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柳眉做了個非常糟糕的夢!
夢里她是一個勤勤懇懇卻一窮二白的老百姓,家人不顧她的哭泣和絕望,硬是將她賣給了戶有錢人當丫鬟。她的工作內容就是得負責照顧大少爺未過門的多病妻子,由于一次端湯藥的過程中,不小心將湯汁灑到了那位未過門的少夫人的裙上,大少爺大怒,她便被人五花大綁,說是要上刑。接下來的夢境很跳躍,一下子是她在自家門前苦苦哀求,一下子是她趴在長凳上戚戚求饒,一下子又是她獨自在半夜三更掖著被子偷偷哭,一下子是大少爺冷著一張臉訓斥她︰「我花了錢卻買了個不中用的丫鬟,早知道你是這樣,當初還不如把那錢丟給乞丐!你是存心的吧?」當那少爺的臉越發的清晰,柳眉終于也從夢境中醒了過來!
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她有些驚魂未定!
怎麼會夢見那個路障神經病呢!還被他整成那樣?又將夢境重新回憶了次,慢慢的印象卻開始淡了,只那張冷臉卻仍印象深刻。
看了看鬧鐘,發現還不到六點。冬天的天亮的晚,這麼一折騰,她早了無睡意,索性直接起床。路過方媛的房門,發現門竟沒關。探頭一看,里面的人兒睡的正香,被子卷成一大團,連臉都窩在被窩里,枕頭卻掉到了地上。不禁莞爾。
她的作息向來正常,十點半一定關燈睡覺,而昨晚她關燈睡覺時,方媛還未回來。輕手輕腳地替她撿起枕頭,關好房門,柳眉便進衛生間洗漱,心里仍記掛著該找個時間得和方媛談談那個喀索斯。雖然他們之間的事情,的確也容不上她說什麼,可在朋友的立場而言,她覺得她值得更好的人去照顧。
因為時間充足,她便決定今日的早餐自己煮點稀飯。等候的過程,不禁又想起早晨的這個夢,自己也忍不住發笑。
煮好稀飯,她又瞄了瞄時鐘,趁著高壓鍋冷卻的間斷,她又進屋換妥衣服。等梳好頭發,穿戴清楚,剛好坐下吃早餐。早餐很簡單,一碗白米粥,兩包超市買的涼菜,她卻吃得津津有味。吃完後整理清楚,又給方媛留了字條,這才收拾東西出門。
來到學校辦公室,發現陳晶已在位置上,她笑著問好︰「早,全校最積極負責的陳老師!」
「一大早你就貧開始!什麼事情讓你這麼開心,看到帥哥了還是中彩票了?」
柳眉這才記起自己還沒告訴她,說到帥哥,又想到了那位喀索斯,連忙搖搖頭,「我早上是被噩夢驚醒的,哪有什麼好事?真要說好事的話那就是我找著新室友了。」
「嘿,還真找著了?人怎麼樣?」
「昨天才搬進來的,年紀比我小,脾氣不錯,還是個大美女!別的,暫且不好說。」
「倒是!不過你這脾性,和誰處不來?呵呵,看來該慶祝下你找著伴了!」
正說著,鄭老師的大嗓門便響起,「剛好你們都在,晚上鳴飛生日,大家說好聚聚,別不給面子啊!」
柳眉和陳晶對視一笑,極有默契地拿了書站了起來。
「就這麼說定了,我通知其他人去。」說罷人又走了出去。
兩人並肩走著,柳眉不由又是一嘆,「最近學校活動是不是特多了點?」
「是啊!還是想想買個什麼禮物吧!都是同個年段的,也不好不出席。」
「唉!我還想著早些回去,趕趕論文呢!看來計劃又趕不上變化了。」
「呵呵,算了算了,今日事明日畢!」
「好你個陳老師,誤導就算了,還存心慫恿是吧?」
兩人說說笑笑,在見到走廊另一側的值班主任,便低調地進了班級暫停談話。
這天早上,柳眉的課是前兩節,出校門大概是十點左右,想著家里的食材剩的不多,便將車停在菜市場附近。在這住了一年多,和市場里的幾個攤主已然熟悉,一進去大家便紛紛打著招呼,柳眉要了些排骨,又買了雞蛋、冬筍、花菜和四季豆,青菜要新鮮,她吃得不多,所以每次寧願少買些多跑幾次,也不想白白糟蹋了糧食,又挑了些調味料和包裝好的涼拌菜,出市場時,卻也是大包小包一堆。
對于現狀,她很是滿意。當初選擇當個小學老師,就是看中工作穩定,空閑時間多。她是個負責的人,卻不是一個工作心重的人,或許是受家里的影響,這種簡單踏實的生活,她特別知足。看看書、種種花、練練書法,研究研究烹飪,偶爾和二三朋友聚聚,生活過得也相當滋潤豐富,而家人,尤其是她媽媽,卻不認為。
才剛到家,放妥東西,家人那專屬的相親相愛鈴聲就響起。不必接听,她也知道電話那端的母親大人所謂何事而來!任憑手機鈴聲響過兩次後恢復室內的寂靜。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窩在沙發里,這才按了回撥鍵。「媽,怎麼了?恩,今天上完課了,才回到家。」
果然,母親問清她是否方便接听電話後,就開始絮叨起︰「眉眉啊,你也不小了,過了年都二十七了,我在你這年紀,都是兩個孩子的媽了。你之前說工作沒定,不想找朋友,那現在好了,總也該有時間多出去見見,多認識些朋友,這樣才方便你找對象啊!你一個人在外面,我和你爸不在跟前,總不好替你把關,那我們要求也不高,不求男方有房有車,就只希望能對你好,明年你爸六十大壽了,你總該領個回去了吧?隔壁王家,人家小薔比你小四歲,可都是孩子的媽了,你可不能再不把婚姻大事當回事了……」
任由母親老生常談半天,她這才虛應著︰「我知道我知道,如果有好的對象,我第一時間告知你們!」
「現在學校里,可有喜歡你的男老師?找個老師也不錯,你們志趣相投,寒暑假還可以一起去玩,多好!何況,現在老師的待遇都不錯!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擰!女孩子認死理不好!會吃虧得多!還記得你小時候……」
這些話雖已听過數次,柳眉卻仍是耐心地不打斷,讓她傾訴。或許是心里總有些愧疚,總覺得自從自己出來念大學後,陪伴父母的時間太少。而家里現在就只剩下兩老,隨著年齡的增長,可以想象他們是有多寂寞。
「眉眉,你有在听嗎?」。
「在听,我在听,媽,你說的我都記住了,會上心的。你放心吧!」
柳媽媽又重復了些讓她注意身體,注意找對象的話,這才滿意地掛了電話。
柳眉合上手機,一抬頭就看到方媛倚靠在門邊,發絲凌亂,呵欠連連,卻仍是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
「吵醒你了?」
「呼!沒!」方媛含糊地說著,朝她走來。
「你很漂亮!」她以純欣賞的角度說著這話,卻讓方媛的一個呵欠硬生生止了。
「呵呵,這話從小到大,有無數個男的對我說過,可還真沒有女的對我說過呢!嘿嘿,柳眉,你可真可愛!」
「你這是禮尚往來?」她笑著調侃。
「本姑娘才不屑拍你馬屁呢!呵呵,我是有一說一。」
「恩,倒也是,‘可愛’這詞就如‘善良’這詞一樣,明明是褒義詞,可現如今用這詞匯形容人,就好像在安慰人,‘嘿,你還不是一無是處’一樣。」
她話一說完,就見方媛一坐在了她旁邊,急著解釋︰「什麼嘛!我這話可不是這意思!我是真覺得你很可愛,不不……唉,你……」見柳眉倒是笑嘻嘻地,才發現自己著了她的道,「你耍我呢!」就連這樣嗔怒,也是嬌俏可人的。柳眉又想起了那位喀索斯,不得不說,兩人在外形上真是男俊女俏絕配的很。
「呵呵,沒沒!我也是說實話啊!」
「什麼實話,你害我以為你都要生氣了。現在的人,話怎麼這麼不好說?」
「呵,的確是。」
「可愛在我的字典里,依然是獨一無二的褒義詞!」方媛再次解釋著。
柳眉笑,點頭附和,「恩,是,不是都說‘女人不是因為美麗而可愛,而是因為可愛而美麗’嗎?所以你也在夸我!」
她一說完,兩人再次呵呵直笑,「我才起床,你就給我上了一節課了,柳老師!」
「恩,終于又有人陪我說話了,當然要好好把握了。」
笑鬧間,兩人的關系越是親近。
待方媛洗漱完,就見柳眉已將早餐擺放在桌面上。
「東西我剛才熱過一遍了,你要不要先吃點墊墊肚子?午飯估模得一小時後才好!」她拿了盤子,坐在桌邊擇起菜。
方媛一臉幸福,「我發現活了二十來年,這兩天才真正是幸福的。柳眉,我要愛上你怎麼辦?」
「哧!」柳眉不給面子地笑,嘴里得了便宜還賣起了乖,「唉!那我才該煩惱呢!我們家至今可都沒有出現斷袖之癖的。要不,你考慮下變性?」
這種沒忌諱的亂侃,柳眉一直只在幾個死黨面前才沒遮沒攔地開玩笑,而如今,這樣的對象又多了個方媛。
「所謂的真正的愛情,是不論富貴貧賤,高矮胖瘦,物種地位的。」
對于她的振振有詞,柳眉直入中心,「那請問你願意…嫁給一只青蛙嗎?」。
「……恩,也許他其實是王子呢?」
「呵呵,你也知道說是也許了,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願意拿自己的終身幸福去賭一把,就為了那個‘也許’?」
「可是,做哪一種決定,不也都是一次賭博?賭贏了,你的生活美滿幸福,輸了,則是灰暗不幸。唉唉唉!明明沒在說人生大道理,怎麼又會扯到這來?」方媛搖搖頭,不想再談論這話題。
柳眉卻仍在思索她的這話。的確,人生、愛情,向來都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她這個外人又怎麼去評論呢?心里本想對她說說路宇庭的劣根性,卻當下止了這想法。「也對,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豪賭!」
「呵呵,柳眉,咱們別討論這麼悶的東西了,你還是告訴我,中午吃什麼,好讓我知道我得空多大的肚子吃飯。對了,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也願意發發善心,賞我一口飯吃?恩,飯錢我一定會另付的。」
柳眉含笑看著她還豎起了四根手指頭,「呵呵,我倒不知道你是一饞貓。錢的事情你就不必再提了,如果你願意,當然我很歡迎多個人吃飯。」
她的袖子又被方媛輕輕拉住,「柳眉,你真好你真好!我決定了,我一定要拐你當我嫂子,這樣我就不怕沒飯吃了。」
柳眉也不理會她的胡言,手里依然忙個不停,心里卻越發覺得方媛像自己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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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禮物,真是一門藝術。
從小到大,每當有同學朋友請柳眉去參加生日宴,柳眉送的禮物,向來是筆記本,或書,或筆記本和書。以前高中時期的死黨郭迎還一直取笑她缺乏創意。好不容易這幾年不用再為送人生日禮物而發愁了,而今天卻再次面對這個問題。
在禮品店里糾結了好久,最後敲定了個很有個性的陶瓷打火機,還未包裝好,陳晶的電話便進來了。報了地址,約好了踫面的地方,她趕緊催著店員包裝。
傍晚出門的時候她是搭的公交車,和陳晶約好的地點離這家店不遠,怕讓人等太久,柳眉忙匆匆跑著。見著陳晶時,她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
「來得及,你跑什麼,買了什麼好東西啊?這麼精致小巧的包裝!」
「打……打火……機!」她拍著胸口順氣,「你買了什麼?」
陳晶稍彎腰,取了本書晃著。「打火機?你知道打火機代表的意思嗎?」。
「這還有意思?男的不都抽煙嗎?我就想這個比較實用。」好不容易順好氣,一看見她的禮物,柳眉又想哀嚎下了︰「《離散數學》?你買書啊,早知道我也買書了!虧我剛才為這糾結了半天。」
「呵,我這也是講究實用。你說送禮本來就麻煩,尤其還是給異性的。送的不好,怕引起沒必要的誤會。比如,你這個打火機,人家說送這個可代表著暗戀。你暗戀鐘老師?」陳晶一說完,就見柳眉倒臉都要綠了。
「真的假的?還有這意思?那……可麻煩了。這個可還花了我五十六元呢!一個破打火機,還有這麼個神經的暗語,天,那怎麼辦?」
「恩,那可能是我們想多了,其實送這個也還好,也不是每個人都這麼認為,這種東西只是說著玩。」見她著急,陳晶買安慰著。
可柳眉是一點誤會也不願有的,先別說對象是不來電的鐘老師,而且更離譜的,到時候說是她暗戀人家,那她跳黃河都洗不清。當下拉著陳晶重新去買禮物。這麼一趟下來,柳眉默默地在心里記著,以後送異性禮物千萬不送杯子、手表、領帶、圍巾等,這麼挑挑揀揀,最後還是為保險起見,選了個陳晶也說不出意思的鑰匙圈。
等她們到達約好的飯館時,因為遲到,被罰了兩杯酒。柳眉和陳晶倒也干脆,不掃眾人興,一飲而盡,引得旁人又是一陣叫好。
柳眉想晚餐吃得還算是愉快的,除了黃老師飯桌上拿她和鐘鳴飛開玩笑,說想當兩人的媒人來著,然後大伙又在那兒起哄,弄得柳眉都不知道如何開口是好。還是陳晶幫的忙,岔開了話題,免了她的尷尬。
一桌十個人,一人一句場面也熱鬧。飯後自然是不讓走的,又去附近的ktv,還沒坐熱,就見年長外加酒量好的王老師,又拿起酒杯,柳眉忙拉著陳晶,再次選擇了尿遁。
ktv各包廂的門雖都是緊閉著,但走道仍是嘈雜,好不容易挑了個相對清靜些的地方,卻見今晚的壽星坐那兒吞雲吐霧。
「嘿,大壽星怎麼坐這?里面的人可都等著呢!」
「喝太多酒了,坐這醒醒腦,你們怎麼也出來了?」他站起身,體貼地掐滅了手中的煙。
陳晶指了指柳眉,「喝多了難受,里面黃老師又開始找人拼酒,所以就躲出來了。」柳眉的酒量不算很差,但不喜歡喝酒,而陳晶,明顯酒量比她好的多,柳眉滿臉通紅腦袋暈乎乎的,她卻正常如昔。
「柳老師還好吧?你們兩這兒坐坐。」
「恩,還好。鐘老師你也休息休息,我們兩走動走動散散酒氣。」說著並沒在鐘鳴飛起身的地方坐下,反而又拉著陳晶走。
「你怎麼?還介意前面他們開的玩笑?」
陳晶說的話讓柳眉更覺得頭疼,「我一點都不想鬧出這等緋聞,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那該多尷尬。唉!這些人也真是,怎麼這麼愛開別人玩笑。」
「你當玩笑也就笑笑過了,你在意了,那就不是玩笑了。不知道你有沒發現,鐘老師看你的眼神……不大一樣。」
柳眉搓著手臂,哀嚎︰「不帶這樣欺負人的,連你也幫著他們了?不就是兩只眼楮嗎,還有什麼不大一樣?」
「呵,很溫柔啊!你自己細細看看去。我只是給你提個醒。你要是看得上人家,那當然好,看不上,那就只好作罷還能怎麼樣?」
柳眉揉著額角,不想再為這等事情煩心。
這個散步,讓她沒了興致。這類的話題不是沒听過,剛畢業時听到有人要給自己當媒人的,還直接拿它當笑話說給好友听。而今年齡過了二十五,成了所謂的「剩女」,再听這些,心情就不一樣了。「你說,我們老了嗎?」。
這話讓陳晶由原本的大笑到開始沉思,二十六、七歲,畢業三四年,對于社會群體而言還是年輕人,可對于女孩子,卻的確也到了煩惱配偶的問題。男人三十一朵花,女人三十豆腐渣。很多東西,哪里是爭論的清的。「恩,是也該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