等秦慕說得口干舌燥才勸動阿依瑪老不情願地答應了他。

一切安排妥當,秦慕和阿依瑪神秘地眨眨眼楮就牽著馬不知去了哪里。櫻落依舊吃飯、看書,誰都不理。漸漸地天黑下來了,對岸暖心居還是漆黑一片。「他大概走了吧。」櫻落想,心中有些惆悵,「也許以後再見就是敵人了。」突然天空一聲響,西面亮的耀眼。「不好了,」阿依瑪著急地說,「秦慕哥哥必定是被狼群包圍了,才發出的求救信號!」櫻落不解。阿依瑪解釋道︰「秦慕哥哥說他讓你生氣了,心里很後悔,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要去你救她的地方對上天祈禱,希望你能原諒他。可是我告訴他那里群狼出沒的地方,很危險,他卻說如果被真的被狼吃了,那就是你還不肯原諒他,這樣就算活著也沒什麼意思。我不放心,就在他的口袋里悄悄放了一枚信號彈,也許他現在已經被層層包圍了呢!」櫻落皺起眉頭︰「你說的是真的?」「是真的,阿依瑪不敢騙姐姐。」阿依瑪信誓旦旦,「姐姐要是不去救他,再過一會兒估計連骨頭都剩不下了。」櫻落見她言之鑿鑿,不由得不信,說句「胡鬧」立刻上馬往西面趕去。

西面是一片戈壁,沉浸在一片黑暗中,矗立在周圍的不規則岩石此刻顯得陰森恐怖,但是櫻落顧不了那麼多,救人要緊,連連抽打著馬急速飛奔。終于在遠處看到了火光。火光越來越近,直到近在眼前櫻落也沒看見一頭狼,才知道被騙了,可是眼前的情景又令她的視線無法移開。篝火被圍成一個巨大的心形,中間用石頭擺出了「請原諒」三個字,在火苗的襯托下閃爍搖曳。秦慕抱著一束蔫了的野花站在她面前微笑︰「落兒,不要再生氣了好嗎?」。櫻落撅著嘴問道︰「花怎麼都蔫了?」秦慕一撓頭,難為情地說︰「花是中午采的,沒想到它晚上就成這樣了……你就看在我在這里曬了一個下午的份上,不要在生氣了,好嗎?」。櫻落忍不住笑起來,隨即又沉下臉︰「我不是原諒你,我是看在花的份上。」扶著秦慕的手下馬,一邊看篝火一邊自己嘀咕︰「還真是很漂亮呢。」秦慕拉著她說還有驚喜,蒙住眼楮數到十,便看到滿天的煙火點亮了夜空。兩個人坐下來靜靜地看著天空。看在櫻落開心的樣子,秦慕暗自得意,果然師父說的沒錯,女孩子都是喜歡煙火的,那瞬間綻放的光彩會深深地吸引住她們,這個時候男人任何的過錯都可以被原諒。想到師父,又有些傷心,雖說山貓前輩對師父的死已經不再追究,可是身為無視道長唯一的徒弟不為他報仇是不是太不孝呢?想到這里,又看了一眼正沉浸在美麗的煙火中的櫻落,那天她也在,會不會和師父的死有關呢,或者,她就是凶手?「你是在哪里買到的?」櫻落沒有看他。「啊?你說什麼?」秦慕沒想到她會問,一愣,隨即後悔自己剛才的想法,這才和好,倘若問她師父的死是否與她有關一定又會大吵一架,更何況沒有實際的證據是不可以隨便說的。「我問你,這些煙火是怎麼買到的?」櫻落回頭,奇怪地望著他。「哦,這些啊,是我從路過的駝隊商人手里買到的,他剛好有,我就買下了。」秦慕突然想起了一個人,「說到煙火啊,我小時候認識的一個小女孩也很喜歡煙火呢,那個時候我被人追殺掉下山崖,一個小女孩在河邊救了我,把我帶回她家去養傷。對了,和你一樣都是大大的杏核眼,小小的鼻子和嘴唇。不過她比你開朗多了,很愛笑的,為了感謝她照顧我,我就砍柴去集市上賣,賣的錢拿去買煙火晚上和她一起看,她又笑又跳的,很開心。」秦慕說得忘乎所以,扭頭一看櫻落臉色不對,趕緊收聲︰「是不是我哪里說錯了?你不喜歡我就不提她了。」「不,」櫻落搖搖頭,咬著嘴唇,「你接著說,我喜歡听你和她的故事。」「哦,」秦慕有些糊涂,不過還是接著說,「她還很喜歡放風箏,我還親手做了一只風箏送給她,她跟抱著寶貝一樣抱著不肯放手,連睡覺都要放在床頭。你知道嗎,我曾經發過誓只會做風箏給喜歡的人……不過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啦……哈哈……哈哈哈……」秦慕突然看見櫻落眼中有淚光,以為她吃醋了,只得解釋一下。「如果現在讓你見到她,你還會喜歡她嗎?」。櫻落問。「這個哦,」秦慕想了想,「這麼多年都沒見到,應該以後也沒機會吧,況且我親眼見到他們一家被抓走,想必是凶多吉少。她現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說著秦慕也感傷起來,拿出笛子來吹。笛聲悠揚,櫻落靠在秦慕的肩膀上漸漸睡著了,夢中她見到了爹娘,她告訴他們已經找到慕天哥哥了,本以為今生都不會再見,而現在,他就在自己身邊。秦慕低頭看櫻落熟睡的臉龐上掛著淚珠,輕輕地有手擦掉,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要是當初救自己的小女孩就是現在的櫻落該有多好。

阿依瑪見到二人有說有笑地回來,知道已經雨過天晴,心中埋怨害白擔心了一晚,不過還是很高興地跑過去牽馬,匯報說已經做好了早點等著他們回來。趁著阿依瑪去栓馬,秦慕忍不住問如此聰明伶俐的孩子為什麼櫻落就是不肯收下呢?櫻落嘆口氣說,我不想讓她步我的後塵,以前總以為學好武功就可以保護自己和所愛的人不被人欺負,但只要你在武林中嶄露頭角就會有很多麻煩事,有時候你不去找他們,他們會主動來找你。也許你已經知道了,三年前的武林大會上打敗所有人爭得天下第一的那個人就是我。

秦慕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一直以來兩個人都很有默契地避談武林事,以為這樣就可以過上世外桃源一樣的生活,但這畢竟是兩人的一廂情願,現實終究是現實,然而一直避世的櫻落先開口讓他多多少少有些意外。「有些事情,選擇了就不能後悔,但做出選擇之前還有機會,」櫻落說,「不管你是否已經知道,這些事情我想親口告訴你,我是武林正派口中的邪魔歪道,是魔女,但其實為了天下第一的名號,黑白兩道都在追殺我,只要我一回到中原就會有各路人馬前來挑戰。」「即使是你躲到關外,也無法清靜。雖然鏡湖青楚再武林大會上奪魁,但沒有和你較量過依然不算名副其實。」秦慕想起和她在這里初見的情景,不禁莞爾。「嗯,所以……」櫻落垂下眼皮,「這些事你要不要考慮好?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不會怪你。」「我……」秦慕忽然有些羞愧,自己猶豫在感情和理智當中,當初的確著了魔一樣地迷戀她,但如果真的和她在一起,就意味著自己努力取得的名聲與地位都將一去不返,在黑白兩道的夾縫中求生存;但倘若離開她,即使將來當上武林盟主也不會開心的,自己肯定會後悔,而且說不定會帶著內疚孤獨一輩子。真是很難抉擇呢。「馬栓好了,快來吃飯吧,等一下可就涼了。」阿依瑪蹦蹦跳跳地跑回來,見到哥哥姐姐和好,她可開心了,這兩天姐姐悶悶不樂的樣子自己看著都心疼。櫻落和秦慕被阿依瑪一手拉一個向前走,秦慕還在很認真地思考如何能夠兩全其美,沒有注意到櫻落臉上的失望。

半夜的時候秦慕突然听到外面有動靜,悄悄打開門就看到一個人影往樹林里跑,秦慕追過去將來人截住,居然是齊祀,他很奇怪,這個時候齊祀不應該是在守護武當和少林嗎,來這里做什麼?齊祀也很詫異,但隨即笑得很古怪︰「秦公子,原來你也在這里,咱們可真是有緣啊。」說實話秦慕對他第一印象就不好,不過礙于南宮雁的面子沒有表現出來而已。「你來這里做什麼?是南宮雁派你來的?」秦慕問。「這就不勞秦公子費心了,」齊祀嬉皮笑臉地說,「不過你我也算殊途同歸,目的都是一樣。只是秦公子遲遲沒有消息,不會是愛上那個小妖女了吧?這妞可是個冰美人,晚上抱著可不夠暖和啊。」齊祀越說越難听,秦慕皺眉罵道︰「住口,不許你侮辱櫻落!」齊祀笑道︰「哈哈,少他媽裝正經了,你接近她不同樣是為了她身上的落魂劍譜嘛,沒什麼不敢說出來的,若是打敗她,就可以名揚天下;即使輸了,也在意料當中,沒什麼好丟臉,誰讓她是天下第一呢。」「無恥!」秦慕正要教訓他一下,只見電光一閃,刺得眼楮發疼,再睜開眼齊祀早已不知所蹤。幸而這里離安居較遠,櫻落應該沒有听到,可是齊祀藏匿在樹林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來,秦慕想了想為了不讓齊祀吵醒櫻落,來到安居門外守護,直到天亮才睡著。

櫻落早上一開門就發現了靠在門邊睡著的秦慕,雖然覺得奇怪,卻也不敢驚動她,進屋拿了一件衣服想披在他身上,低頭就看見秦慕垂著睫毛驟起眉頭的樣子,櫻落笑,抬起手輕輕用食指和中指放在他的眉頭上去撫平擠在一起的皺紋。秦慕驚醒,一把抓住櫻落的手,發現是她才順勢放在自己的胸前,笑著說道︰「早。」陽光剛好灑在他的臉上,櫻落忽然覺得眼前的秦慕仿佛閃耀著光輝,陽光而溫暖,她也笑著問道︰「早。你一夜都在這里?」「我啊,」秦慕無奈,「昨天晚上輾轉反側睡不著,就想見你一面,可是來到這里發現你已經睡了,又不忍心叫醒你,只好在門外等。這樣你醒來第一眼見到的人就是我啊。」「油嘴滑舌,不理你了!」櫻落羞得滿臉通紅,想抽出手,卻被秦慕牢牢地抓住掙月兌不出來,只得用另一只手捶打他。秦慕也不說話,只是微笑地看著她欲拒還迎,粉面嬌羞的樣子,心中感嘆原來一直以冷面示人的櫻落也有少女般可愛的一面呢。這時阿依瑪也起床了,頂著一頭亂發揉著眼楮走出來,大概腦子還不太清醒,一腳踢到了秦慕放在門口的劍上嚇了一跳,自己也沒站穩,「哎呦」一聲直接就從台階上滾了下來。直到爬起來似乎還是蒙蒙的,看看櫻落秦慕又看看自己,不知所措。「她不會摔傻了吧?」秦慕悄悄問。「不能吧,才四個台階。」櫻落也不確定。兩個人慢慢走近她,用手在眼前晃了晃,只听一聲絕望的喊叫突然沖上雲霄︰「我的羊腿……啊……我正做夢吃羊腿呢,結果摔了個狗啃泥,羊腿不見啦……你們賠我羊腿,賠我羊腿……」

「孔子曰︰為小人和女子難養也。我看第三難養的就是小孩子了。」秦慕一邊加柴一邊對櫻落說。架在火上的羊腿「茲茲」地流著油,香味傳得老遠。櫻落笑道︰「你不是天天夸她機靈乖巧嗎,這會子嫌她麻煩了?等她回來我就告訴她。」「千萬不要,」秦慕投降道,「這個小鬼頭,指不定又要出什麼餿主意呢,上次就把辣椒水放到了我的洗臉水里,害我眼楮腫的跟核桃一樣。」「哦?什麼時候的事情,我怎麼不知道?」櫻落好奇道。「還不就那幾天你不理我的時候,她覺得是我惹你生氣了,要為你出氣才偷偷跑來整我。」「哼,我也是有幫手的呢,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不敢不敢,」秦慕趕緊求饒,「有她保護你,我是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況且,我哪里舍得欺負你呢?」兩人說笑著過了好一陣,也不見阿依瑪的影子。櫻落說那我去找找吧,羊腿快好了,小丫頭饞著呢。秦慕不動聲色地笑道︰「肯定是玩兒起來忘了時間,不會有事的。反正羊腿就快烤好了,我去找她吧。對了,我的笛子落在暖心居了,你去幫我拿過來吧,阿依瑪最愛听我吹笛子了。」

看到櫻落走遠,秦慕放下手中的羊腿,走進阿依瑪說去采野果的林子里,果然就听到了一陣響動。「出來!」秦慕喊。只見齊祀緩緩地從樹後面走出來,斜著眼楮得意地說到︰「雁少爺總是贊你聰明機警,我在這里等了一個上午你都沒發現,看來也不過如此嘛。」秦慕冷笑︰「不把櫻落支開,我又怎麼能來收拾你呢?就你這點三腳貓功夫還想挑戰她,先過了我這關再說!阿依瑪呢?不關她的事情,你先把她放了。」齊祀不屑︰「你我目的相同,何必裝正經呢?說什麼要追查真凶,還不是倒在了溫柔鄉?哦,這就是那個所謂的什麼‘美男計’吧?秦公子對破案有兩下子,沒想到對付女人更有一手啊!要不這樣,我倆聯手,到時候天下第一的名號歸你,落魂劍譜歸我,你看如何?」「少廢話,交出阿依瑪,我送你上西天。」秦慕見他言辭下流,不想多費口舌。「你說交人就交人,我傻啊?」齊祀奸笑,「這個小丫頭是我的免死金牌,哪那麼容易就放了她!你有兩個選擇,要麼同我聯手,要麼就等我把真相告訴櫻落,看她會在幾招之內解決你吧!」

「秦慕,阿依瑪,你們在哪里?」櫻落回來見不到人,沿著林子找來,踫巧看到了他倆,「咦?你怎麼會在這里?還不死心?」「櫻落姑娘,我可是好心來告訴你一件事的,」齊祀瞟了秦慕一眼,「其實……」話還沒有說完,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倒在地上大笑︰「哈哈……哈哈哈……你會後悔的,哈哈……」一劍穿心。嘯天劍刺耳的聲音驚起了林中的鳥,撲稜稜,撲稜稜……

秦慕沒有理會櫻落指著自己咽喉的劍,轉身離開,還不是解釋的時候,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或許櫻落會怪自己殺人,但自己的處境別無選擇。況且,現在更重要的是要找到阿依瑪。阿依瑪是在林子里被抓走的,為了不被發現肯定不會在附近,所以必須向更深處走。走了一會兒,突然有一根樹枝掉下來,秦慕趕緊避開,抬頭一看,竟發現了被藏在樹上的阿依瑪。阿依瑪被放在靠近樹干的地方,但是只有幾根不太粗的枝丫支撐,剛剛掉下來的就是不堪重負折斷的樹枝,此時手和頭都垂了下來,倘若一頭栽下來可就麻煩了。秦慕施展輕功一躍而起抱起阿依瑪回到地面,為她解開穴道,睡得正香的小丫頭才醒過來。「咦,秦慕哥哥,你怎麼來了?哎呦,怎麼渾身都疼啊……」阿依瑪還在納悶自己撿的柴都去哪里了。「好啦,你個小懶豬,玩兒著玩兒著都能在林子里睡著,快點起來吧,羊腿早就烤好了。」「哦耶!有羊腿吃了……」看著阿依瑪歡樂地跑回去,秦慕心中泛起苦澀,這樣單純的小幸福恐怕很快就要結束了吧。

當秦慕回到安居的時候櫻落和阿依瑪正在等他,阿依瑪一把將他拉過來︰「秦慕哥哥餓的走不動了呢,比我還要慢!」秦慕尷尬地笑笑,看了一眼櫻落,櫻落並沒有看他,正專心致志地挑了一大塊肉放到阿依瑪的碗里,催促道︰「快吃吧,小饞貓!」看著阿依瑪吃得那麼香,櫻落輕輕笑起來,也撿了一塊肉舉到秦慕面前。秦慕受寵若驚,趕緊接到碗里,心中充滿了疑惑,欲言又止。

直到吃完飯,秦慕才找了個機會把櫻落單獨叫了出來,他知道櫻落的脾氣,很明顯地,一句話不說那就是生氣了,剛剛緩和的關系可不能就因為一個齊祀又返回原點,要在惡化之前解決。「這個齊祀……也就是齊千刃,是震遠鏢局的管家。」秦慕知她心中有疑問,開口道,「震遠鏢局的少主南宮雁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受姐夫鏡湖青楚之托一直在尋找你的下落,要與你一決高下,只有贏了你才能真正獲得武林中人的認可。他也是我的朋友,我不想看到你們自相殘殺,更不能讓他們傷害你。所以他必須死。」南宮雁?櫻落想起來秦慕這次返回中原就是為了參加他的婚禮,自己在震遠鏢局的確見到過齊祀,秦慕的話倒也是符合情理,只是齊祀臨終前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對她說的還是對秦慕?他的笑那麼詭異……秦慕見櫻落將信將疑,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不許你胡思亂想,我的心就這麼大都被你佔滿了。不許你不相信我,如果連你都相信我那我還能相信誰呢?不許你受到傷害,如果你受了傷誰來照顧我呢?不許你不開心,如果你不開心怎麼跟我一起欣賞生命中最美麗的風景呢?」

秦慕為了我殺死震遠鏢局的管家,就是與自己最好的朋友反目,他的心里更加難受吧,我又怎麼能責怪他濫殺無辜呢?櫻落心中自責。她抱著秦慕輕輕說道︰「我相信你。」幸福的感覺從心里升到頭頂。

女人是愛情動物,無論多麼聰明,當愛情來臨的時候,就算是個陷阱也心甘情願往下跳,將一切顯而易見的破綻都輕易地忽略掉,選擇視而不見听而不聞,直到摔得遍體鱗傷想要怨天尤人的時候才發現其實是自己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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