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藍家史
步履輕躡的跟在藍蕭身後,遇到的丫鬟卻都是低眉順眼地駐足原地等他們臨身而過,整個藍府里似乎規矩很嚴,全然不像藍公子說的那樣一城一畫蘇州。
「二叔。」氣派輝煌的堂上一四十歲左右的男人正端著茶在品,听見人聲抬頭便道︰「你叫澈兒來,我還以為那小子想你想瘋了。他說你屋里住了女個人」目光又對向幽蘭,「幽姑娘吧?」
「見過藍老爺!」幽蘭不清楚藍蕭有幾個二叔又到底名誰,想著叫藍老爺應是不會錯。
「幽姑娘,快請坐!」他右手放去掌中的瓷盞,面目語氣卻在招呼。
「幽姑娘昨晚被我送回,這段日子需暫住在府里。」藍蕭也沒向他二叔多寒暄直接就提道。藍老爺卻是應承︰「好!劉家的事我听說了,劉家小女兒也被林家接過去住,幽姑娘就放心住在府里。」
幽蘭遲疑不覺後方道︰「多謝藍老爺。」
藍老爺突然又提起話頭︰「蕭兒,那丫頭自從上次被你請去後可是生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氣,整天沒好臉色,我怕她將來嫁不出去,你待會好好說說她!」雖是數落,話意中卻充滿愛溺。
「爹,有你這麼說自己女兒的嘛!」一個聲音從外而來,藍淑正拉著藍澈跨門檻進來。
藍老爺見他女兒便發愁︰「就是平日太慣著你,才養成如今這個個性。你看林家女兒五月份就快成親了,你卻挑三挑四瞧不上,你讓我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娘。」
藍淑余角早已瞥見那邊安坐著的幽蘭,卻依舊不甘的說︰「爹,你又來了,老是拿我那死去的娘來壓我。小澈兒還在你就不怕二娘生氣?」
「二叔,堂姐若真想嫁人,我們倒要真擔心了。」藍蕭也不解圍,想澆把油上去似的。
「姐姐若真要嫁人,我們倒要真擔心了。」藍澈扭動著蹬上高椅坐到藍蕭身旁。
藍淑已然威脅著︰「小澈兒,你再多嘴,我把你關個三天不給你吃飯!」
「蕭哥哥會救我的!」小小身體卻已透露出害怕的信號傾向藍蕭身側。「你蕭哥哥馬上就會走,我看他到時怎麼救你。」藍淑發現威脅有效,略顯得意。
「藍澈。上次教你的幾招還記得嗎,到時候拿來對付綽綽有余。」藍蕭又漫不經心的支起招來。
「是的,綽綽有余。」藍澈拽起來。
藍淑終于氣不過︰「藍蕭,你盡教我弟弟些亂七八糟的!」
這時藍老爺恰巧咳嗽聲響起︰「幽姑娘見笑了,這是小女藍淑小兒藍澈。淑兒這是幽姑娘,要在府里住些時日,你要好生招待!」
听她爹囑托,藍淑心思終于繞出剛才郁結的怨氣,招呼著幽蘭︰「妹妹別見怪,我們平日就這樣。」
又閑聊了些無關緊要的話,藍老爺見藍澈坐不住便讓她們退去︰「淑兒帶幽姑娘去熟悉下府院,我與蕭兒談些事情。」
淑香閣坐落北角,俯瞰如彩鳳棲枝般點綴在藍府深徑中。時有人語響,未聞來人往。
小橋流水茂林修竹,閣苑香氣如煙炊裊,芍藥未開牡丹含羞,滴滴清泉沿著青竹木枝響入瓷碗。井沿也是乖巧,玲瓏可現,深溪靜水坐享便可仰天。右側畫檐廊橋上空寂疏朗,闊達深長。
上得樓來,閣內錦羅秀緞堆疊,燭花滿台,琉璃簾窗亮閃著眼楮,此景溫馨柔滑。幽蘭眼前所見的便是八年後第一次踏入小姐的閨房,喜上眉梢雀躍在心。
「這是姐姐繡的?」她指了指臨窗擺放的絲線布料。藍淑憨笑起來︰「前段日子還未出淑香閣時因實在無聊便叫丫鬟拿了這些好教我打發時間,現在一出去就沒理會它了妹妹坐一城一畫蘇州。」
摩挲順滑是上好的梨花木料凳,秀桌上青花瓷壺一盞,隱帶含笑著。「幽蘭自小在外漂泊,很少見著這些東西,還請藍姐姐見怪不怪。」
藍淑見狀又說︰「你別像惜月妹妹她們那樣藍姐姐的叫我,直接喊我藍淑,我也叫你幽蘭,這樣可好?
「藍淑?」幽蘭暗自低語,卻被藍淑听進耳去,這不會很沒禮貌麼?「藍淑藍府還有些什麼人?」幽蘭一路聞得藍家名聲,心中隱有擔憂,怕見著什麼人到時不好說話。
藍淑目善眉歡見她一副羞怯神情又是紅唇展顏,便介紹著說了些藍府的情況。
正如幽蘭所見藍家就他爹藍橫元一個人持家,她親娘在她幼時便病故去世。只藍澈的娘一人相伴,無別的姊妹。而藍蕭則是大伯父家唯一的孩兒,藍蕭爹娘年輕時的戀情曾被廣傳,蘇杭之地男才女貌之人本已是無數,但藍蕭父母因卓凡出眾的才貌宛若星辰般的耀不可及。由此便獨享盛歌,詠徹江南。
奈何也是天妒人怨世心人惡,在藍蕭四歲時兩人莫名的死于滄浪亭畔。
藍家老爺子,藍淑爺爺痛心疾首,派人追查許久也都未找出凶手。為妨有失,藍老爺子禁令全府上下不得講任何藍蕭父母舊事,自己也帶著寵愛的孫子離家而去,把家業細數推給了藍橫元。
三年五載的也不知道老爺子帶藍蕭去了何處,藍橫元深知他爹的癖性也沒有過分去追尋。由此又過了好些年,那年藍老爺子領著十五的少年突然回到蘇州。
此時的藍蕭恍若歷經事變卻又不著痕跡,面容絕色,氣宇優舒,舉止間豁然有氣四旋八方。一年後落戶城西的高華苑,藍老爺看藍蕭羽翼健碩,舉手投足間不失他當年風範便又獨自逍遙去了。
藍橫元有心挽留卻被老爺子深受囑托,幸而他本就有心栽培,且藍澈又幼小,便把多年經營的生意逐漸都交與藍蕭打理。藍蕭談笑間也應對自如,不負藍橫元所望。終于跨出南方權勢圈北往而上,硬是為藍家再次開闢了新章。
這麼說著便到了晌午,听丫鬟過來告知說藍公子已先有事離去,藍淑便兀自請幽蘭留下用膳,過後再一同去慰問劉扇。
出得府門,也不坐轎,左拐彎便是林府。卻在門前听管家說林惜月一早陪劉扇回了劉家,便又跟著前前後後兜轉了幾圈來到劉家。
白綾纏院,各自飄飛。前院空灑,奴僕喪裝。幽蘭前腳已然進門來後方聲音又作響,回頭一看︰「她怎來了?」白臉裝飾,紅唇依舊,只是眼眶深陷顯得神情渙散。
「夫人,小姐,這邊請。」劉家管家支手引前,幽香側身隨後著。
「這兩位是?」藍淑問。劉家管家介紹完,她便目光兩邊移,幽蘭心下也是正奇怪,見她們停住不前,只得說道︰「二娘怎麼來了?」新婚之宴不見人來,不親非故又來做何事?
呂天華年已四八,容色正衰之年卻是依舊身形不凡,見到幽蘭如此說有些恍驚。
「你你會說話了?」幽香指手冷叫起來。
幽蘭早已見怪不怪,只是多年隱忍今日是否要討回?旁邊容貌驚艷之人,離著幽蘭兩步暗道這家人怎麼這樣?
沙啞而又帶滄桑的聲音平靜一說︰「听說劉老爺昨晚之前去世,也算是親戚一場」她聲音疲憊,「沒想到這就去了」
「娘,見完我們趕緊回去吧!」幽香催促,她冷眼四周瞧著昨晚還是燈火喜氣的劉府今個卻哀傷滿地,「真是掃把星!」幽香極盡辱罵的喊道。
幽蘭依舊沒往心里去︰「幽香何出此言?」
「有誰家新娘子剛過門就死人的?不是掃把星是什麼!」聲音卻越來越張狂。
幽蘭終于冷駁︰「你是怪我?若當初你嫁過來劉老爺和劉少爺就不會死?這麼說來我還真算掃把星了!」
「幽蘭怎麼這麼說?」藍淑一身灑月兌,她雖不小家子氣但這個幽香說話太刺耳,「劉老爺之事誰都不願,不必怪身上!」
幽香卻沒有輕罷的意思︰「我若是劉小姐早就把你轟出門了,是吧娘!」
「幽蘭,她可是你妹妹?」藍淑湊近過來問著,「這麼不像!」
幽蘭想著便笑起來︰「藍淑猜的沒錯,這個妹妹品性與我不像,之前四公子也是這麼說。」
「哦?」她假裝的問。
「幽蘭自小離家,凡是都謹記先母的教囑。幽香身在府院,秉承二娘風範才是。」藍淑見她伶牙俐齒地為自己辯解,放心下來。
「你心里怨恨我們母女?恨我們把你趕出去?」
見呂天華說話,幽蘭帶著些冷嘲說道︰「二娘說笑了,幽蘭自小無依靠,知道清苦貧寒的滋味,怨恨這等事是有閑情逸致的人才去想的,幽蘭奢望不起!」
「哼!你想怨也怨不得我娘,你當初也把我娘傷的不輕。我娘還落下了後遺癥!」
幽蘭斜眼︰「你娘後遺癥!那我娘呢?」她激動起來卻又想平復只得冷呵,「往事過遷,多說也無益。」一旁看著的藍淑終于欽佩起幽蘭來,那麼隱忍,她委實是做不到了。劉家管家見情況不妙早已心抖的邁步前去通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