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玨腦袋一陣眩暈，他望著老管家臉上的焦急傷感晃了晃身體，什麼？娘回來了？她的身體怎麼了？一剎那間腦海中電閃而過千萬種可能——莫夫人也驚心，但是看著丈夫如此模樣她著實不忍。「老爺……」她輕輕扶著莫玨。好幾秒鐘這個男人才清醒過來，他目光木訥地望了望身邊的夫人，隨後又抬起頭看著管家滿面無奈的愁容，又問一句︰「娘回來了？」老管家點點頭︰「是的，剛剛店里的伙計送信過來說小姐昨天早上就下山了，而且這里還有五台山來的一封信。」說著慌忙從懷里掏出那封已經皺巴巴的信封。
莫玨雙手接過之後三兩下打開，一目十行之後他放下信紙就火急火燎地大步流星走了出去。莫夫人看著也跟著往外走的老管家連忙叫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老爺怎麼這麼著急？」管家一邊走一邊回了句︰「老夫人病了。」
這三言兩語的莫夫人還是有點模不著頭腦。看著已經不見人影的門口她拾起桌上的信紙，這一看不要緊，原來老太太度在山上暈倒了，莫迎已經連日帶著老夫人趕了回來，怕是此時馬車已經到了城門口。
果然沒多會功夫，最多半個時辰門外就想起了有些喧嚷的嘈雜聲。莫夫人還有莫熙，莫家大夫人全都站在門口翹首張望多時了。
父親坐在一輛棕色的馬車上漸漸行來。近了，我們全都走過去。大姑姑和嬸嬸也神色難看地往前走。走在她們的前面我看見了馬車內坐靠在車璧上的女乃女乃，伊閉著眼楮好像睡著了。但是我也從那有些蒼白得容色中知道了女乃女乃定是身體哪里不舒服。而小姑姑就坐在女乃女乃的身邊讓伊靠著。我的心里說不出很是難受。
一見到我們，小姑姑的眼圈立馬紅了，她望著我們的眼神傷心極了，扁著的嘴好想忍不住不小心就會哭出來似的。我從來沒見到小姑姑這樣的神態，我好緊張也好害怕。父親望著女乃女乃卻對小姑姑說「先把娘背進去吧。」小姑姑話還張口說一個字就先哭了出來。看著小姑姑眼淚婆娑的的樣子，父親嘆息著轉過身來對母親說道︰「快，夫人，……」
母親點點頭︰「老爺先不要著急，我已經準備好了，大夫已經來了。」父親抿著嘴角點點頭︰「好，那就好。」說完就背起了女乃女乃往房里走去。我們跟在身後。
從門口到女乃女乃的房間這一段路雖然有些距離，但是我們也從未覺得這段路程如此遙遠。莫玨抿著嘴角，他的腳步穩當有勁，但是他的額頭青筋也同樣有勁地跳動著。此時的莫玨覺得身上似乎壓了一座大山。但是他的腦中什麼都沒想，或許人的精神太過緊張就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吧。
直到到了房里大家也沒說一句話。這時候小姑姑才泣不成聲地哭訴著︰「哥哥，娘本來在山上住的好好的，可是誰知道，前天下午就突然就暈倒了。幸虧淨空大師及時救治，娘才醒過來。不過，情況依舊沒有什麼好轉，所以昨天我們就急急忙忙趕回來了……」
莫玨坐在床沿看著母親的睡眼，他眨著的雙眸中不知有些什麼情緒，他動著嘴皮，他看著母親想說些什麼，轉過頭看著圍著桌邊哭得稀里嘩啦的妹妹他嘆了口氣。他微微仰頭輕輕嘆息一聲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老爺……讓大夫先給娘親看看吧！」管家伯伯從門外走來，身後跟著的就是提著箱子的大夫。我抬頭看著，忽然大夫冷著臉轉過頭呵斥了一句︰「老太太都病成這樣了，你們還圍在這里密不透風的做什麼？還不趕緊都出去。」
大姑姑皺眉問了一句︰「大夫，我娘在這里面我們出去怎麼能安心？」但是話還沒說完大夫就冷眉一橫︰「還救不救人了？你們呆在這老太太家就能好啊？那還要我來干什麼?」大姑姑踫了一鼻子灰，但是看著床上人事不省的娘也只好哼了一聲和我們一起走了出來。
除了父親，我們全都出來了。站在寒風冷冽的走廊里我們都不知說些什麼。姑姑雙手抱胸地靠在柱子上，嬸嬸也抿著嘴巴望著南北而過的寒風。小姑姑摟著我坐在地上。硬邦邦的台階硌得人發疼，還有那汩汩逼人的冷氣令人不由得打心里頭發抖。此時的世界是寂靜的，不，比那要可怕得多，靜得讓人心里害怕，讓人發 。那種孤獨無助直把人的靈魂全部吞噬，直到整個人支離破碎。
望著對面天空中灰色的烏雲思緒飛到了不知何處。秋風襲來，那冷冽的感覺讓人想起從前秋季的寒冷，望著那樹木凋零的葉子，心中微微有些感慨。不由得回想，又想到去年那個冬季一家人坐在暖烘烘的房里，一邊靠著火爐一邊吃著瓜子花生，那樣安逸的日子讓人不由的感覺幸福。咧著嘴，一陣大風毫不留情地向我們刮來，那風帶起整片沙塵迷了我們的眼楮。視線模糊了，但是耳邊的聲音卻清晰了。「大夫您慢走啊……」
這聲音讓我的心迅速跳動了一下，望著父親和那位臉上笑眯眯大夫的身影我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小姑姑望著大夫沙啞著聲音焦急地問道︰「大夫，我娘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大夫看著小姑姑呵呵笑了笑︰「姑娘不要著急，老人家很好沒什麼大毛病。就是體內寒氣過重，身子又太虛，所以才會倒下去的。不過放心，我已經開了幾副藥方，相信不出半個月老太太就又精神抖擻了。」
我們一听那顆懸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我看著父親也松了口氣的表情心中才真正放下心來。不過見我們都笑了大夫又板起了臉。「雖然現在沒什麼大毛病，可是你們也不能大意啊，畢竟老人家年紀大了，這天氣又冷了。你們可得注意好好伺候著。千萬別有什麼閃失。」我們連連點頭，這才笑著把大夫送走。
晚上。女乃女乃便清醒過來了。老人家看著床前的兒孫還一愣︰「我這是在哪兒啊？怎麼你們都在？迎兒……」
我們都笑了。我還趴到女乃女乃的枕頭邊上樂呵呵地說道︰「女乃女乃，您看看我們都在，而且這還是您的房間啊，這自然就是您回來啦、」父親也笑著點點頭︰「是啊，娘。您已經回家了。外邊天這麼冷，您下次可不能再這樣不愛護身子了。」
嬸嬸姑姑們看著女乃女乃稍稍有些責怪︰「娘，您老也太讓我們心里難過了。我們這些兒女的竟然眼睜睜地看著您在外面受苦。」
女乃女乃委屈地瞪著我們︰「你們也真是，我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們怎麼還一起說我啊，就不怕我生氣啊？」嬸嬸看著女乃女乃笑著︰「娘，您老別生氣，因為就算您生氣了我們該說的也得說啊。您怎麼一點也不惜自個兒的身子啊。您看您可把妹妹嚇壞了呢。」女乃女乃點點頭又擺擺手︰「娘知道讓你們擔心了，不過我這不是沒事嗎？我都一把年紀了還能不知道怎麼照顧自個兒？好了好了。你們也別在這兒呆著了。我困了，想再睡一會兒。啊……困了。」說著打了個哈欠就又閉著眼楮睡著了。
大家互望一眼。女乃女乃確實累了。娘親為女乃女乃掖上被角之後我們就走了出去。
花廳里，小姑姑看著父親眼淚又情不自禁往下流。「哥哥，你看娘親的身體怎麼轉眼虛弱成這樣了？這醒來才剛一會兒就睡了、這……」
父親點點頭嘆了口氣︰「咱們的娘今年已經七十高壽了……她老人家一輩子為了我們這些兒女可沒少遭罪……」
這句看似普通的話卻讓大家再一次陷入沉默。古人言人活七十古來稀。而老人的身子也日漸衰落。這無不像是一顆冰冷的石頭砸在人的心頭。莫夫人看著大家沉默不語的樣子笑了笑轉移話題︰「對了，再過兩個月就是娘的壽辰了。咱們是不得著手準備準備了？」
大姑姑有些不贊成︰「嫂子，這不是還有兩個多月嗎？現在就準備是不是有點太早了？」嬸嬸也轉過頭來看著母親︰「弟妹，提前兩個月是不是有點早了？」
母親點點肉︰「我原先也這麼覺著的，可是她姑姑嬸嬸你們仔細想來就不覺得早了。幾年娘親的壽辰可不能像往常一樣，畢竟今年可是咱們娘親七十大壽了。可不得好好準備準備。更何況娘的那些老姐妹可不得挨個兒的全部都去請，不然要真到時候了，你們上哪兒去找？」
听母親這麼一說姑姑們似乎有些贊同。「這麼一說還真是的。娘的那些老姐妹可真是難請啊。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在家，什麼時候又去了哪了，可不得提前嗎？」。
母親點點頭︰「是啊，還有允兒，禎兒，這已經三個多月了，也不知道他們在京城怎麼樣了？這兩個孩子也真是的，上次寫信還是一個月前。也不時常給家里報個平安。如今他們的女乃女乃，外婆過七十大壽，這兩個大孫子不得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