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洛 拉著碧螺走的飛快,途徑二姨太太住的院子,只听里面「 里啪啦」似是有打碎東西的聲音。
洛 步速未減心想那是姨娘的院子有誰敢闖進去,思量間,只聞的嚶嚶的哭泣聲傳來,心里一驚。
洛朝可是出了名的難伺候,對下人又不體貼,輕則辱罵,重了就是拳腳相加,洛 按下心思,想著此事不得不管。
大門輕掩著,洛 心下著急也就快步朝屋子走去。
那個小丫頭顫抖著跪在地上,腳下是摔碎了的青瓷茶杯碎片,還沾染了幾點鮮血,她低啜泣手捂著頭,額角隱隱的流出血來,見到洛 ,眼底的恐懼似是更加明顯,瑟縮著向後退去。
府里的兩個最難伺候的主子聚在一起,任是誰也會恐懼吧,洛 心下想著,上前硬是將那小丫頭扶了起來。
洛朝見狀冷笑著「多管閑事」。
洛 心下微怒瞪著洛朝沉聲道「丫頭也是人,你就不能慈悲點嗎」。
洛朝氣勢不減「收起你那套自以為是的人人平等的新觀念,你以為這是哪?連自己的事都管不好,還敢對本少爺大呼大叫,真是沒教養」。
「沒教養……」只怕這些都是二姨太太平時對你說的吧,洛 不屑的白了眼洛朝。
一字一句道「唐大少爺,要不是听到你這里有聲音,你請我都不會來」。
洛朝胖嘟嘟的圓臉漲的通紅,指著洛 道「不許你說我娘壞話」。
洛 卻不示弱道「當面說總比背後說要好」……
就這樣本是主僕之間的一件事,瞬間又演變成了兄妹倆的唇槍舌戰。而落朝,背地里用些壞人大的手段他還在行,踫上這個伶牙俐齒的洛 自然是要處于下風的。
許是這邊的吵鬧聲太過激烈,洛昕小跑著推門而入,見此場面,不由得愣住,半響才痴痴的道「這是怎麼了」。
洛朝瞪著洛 冷哼著轉身撿起地上的東西「這個該死的丫頭摔壞了祖母的壽禮」。
洛 抬眼望去,竟是尊佛像,雖然摔斷了手臂,卻仍舊是金光閃閃。
聰慧如洛 ,自然是想到了它的來歷,遂鄙夷的道「原來當真是你偷了佛像」。
洛朝狠狠的一拍桌子,「什麼叫偷,普天之下,也就這個配給祖母做壽禮,我不過是盡孝道罷了」。
「偷就是偷,還找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做什麼」洛 說的輕巧隨意。
「洛兒……」洛昕眼中滿是擔憂的神色低低的開口,似渴求般的看向洛 。
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揚,何況洛朝還是唐家的大少爺,這些話被嚇人听見,自然是猶如身份的。
洛 淡笑言外之意卻是諷刺「原來二姐也是深明大義之人」。
說罷,也不顧洛昕臉上紅白交替的表情,隨手翻了些藥出來,簡單的幫那丫鬟把傷口處理一下,又吩咐其他人去請大夫。
臨行前冷冷道「哥哥,你要做什麼我管不著,但自古只有請佛之說,祖母向來信佛,你送她偷來的佛像,豈不是玷污了她老人家的信仰」,說罷,拉起碧螺朝門外走去,獨留愣在那里的洛朝姐弟倆。
行到轉角處,只听洛朝怒氣沖沖的道「以後都把門給本少爺看住了,什麼人都來,本少爺的房間是隨便進的嗎……」。
洛 邁出的步子重重落地,碧螺看著她的臉色輕聲道「如今的大少爺也太過分了」,洛 微微笑著「紈褲子弟,不要理他就是」。
還未進的內院,便見洛昀等候在門外,洛 剛欲上前驀地想起忘了帶要送給唐老夫人的禮物,無奈轉身朝自己院子跑去。
這邊額洛昀見她那個樣子,自是知道她忘記了什麼,淡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妹妹,怎麼這般迷糊。
碧螺緊跟在洛 後面「小姐,您忘了什麼我替您拿過去就是了」。
洛 淡淡一笑回身看著碧螺指了指屋子「那好,我去書房拿東西,你回去替我將昨日送過來的新衣服拿了來」。
碧螺疑惑著「您要那件不合身的衣服干嘛,現在的這件不也很好嗎?」……
洛 轉了一轉,「是很好啊,但是還得挑件更好的,快去……」。
洛 一向注重穿衣打扮,這可是府里上下全都知道的,怎麼這次竟完全換了套路,碧螺心下疑惑低聲道「這件比那件好」,但見她態度堅決,也不得不轉身朝屋子里跑去。
洛 取了東西,心下也沒那麼著急,想著反正也是遲了,也不在乎多遲到一些,所以一路上走的也就慢些。
碧螺四下張望了下低聲問「小姐,真的是咱家大少爺拿了那白馬寺的佛像?」,
見洛 不語,又問道「那接下來可怎麼辦?要不要通知夫人」。
洛 頓住腳步,這一路上她何嘗又不是在思索著這一問題,可轉念一想,佛像一事,遲早是要給白馬寺一個交代的,但今天卻不能說的,至于明天的事,不想也罷,遂對碧螺道「以後姨娘院子里的事情你莫要談論」。
碧螺的神情一僵,低聲道「是,碧螺知道了」。
洛 見狀想著還是不要嚇著她,遂拉起她的手展顏相笑「好姐姐,我不是怪你」。
「妹妹」,洛 聞言回頭,
見洛昕臉上帶著幾絲不自在小步走來,洛 便知她的來意,也不作聲。
直到實在受不了這尷尬的氛圍,才淡淡的開口「不知二姐是什麼事?」。
只見洛昕低著頭,說話時明顯的底氣不足「洛朝頑劣,佛像一事也只是一時貪玩,還請妹妹手下留情」說道最後聲音越來越低。
原來是怕洛 卻打小報告,不過也難怪,這件事情若是白馬寺不追究,一切還都好說,但要是追究起來,這偷了上等的佛龕也足夠抓洛朝去見官打上幾十個板子啦。
洛 想著嘴角輕笑「原來姐姐當我是背後亂嚼舌根的小人了」。
「不……不是……我知道上次的事是我的錯,我不該讓妹妹替我背那個黑鍋,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敢上前,若是……若是被娘親知道了,一定會打死我的」洛昕臉色羞赧連連解釋,聲音也有些哽咽。
洛 看著時辰,語氣淡淡「對于哥哥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不去揭發他,而且過去的事以了,二姐也莫要掛心才好」。
見洛昕不再說話,遂接著道「不過我也有句話想奉勸姐姐,這紙是包不住火的,二姐若真想這件事平靜的解決,就該去找姨娘」,說罷盈盈而去。
青瓷琉璃瓦屋頂,大理石瓖砌著雙龍戲珠的屋角高高翹起,盡顯奢華,諾大的唐宅亮如白晝,屋內古香古色的布局,檀香木打制的桌椅,青色的瓷質花瓶、茶壺,大圓桌上玉盤珍饈,瓊枝玉葉,果蔬珍品,琳瑯滿目。
還未進的里面,便傳來陣陣笑聲,只見唐老夫人身旁端坐一少婦,雍容華貴,容貌姣好,皮膚白皙,明眸皓齒,正與祖母閑聊家常,笑起來時給人的感覺很是親切,洛 慢走向前,細細打量著,若說像,也只是氣質上相像些,眉眼上卻怎麼也不覺得像。
洛昀貼心的端來杯茶拉過洛 「怎麼才來呢,快去給姑媽敬杯茶陪個不是」。
一個柔的可以擰的出水的聲音響起「都是一家人,哪來那麼多的禮數,洛兒又長高了,到姑母這邊來」。
洛 盈盈上前語氣近乎撒嬌「洛兒來晚了,還請姑母恕罪」,說著做了一揖,笑靨如花「姑母請喝茶」。
那少婦接起茶,輕抿了一口,把洛 拉到懷中,寵溺的輕撫著她的頭道「二哥,我看你這個女兒啊,是越看越喜愛」。
唐宗信笑的灑然「她呀,還是那麼調皮」,話里極盡疼愛,雖不是夸贊洛 的話,此時听在她的心里卻覺得甜滋滋的。
有說有笑間,只見洛朝雙手背後,步子卻快,眨眼的功夫就站在廳堂中央,打量了那少婦卻不問安,面帶著怒氣跪下道「孫兒不孝,竟讓下人把獻給祖母祖母的壽禮摔壞了,還請祖母恕罪」。
說罷又磕了三個響頭,唐老夫人眼里滿是心疼「乖孫兒,起來,壞了就壞了,可別把身體跪壞了」。
四姨太太眸中滿是贊賞笑望著老夫人「母親,你看咱家朝兒多懂事」,說罷與二姨太太相視一笑。
二姨太太看了看沈氏,得意之色盡顯「朝兒是男兒,自然是不比女孩子家,隨便的撒個嬌討個歡喜」。
本是其樂融融的氛圍,被她一攪竟隱隱彌漫著硝煙,那少婦眼中似有些不快,不過也只是一閃即過。
「一番話尖酸刻薄,這不是擺明了和母親叫板嗎?」。洛 看向沈氏,見她依舊神色淡淡,心里卻有些欽佩。
原來一個女人竟可以默默無聞般,精致到只為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不爭、不吵、只是淡淡的應對,卻足以讓人為之動容,這等高貴從容只怕二姨太太這輩子都學不會,所以注定了她只能位居人妾。
思索間,剛剛的尷尬氣氛早已被大家七嘴八舌淹沒,唐宗耀半眯著眼拍著肚子用慣用的官腔道「母親,我請來了戲班子,這會也該听戲啦」。
唐老夫人滿意的點頭,笑意盈盈掃視著下方的人「那就開始吧」。
戲班子先唱了取麻姑拜壽,隨後又唱了曲穆桂英掛帥,老夫人听得饒有興致,幾曲唱罷竟連連叫好,可是洛 卻飽受折磨。
二姨太太起身上前臉上的笑容如心花綻放「難得母親如此開心,兒媳在這里恭祝母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說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大伯母干咳兩聲輕抿茶水,唐家是個傳統的大家族,向來長幼有序,有她在上,沈氏從來不敢逾越。這二姨太太可能是只顧著獻媚,竟逾越了底線,擺明了沒把長房太太放在眼里。
那少婦輕撫著洛 的後背,神態高貴淡雅,端起酒杯淡淡的道「二姨太太有心了,母親進來總是咳嗽,這杯酒我就帶飲了吧」,說罷一飲而盡。
唐老夫人一向傳統,二姨太太如此的逾越,縱使她的諂媚功夫爐火純青,老夫人的心里也是不滿意的,所以也就由著那婦人。
二姨太太閃閃後退,氣氛竟一下子沉悶起來。
沈氏淡淡的笑著站起身來「妹妹真是好酒量,我也敬你一杯」,「好嫂子,還是你有身份,這酒妹妹就卻之不恭了」那少婦笑意盈盈,嘴里說著再次一飲而盡。
洛昀的聲音輕盈濡女敕,祝福的話說的更是巧妙大方,惹得老夫人連連稱贊,又看向自己的兩個兒子嚴肅道「只是你們這些做孩子也要多盡點心,要早日給唐家添些香火才好」。
幾番下來,整個屋內只剩下洛 和翹楚未給唐老夫人拜壽。
霎時間,洛 竟有成了滿屋子人的焦點,遂忐忑的走上前去,說著「祝福的話都被姐姐們說了,洛兒不才實在是說不出來其他的,所以就編了一曲歌舞,祝願祖母身體安康、洪福齊天……」。
雖說到了這個年紀,該見到的事也都見了,可洛 這個丫頭,雖然調皮頑劣,但行事作風有時候又真的很出人意料,所以唐老夫人驚訝之余,又有些期待。
而這邊呢,洛 看著祖母興致高昂的樣子,也是暗自的鼓勁,更加堅定此舉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決心。
一切準備妥當,隨著洛 的手勢,整個大堂的燭火瞬間熄滅,獨留戲台上的幾只燭火,眾人先是一驚,復又集中了精力看向正中的戲台子,洛 看著吸引眾人注意力的目的達到,不禁暗自叫好,好戲還在後頭。
燈光可見處,翹楚秀發披肩,縴縴玉手,輕撫古箏,時而猶如小橋流水,讓人如置身于江南水鄉;時而鏗鏘有力,蜿蜒而下,動人心魄。
如水般的樂聲肆意而出彌漫著每一個角落,雖早有預料,洛 竟有些痴然,曲到高潮處,緩緩提升了音調,調足了眾人的心思,復又陡然滑下,將眾人的精力再次集中。
在這絕妙的時刻,只見一純白精靈手持七彩霓綢翩然而至,裊娜的身姿,勝雪白的衣衫配以桃紅色的腰帶,裙角下擺綴有以珍珠串成的紫色流蘇,隨著輕靈的樂聲曼妙起舞。
整個廳堂內寂靜無聲,靜道洛 完全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此情此景,如仙境、似夢幻,只是洛 的舞姿再美,也終究只是這幕戲中的配角。甚至于直到多年後她還耿耿于懷,若無今日,一切是否都會完全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