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話,走了大約半個多小時遠遠看見一座城門,我心里有些緊張,但腳步未停繼續一步三搖的往前走。門口十來個守城的兵丁,全身鎧甲,手持兵刃,嚴陣以待。出入城門的人流三三兩兩不是很多,看穿著大部分都是貧民百姓。偶爾也有一兩匹戰馬飛馳而過,騎在馬上的都是宋軍裝束。可能因為皇上剛剛被護送回京不久,守衛兵丁對出城的人盤查的不緊,對進城的人卻嚴格盤問,查的很仔細。
我越走越近,心跳也越來越快。太平盛世長大的我哪見過這種場面。低著頭,腳步放慢,用眼角余光掃著兩旁的兵丁,他們看都沒看我一眼,我順利出城。可能只有八王趙德芳得到了我回京的消息,把消息壓住了,才沒有盤查出城的人吧。我暗自高興。
出城後我沒敢馬上快走,依舊搖搖晃晃的。直到拐過一個彎兒,回頭看看後面無人跟隨,我才放開步伐。從小習武的好處在這個時候充分體現,我凝神提氣,健步如飛。媽媽要求每天負重五公里跑那是必須的!鐵砂子的背心和綁腿的沙袋都是我媽親手做的,加起來差不多四十斤,無論春夏秋冬,每天必跑。當初我還認為上了大學離開家住宿媽媽就沒辦法管我了,結果我考了個家門口的大學,這下更慘了,媽說功課不緊了,每天多練一個小時。我的心吶,拔涼拔涼的。
不過現在我可太感謝我那親愛的媽媽了。一想到媽媽,心里又開始刀扎一樣的疼。快一年了,她從我的生活中消失快一年了。我甩甩頭,不讓自己再想下去。
雖然走得很快,我也沒忘記觀察四周情況。習武之人要求眼觀六路耳听八方。這應該是一條官道,道兩旁是一片片田地,黃澄澄的應該是麥子。現在知道書到用時方恨少了!記得老師好像講過河南地處亞熱帶向暖溫帶過渡地帶,適宜于多種農作物生長,盛產小麥。現在是六月份,正是小麥收獲的季節。田間也有農人在收割。烈日炎炎,農民伯伯辛苦啦!二十一世紀的農民是不是已經機械化種田了?看來不接觸自然是非常可怕的事情,等我回去了,一定去廣大農村鍛煉鍛煉。
走了大約三四里路,路邊有一個茶攤兒,因為中午沒什麼客人,賣水的老者正坐在凳子上沖盹兒。
看到水忽然覺得口渴難忍,停下腳步對老者喚道︰「老人家,您這水怎麼賣呀?」
老者睜開眼,看了我一眼,什麼都沒說,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碗倒了一碗茶遞給我說︰「喝吧。」
我笑著問道︰「多少錢呀?」說著準備去掏楊排風給我的那個小錢袋。因為上衣實在太破,我把那個袋子塞在了腰間。
「你就喝吧,」老者笑著說︰「我還能要你辛苦討來的錢。」
听他之言,我才意識到我是一個討飯的。這倒不錯,一路盤費都省了,我要就行了。
天下窮人是一家呀。我的腦子里又冒出一句不知道哪兒听來的話,等有機會雙倍還給這位老者。
謝過老者,我繼續趕路。一直順著大路走,很快就到了一片樹林。林子似乎不是很大,但樹很茂密。附近沒有發現孟良的身影,我往樹林深處走了走,陽光透過密密的樹葉灑下一地斑駁。地上青草絨絨,踩著還挺舒服。林子里很涼爽,陣陣微風吹過,樹葉歡快地淺吟低唱。由于急著找孟良,我也沒心情欣賞林子的景色。轉了半天也沒看到他的影子。忽然听到右前方似有馬打響鼻的聲音。我躡足潛蹤,俯身疾步向發出聲音的方向靠近。由于林子里光線比林子外面暗好多,我集中目力,隱約看到大約五十米開外的一棵樹上拴著兩匹馬,卻不見人影兒。走到近前一看,鼻子差點兒氣歪了,孟良頭枕包裹,懷抱他那個大葫蘆,呼呼睡得那叫一個香!
我一坐在他旁邊,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喊道︰「別睡啦大哥!」他一個翻身坐起,右手直取包裹下抽出一把佩刀。看到坐在旁邊的我,他啊了一聲,厲聲問道︰「何人?」
「活人!」我自巋然不動。
「六哥?」他試探著問。
「沒錯!」我答,「睡得不錯嘛!」
他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脖頸子,訕笑著說︰「等著等著就睡了。六哥您何時到的?」他看著我拼命忍著笑。
「怎麼啦?」我問。
「老夫人手法可真棒,我一下都沒認出來。」他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六哥您也太像了吧。」他掏出一面亮閃閃的東西舉到我面前,說︰「您看看。」
我一看到鏡子里的我不禁也笑了,老夫人真是我親媽,我都沒認出自己來!一張臉抹得又黑又花,不知是泥是土;頭發亂蓬蓬,全都一綹一綹橫著呆著。這個時代應該沒有發膠、發蠟等產品吧?老媽您怎麼辦到的。
樂夠了我說︰「孟良,你個大男人沒事兒還帶什麼鏡子呀,給我!」
孟良一時沒明白,愣愣地說︰「什麼鏡子?」看我盯著他手里的發光物恍然大悟道︰「六哥,這是護心鏡啊!哪是什麼鏡子。」
我一听自己露怯了,趕快岔開話題,問道︰「這附近有沒有水呀,我先洗洗。」
孟良站起身,把包裹放到馬背上,說︰「這個林子里沒有水。老夫人已為您準備了洗臉用的水。」他從另一匹馬的馬鞍上摘下一個皮袋子,很大,撥出塞子說︰「我幫您洗。」
老媽太偉大啦!想得真周到!我恨不得振臂高呼。洗完臉,孟良又打開那個包袱,拿出衣服給我換。當著男人月兌衣服我還是第一次,雖然已經認可自己男兒的身份,多少還是有點兒別扭。罷了,權當身體不是我的,是楊六郎的,無所謂啦!換好衣服,孟良打量著我說︰「頭發怎麼辦?實在太短無法束起。」他想了想從我那件破衣服上撕了一長條裹在我頭上。邊裹邊問︰「六哥您為何將頭發剪掉?」
「天太熱,我就剪了。」我輕描淡寫地說。
他停了一下幫我綁頭發的手,思索半天沒說話。
弄好我的頭發,他解開馬的韁繩,把其中一根遞給我。雖然我是女兒,從小卻被爸媽當男孩兒教育培養。北京周邊能騎馬的地方都帶我去過,壩上更是我無數次放馬狂奔的地方。說實話我喜歡在馬上的感覺,豪氣、瀟灑。比去馬術俱樂部學習什麼馬術強多了。
接過馬韁繩,仔細端詳這匹馬。這是一匹黑色兒馬,眼大而有神,耳小而竹立,毛色油亮,四蹄肥大。雖算不是上千里馬也是上等貨色。
「六哥,這是老夫人準備的馬,」孟良看我不停打量這匹馬,對我說道︰「你的戰馬是否在戰場遺失?」
我哪知道!我沒有回答他,搬鞍認蹬騎上馬背。感覺真不一樣!霎時間只覺得自己英氣沖天,豪情滿懷!手握韁繩挺直腰板,用腳後跟兒磕了一下馬肚子,對孟良說︰「走吧。」說話間眼角的余光瞥見旁邊的樹杈上有一條細細的東西,正在我左側游移,直覺告訴我有危險,我猛向左轉頭,只見一條綠色的蛇正纏在和我等高的樹枝上,吐著芯子。
我大喊一聲「蛇!」然後滾落馬下。黑馬被我嚇了一跳,不停跺著蹄子「嘶溜溜」亂叫,好像是在解釋不是他把我摔下來的。
我躺在地上還在大喊︰「蛇呀,有蛇!」
孟良坐在馬上大刀一揮,那條蛇一分為二掉落在我旁邊。我嚇的抱頭鼠竄,連爬帶滾帶叫的往一邊兒躲。
蛇把我嚇得魂飛魄散,我把孟良也驚得不行。他舉著刀,瞪著眼,大張著嘴,看著在地上驚魂未定的我。好久才說出一句話︰「六哥,一條小蛇而已!」
我最怕蛇了!還有老鼠!我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剛想告訴孟良,忽然意識到我是楊延昭!大宋名將!楊繼業的六公子!馳騁沙場!殺敵無數的響當當的男子漢!我怎麼能被一條小蛇嚇成這樣?我整了整衣服,裝作平靜地說︰「什麼蛇?哪有蛇?」四下看看,只是不看地上被孟良斬斷的蛇,又提高聲音道︰「我剛剛忽然覺得頭暈的不行,眼前一黑就從馬上摔下來了。」說完,我若無其事地重新上馬,揮了一下手說道︰「出發。」
我頭也不回,不用猜也知道,孟良一定瞪著兩只大眼,萬般不解,雲里霧里拎勿清爽呢!管他呢!whatever!我看不到!
听著身後傳來孟良夢囈般的聲音︰「六哥,我為何看不明白您呢?為何覺得您哪里不同以往呢?」
我一夾馬肚子,雙腳點蹬,揚鞭策馬而去,留給孟良一陣爽朗的笑聲!
正是︰
喬裝離京奔征程,
策馬揚鞭馬蹄輕。
戎裝只為亡國恨,
沙場將士同點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