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件事就讓整個唐家人的心樂開了花,可有些人是不開心的,比如說二姨太太,若是女孩還好,這要是男孩她平日里自忖高高在上的資本豈不就削弱了。
而那些真真假假的笑容與逢迎,洛 看在眼里,也就都當它是真的。
雖然洛 一直篤定男孩女孩都是寶,但此時卻滿心的希望著是個男孩兒。
隨著這個小生命的到來,唐宗耀的官運也是越發亨通,雖不算官居要職,但來巴結他的人也不在少數。
可這緣由去有些牽強,為什麼這麼說呢?那完全是因為沾了龐家的光。
新年伊始,龐老爺官升參將的消息便被傳的沸沸揚揚,雖然還未正式任命,可有龐老爺在,這參將的職位自然是輪不到別人的頭上。
有句話說的諷刺些「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雖然比喻的不太貼切,實際上卻合情合理。
而這龐唐兩家的關系卻要從唐月華說起。
唐月華也就是洛 唯一的姑母是龐老爺的佷媳婦,龐家世代居住在這杭州城,又官居要職,人脈地位自然不是唐家能比,唐家呢,雖然有著前朝皇帝賜予的盛名,不過這也終究已成過眼雲煙,所以說唐宗耀仕途的通達,多半還是站了自己妹妹的光
有了這個關系,那些夠不上龐家高貴門楣的人,知道龐唐兩家的關系的、或者是本來不太清楚而從別人口中得知的,兜了幾個圈子終于找到了唐家,于是乎唐宗耀一下子成了這些人通往仕途之路的一根救命繩索。
來拜訪的人多了,唐家自然是熱熱鬧鬧,而大家雖嘴上不說,心里卻知道這也都是沾了龐家的光。
洛 早起看過了老夫人和沈氏,坐在桌旁品著外面那些人送來的上好的鐵觀音,自五姨太太有孕的消息傳出,一時間她就成了家人眾星捧月般的焦點,而老夫人呢更是把這件事當成了唐家的大事,從飲食到日常起居,無不親自過問。
「真是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文靜」洛昀說著含笑而入,洛 放下杯子含笑看著她,伸出手賴皮的道「既然如此,那這邊可不能白過,姐姐我要新年禮物」。
洛昀淡笑,將手中的東西遞給她。
洛 聞著手中散發出淡淡薄荷香味的香囊,拿起它來仔細瞧著,香包上繡著一大一小兩只小花貓,小的那只明顯有些調皮,正努力向濃綠的樹上爬去,很是辛苦的樣子。
另一只大的則乖巧的趴在樹蔭下,時而舒展著慵懶的身軀亦或是用花白的爪子撓撓頭,偶爾的半眯著眼楮偷偷打量那爬上樹去的小花貓,看著閑散實則卻是隱藏著小心思。
洛昀刺繡的手法是出了名的好,兩只小花貓經過她的加工竟栩栩如生,活靈活現,洛 看著雖然覺得很好,卻完全不懂這是何寓意。
「姐姐,自古香包都是繡些花花草草,以此來寄托自己的閑散心情,要不就是繡些鴛鴦比翼齊飛之類的,表達下自己那朦朧隱含的情愫,或者是繡是繡些梅蘭竹菊,陶冶下情操,最差的也是繡些船啊、帆啊什麼的,預祝人家一路順風,可是這大過年的我又不是老鼠,你怎麼就繡了兩只小花貓給我呢」。
洛昀听罷輕笑出聲,蘭姨和碧螺也在一旁偷笑,洛 見狀方才有所領悟,想來是在說她呢,將香囊放在桌上,佯裝生氣道「姐姐欺負人」。
洛昀強掩著笑意,「自己不懂刺繡人家送給你還挑三揀四,你若不喜歡這里還有一件」說著將一塊面料上好的絲帕遞了來,絲柔的料子上,繡著點點梅花。
洛 拿過,兩相對比,仔細端詳著喃喃道「相比之下啊,我倒是更喜歡這兩只小花貓,‘咯咯’……小的調皮惹人疼愛,大的呢故作乖巧惹人憐愛,果然像我」,洛 說著,將香囊系在腰間,將帕子放在鼻側,放佛是在聞著那隱隱的芳香。
自五姨太太有了身孕後,翹楚就很少來洛 這里閑坐。
此時的洛 看著桌上她派人送來的東西,心想著還是翹楚姐姐了解自己。
翻開那兩本用白線裝訂的有些泛黃的手抄版外文書冊,便看見下面娟細靈秀的中文注譯,原來翹楚姐姐已經好了批注,洛 欣喜著如獲至寶,將兩本書擺在床頭上觸手可及的地方,又解下腰間的香囊擺放在書上,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唐府,錦衣玉食是從來不少的,唯一束縛洛 的,就是這可怕的家規。
「不許外出,可悶在大宅院內,遲早會發霉」,羅漢嘟囔著穿戴好衣服,穿上鹿皮的靴子如特赦般出了門,直奔向洛昀的房間。
只見洛 輕叩房門,「進來」洛昀一向輕柔的聲音透著溫軟。
此時她正在繡架前刺繡凝神細致的繡著東西,神采奕奕般。
「胖女圭女圭……」,洛 上前故作沉思「看姐姐這認真的神態,想來這刺繡一定是繡給五姨太太的嘍」,
洛昀淡笑著輕戳洛 的頭「就你聰明,算你猜對了」。
洛 調皮的躲開,又蹦跳著站到洛昀身前,伸出手在在二人之間比了又比,不滿的嘟著嘴。
自己的個頭是長了不少,可也才到了洛昀的嘴角,難怪她可以隨時撫著自己的頭。
洛 故作不滿道「以後不可以隨便模我的頭,都不長個啦」。
這個妹妹,撒嬌耍潑怎麼都這麼在行,洛昀無奈卻是含笑不語。
原來一向頑劣不知禮數的四小姐竟也是這般的可愛,今日的洛 ,又怎麼不讓這些小丫頭們刮目相看。
洛 卻轉了話題「那姐姐何不送觀音送子圖,既符合傳統又可以表達祝福的心意和大家的期待」。
洛昀想了想「因為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正發愁呢,這樣一來也好,既符合傳統又合了祖母與五姨太太的心意」。說罷輕戳洛 額頭「還是你聰明」,洛 只得再次不滿的嘟著嘴躲開。
洛昀繡的認真仔細,只听得洛 問道「全家人都盼著是個男孩,難道男孩就那麼重要嗎,姐姐,若是五姨太太又生個女孩怎麼辦?」洛 說著聲音幾乎不可聞。
洛昀去拿繡線的手在半空中微滯,又拿起那紅色的繡線拿嫻熟的穿在針上「那祖母會很失望,不知又要在祠堂跪上多久」。
「難道男孩就那麼重要嗎,比自己的身體還重要嗎……」洛 接著問。
洛昀起身目光堅定的看著她「洛兒,這話萬不可被祖母听到,難道你不希望是個男孩嗎……」。
她當然希望是,但出發點卻不高尚,甚至還有些自私。五姨太太生了男孩,祖母就多了個孫子,自然會格外的疼愛,如此一來給洛朝的疼愛也就沒那麼多了,二姨太太也就沒了引以為傲的資本,如此一來,她只有兩條路,一是收斂,二是爭寵,而不論她選擇哪一條路,洛 都時刻準備著坐收漁翁之利。
可日後的事實證明洛 心里的算盤卻明顯的打錯了方向,因為這看似爭寵的背後掩藏了太多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所以這怨恨也就不只是怨恨這麼簡單了。
「姐姐的繡工真好,難怪連祖母也夸贊呢」,洛 說著不禁打了個寒戰,姐姐繡工雖好,卻還沒到達自己所夸贊的地步吧,原來自己這逢迎的功夫也算精湛。
洛昀沒有抬頭輕聲道「是有進步,可也沒你說的那般好」。
洛 陪笑著順勢道「那我明日與姐姐學習刺繡如何?」。
洛昀巧笑道「你要學那是很好,只是可要耐得住性子,不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
洛昀的確是位好老師,人長得漂亮,話說的溫柔,教的也細心,可踫上了對刺繡真沒什麼天賦而且更不用心去學的洛 ,卻也是毫無辦法
洛 看著不自己堪入目的作品,又受到了洛昀一陣的嘲笑,那顆學刺繡的心早就被打到了十八層地獄。
從洛昀那里出來,只見她揉了揉酸麻的手,喃喃道「哼……就算是有人倒找錢我也不學刺繡了」。
「學刺繡哪有來看五姨太太的小寶寶好」洛 想著便進了院子,也不敲門,徑直走進了內房。
五姨太太正躺在床上,翹楚坐在一旁,眼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顯然走了神,五姨太太剛要說話,洛 噓了一聲,五姨太太見了也就了然的不做聲響。
「啊」,翹楚驚呼,一向鎮定的臉上花容失色般。
直到見到翹楚那陰冷不滿的目光,洛 才意識到自己是有些過分。
「這可要怎麼哄?」洛 打量著翹楚的神色四下里看了看,驀地吐了吐舌頭討好般接過她手里的粥,殷勤的去喂五姨太太,翹楚這才作罷。
唐老夫人千叮嚀萬囑咐要五姨太太好好休息,五姨太太自然不敢忤逆,外面天寒地凍,屋里卻熱得要命,每日都躺在床上並不是好選擇,可是又沒別的好辦法。
洛 看著她額角已沁出了汗珠,拿過帕子,幫她輕輕的拭掉。扶她起身背靠著軟枕,或許這樣能舒服些。
她的小月復已微微隆起,所以干什麼都是小心翼翼的樣子,洛 看在眼里想著這懷孕的女人真是苦,所以對沈氏的敬意又加重了幾分。
「五姨太太,這小寶寶在您肚子里有什麼動靜沒」」。
五姨太太輕撫自己的小月復柔聲道「胎兒剛剛成型,還不怎麼會動?」
洛 再次問起那個困擾著她的問題「那您是希望他是男孩呢還是女孩」,五姨太太微微笑著「什麼都好,都是娘的心頭肉,只是全家人都盼著是個男孩,我也希望遂了家人的意」。
洛 想了想略帶乖巧的說道「五姨娘您端莊賢惠溫婉大方,不論是男孩還是女孩啊,我都會喜歡」。
五姨太太抬起頭看著她有些鄭重的道「四小姐,我出身卑微,又是妾身,翹楚的身份自然也就低下,好在有您陪伴,才不至于孤單」。
翹楚端了水進來有些不滿「娘,你又在說你的那些舊理論」。
洛 聞言起身淡淡的道「五姨娘,您可別這麼說,這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現在講究的是男女平等,如此算來本就是男人虧欠了女人的,您不可妄自菲薄,在唐家我只與翹楚姐姐合得來,倒是該謝謝您呢」。
說罷和翹楚相視一笑,翹楚接著道「人本無貴賤,你看,我這套被你認為荒謬的理論也有人支持吧」,五姨太太笑著搖頭,也不再說話。
洛 看著坐在台階上看書的碧螺打趣的道,「還蠻認真的哦」。
碧螺忙起身「小姐,您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這就去給您拿點心」。
「不必了,我在母親那里用過了,你接著看吧」,洛 擺擺手轉身回房躺在自己舒服的床上,拿起床頭那泛黃的書讀的滿是認真。
突然聞得枕邊陣陣馨香傳來,又一下子坐起來,捧起枕頭聞了又聞,清新淡雅,是曬干了的茉莉花香。
洛 一向喜歡這些,蘭姨自是知曉的,「蘭姨蘭姨……」伴著洛 的喊聲蘭姨半披著衣服推門而入「我的小祖宗,怎麼啦」。
洛 見到蘭姨臉上的慌張巧笑嫣然,舉起枕頭問「這里面的,是哪里來的」。
原來是這事,蘭姨臉色明顯的松緩道「向福伯要的」。
洛 皺著眉疑惑問「福伯可是唐府的總管家,宅子里的大事還忙不過來,怎麼會理這些瑣事」,。
「福伯為人高傲,自然是不把老奴放在眼里的,可小姐您身份尊貴,又深得老夫人喜愛,我去向他要,他敢不給?說來這可是沾了您的光」說著奪過洛 手里的書放在桌上將她塞進被子里。
這些人怎麼就這麼勢利,不過也好在自己還算爭氣不然還不被這些下人欺負死。
洛 的大眼楮瞪的圓圓的看著忙來忙去的蘭姨,手卻不老實,蘭姨蘭姨剛將她的手放進被子里,她就拿出來,幾次下來,蘭姨無奈的狠狠的將她的小手塞在被子里道「不許調皮,快睡覺!」。
洛 看蘭姨轉身欲走,提高了聲音故作夸張的道「哎呀」。
蘭姨聞言再次回頭眼中滿是關切「怎麼了,是不是剛剛弄疼了」,說著掀起蒙在她頭上的被子,看見的卻是洛 俏皮的小臉,無奈啊「小祖宗,你可好好睡覺,我老了,經不起你這一驚一乍的」,說罷熄了燈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