島這個三面環海的地方，在沉思的深秋中升騰著一片氤氳，不過今天卻是個艷陽天，久違的驕陽把陰暗的霧氣一掃而光，掃去的除了長久的海腥味之外，還有金毛心里的抑郁。今天是金毛進入到島後監的第二天，第一天除了正常的交接發放個人生活用品與例行的檢查和管教的教導之外，金毛其實記得本來就不多，腦子里還是昏昏沉沉。
島右胸24號牢房關著近40名犯人，大家形形色色，怎麼進來的都有，此刻一個長的很粗壯的中年犯人從牢房人疊人的大通鋪最寬敞的地方側身看著金毛，邊上的一個打手走到離最里邊的撲克牌的一處，照其中幾張撲克牌啪啪就是幾腳「滾開點地方，來新客了！」，撲克牌整體蠕動了幾下，騰出了一點點地方。
「你新來的？」粗壯的中年犯人指了指蹲在門口的金毛。
「恩」
「知道這里的規矩不？」
「不知道。」金毛心不在焉的回答。
看金毛回答的比較干脆，那人竟有點發怒，忽地一聲，起身而來，黑塔一樣的身體在狹小的牢房里顯得極具壓迫性。
「哦？那我讓你見識見識。」說完，那人往人堆里使了一個眼色，片刻間從人堆中躥出六個人影，兩個抓胳膊，兩個抓腿，一個用雙手牢牢捂住金毛驚詫的嘴巴，其余的一個爬在牢房的欄桿邊望過道四周張望，儼然是在放哨。他們分工明確，顯然是多行其事，頓時金毛直接被死死按在牢房的地面上，不得動彈。
「小子，給你上的第一課，悶包子，嘿嘿。」說完，那人蹲在金毛身邊，手中攢力，一拳就向金毛的肚子搗去。
噗，金毛被這一拳打得七葷八素，一聲大喊被緊緊捂住的兩只大手狠狠地掐回了胸腔，眼淚，鼻涕頓時幾乎要噴了出來，只感覺自己的腸子貌似感覺不到了，只有一股股劇痛回蕩在自己的肚間。
「再來一個！」那人又是一拳重重地搗在了金毛的肚子上。
頓時，金毛像一只被刺中肚皮的刺蝟一樣掙扎蜷縮，但是身邊的幾雙大手卻牢牢地鎖住自己，強烈的劇痛過電一般從肚子上急速蔓延，一股懼怕宛如一股惡寒沿著尾巴骨向上狠狠地爬……，此刻的他連求饒都叫不出來，眼淚和鼻涕夾雜著貌似血沫的東西從金毛嘴巴和鼻子里涌出，金毛有種錯覺，感覺自己宛如一只被巨力掰開的河蚌，嬌女敕的肚子又被撅鼓了起來準備再次挨揍。
「怕了？叫聲爺爺，就放了你。」那人看著劇痛的金毛向大家往了一眼，嘿嘿直笑。
金毛連連點頭……
「什麼？我沒听見，嘿嘿，來吧，再吃一個！」
一聲沉悶的響聲在金毛肚子上響起，隨即金毛疼暈了過去。
「公牛，這貨尿了！」摁住金毛的其中一位打手，指著金毛褲襠下。
「垃圾東西，哼，弄醒他！」那人極其鄙視般地看了金毛一眼，隨即回到了鋪上躺著的人群中一處寬敞的地方躺了下來。
金毛身邊另外一個摁手的人，不知道從哪里模出一個尖銳的玻璃片，朝金毛左手的小拇指指甲縫里就狠狠刺去……
「你要出聲，我就廢了你！」看著醒來的金毛，拿著玻璃片的人狠狠地說道。
從小的嬌生慣養給予了金毛有限的忍受，現在的自己只感覺，自己的膽子要被嚇破了，幾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看著眼前惡狠狠的一干人，真感覺自己像是一只待宰的無辜牲口，這都是一幫什麼人呀，為什麼要打自己呀，自己惹著誰了嗎？還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對？
「服了沒？」坐在人群里剛剛打自己的人揚聲說道。
「服了，服了……」金毛捂著劇痛的肚子蜷縮在角落里，用盡自己僅剩的一口氣努力地回聲，生怕對面的爺耳背，而此刻現在的自己，連褲襠里有貨了都沒感覺到。
「嗯，這是第一課，每個進後監的新客，是必須要品嘗的。」
「是，是，謝謝爺的管教……」金毛听到那人話鋒似乎沒有之前那麼硬，此刻的他猶如一只垂死的野物看到了久違的森林。
片刻後，身邊的幾打手各回各位，牢房里有回復了往常的氛圍，只不過偶爾有幾下惡狠狠地眼光掃過在角落里的金毛，因為金毛襠下的味道讓眾人著實不爽，並且大鋪上基本沒有什麼富裕的地方，一來新人，對他們都是資源的減少。
許久，金毛一直沉寂于肚子的陣痛和無邊的仇恨及悔恨混雜的五味雜瓶般的翻想中。
晚上，出工結束時間到了，當眾犯人從勞改的地方坐押送車回來時，唯獨沒有被叫去出工的金毛還在地上躺著，顯然肚子上的疼痛猶在。
犯人們回牢房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坐板，此時人群里有人竊竊私語……
「為什麼他沒被叫去出工？」
「你傻呀，他才來一天，還沒被ど雞分配唄，看吧，明天他就有活干了。」
「哦，估計也跟我們一樣去郊區的勞改廠糊火柴盒吧？」
「差不多，不過也有可能去食堂或大菜場呢！」
「靠！那豈不是去享福去啦！」
「不過，可能性不高，食堂和大菜場和其他幾個‘福地’，都不是一般人能進的，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個老客去食堂勞改外，大菜場是為數不多比較清閑的地方，不過，這幾個地方也要看臉，當然最關鍵的還是看錢，所以也有可能被發配到其它比如，磚窯廠或石料廠的地方。嘿嘿，這兩個地方可是出了名的，累死牛，勞死鬼的地方。」
「嘖嘖，磚窯廠和石料廠……那兩個地方就是地獄……」……
「ど雞來了！」欄桿門邊上的瘦子往輕喊了一嘴，隨即沒事人一般轉身走到‘撲克牌’里插了進去。
隨著一陣鑰匙鏈的聲音，一名獄警快步來到24號牢房前向內一聲喊。
「金鑽！」
「金鑽！」看著里邊沒有反應，獄警又喊了一聲。
毛終于意識到獄警在喊自己連忙應了一聲，隨即勉強扶著牆站了起來，雙手下垂，面色假裝平靜，掩飾著自己肚子上還陣陣的劇痛……這時他的表現，人群中被稱作公牛的人顯得很滿意。
「去管教房間一趟。」獄警說完，從手中的一大串鑰匙鏈中拿出了一個印著24號數字的鑰匙，扭開了牢房門。
金毛跟前一步，差點一個趔趄，不過隨即又假裝沒事一樣的跟著獄警走了出去，獄警鎖上門後，面無表情地看著金毛說︰「後邊跟著！」說完就往前走了。
金毛看著獄警的背影抿著嘴不出聲，馬上忍痛跟著前邊的背影而去。
深秋的黑夜來的很快，不久就黃昏西沉。
出了工字型的牢房樓，穿過幾層高牆，繞過一個灰白的陌生建築，走了將近十幾分鐘，倆個人路上除了遇到幾個獄警外，金毛沒有見到一個犯人。
「就那間靠里的屋子，你進去，有人在里邊等你，現在是晚飯時間，犯人沒有特殊命令不得出號，你不要亂跑。」獄警指著眼前一棟普通的建築，上邊寫著‘獄警活動室’五個大字，說完竟然轉身走了。
「是」金毛看著眼前的建築心里一陣發毛，不會有被獄警臭揍一陣吧……
當金毛走進指定的房間的時候，屋里的布置讓他一陣心跳，大牆正中幾個大字躍然入目，‘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是間很大的房間，地板上鋪著一層厚厚的墊子，靠邊的牆下一個很大的立式大櫃，靠窗戶一張普通的桌子，兩把椅子，四周空空然，只有一個挺拔的穿警服的中年人在桌邊，眼神犀利地看著他。
「叫什麼名字？」
「回政府，我叫金鑽。」
「你父親叫金在天？」
「是。」
「你恨你父親嗎？」
「我恨，我打出生起，他就沒怎麼管我。」金毛很奇怪政府為什麼能問到他父親，不過還是沒有多少猶豫。
「哦……」
「你犯什麼事進來的？」
「回政府，我酒後駕車撞死人了……」
「就這麼簡單嗎？」
「……回政府，我吸毒還帶毒了……」
「嗯，知道你判了多長時間嗎？」
「知道，12年……」
「嗯，你對你犯的事有悔悟嗎？」
「是，是，有悔悟，我以後要好好改造，爭取寬大處理，出獄後為人民好好贖罪。」
「嗯，不錯，現在有個機會就要你為人民做貢獻，你會去做嗎？」
「啊？願意，我願意！」
「好，說這件事以前，我先給你講一個故事。」
「好……」
「以前有一個人，這個人普通人家出身，從小就受了很多的苦，但是他從不氣餒，一直默默地奮斗，終于經過自身努力後成為當今非常有名的成功人士，並且在成功後不忘報效生他養他的祖國，為國家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最後被評為人大代表，當然他的努力傷害了某些人的利益，這些人視他為眼中釘，在對他的報復無果之後，明的不行就來暗的，他們把目標鎖定在了他的獨子身上，可是這個獨子卻一點也不爭氣，平時就吊兒郎當，讓人家隨便一個圈套就被送進了大獄，可是現在這個獨子還在記恨他的無辜的父親，可嘆的是，他的父親已經被他氣的癱瘓在床了，現在已經半年沒有蘇醒了，就在前幾日他醒來了……」
「政府，你說的這個人是我父親？這個獨子就是我？」
「不錯！」
「我入獄是被人陷害的？」金毛頓時想開了，難怪自己那天會平白無故地上了車，難怪那個奇怪的老管家會消失在自己的車里而自己會坐在了駕駛的位子上，難怪在自己的車里會出現毒品，這原來是圈套呀！
「哎呀，政府，那放了我吧，你明明知道我是受陷害的，就別再關著我了。」
「現在證據確鑿，已經板上釘釘，雖然我們通過渠道知道你是被陷害的，但是事情已經如此，我只是讓你明白，你還有救，還不是罪大惡極！」
「政府呀，你可要救救我呀……」
「閉嘴！你難道一點都不在乎你的父親？他被你氣癱瘓了，你可知道？」警官越看金毛越是窩火，心想這個貨真是無可救藥，把他父親差點氣死，現在居然問都不問一聲，只顧自己……
毛現在已經有點語無倫次，其實在自己和父親之間，他也不知道先問哪個是好。
「看來，你不適合，你走吧！」警官大手一揮，轉身不再理他，頓時房間顯得非常安靜，只有金毛急促的呼吸聲在房間里回蕩。
「不！我可以！」金毛眼看這根救命的稻草就要離自己而去，一股奇怪的感覺忽然涌上心頭，心想這次機會要不抓住了，估計12年後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命出的去，想想牢房里的那些‘厲鬼’，自己就從心底發寒。
「你可以什麼？你連最基本的孝心都沒有，誰還能相信你？」
毛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政府說的有道理，自己確實是很自私，以前確實是對自己的父親太不孝了，可是那股由來已久的恨卻還是尚在。
不是沒有孝心，只不過我一直誤會他了……」
「你有孝心？你可知道你父親醒來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他在問你怎麼樣？想給你道歉，說他有罪，沒有花時間多陪陪你，他很想你呀！」警官大聲地吼道。
「父親，他很想我？……」
「哎，可憐天下父母心呀，你真要好好的反思一下……」警官語重心長地嘆氣道。
忽起的夜風，隨著監獄熄燈的哨聲，讓金毛心里一激，不久黑暗的夜空被一陣風吹來了幾點星光，遠方的月亮慢慢爬上了漆黑的高牆，一陣悠長的月華掃過了塵封的黑夜，讓黑暗下的東風破有了些許的溫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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