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錯,看過可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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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前世父親還沒過世前,托了好幾層的關系把她送到了本市一所十分難進的學校上學前班,這所學校以變態高的升學率和豐富多彩的素質教育而名于全省。
父親死後,搬到姑媽家的她再沒有專車接送,每天早起晚歸地穿到城市的另一邊去上學。有時天冷不想出門,難免心生怨怪,但現在她卻由衷想感謝姑媽當年寧願多出點學費路費死活不同意她轉學的心意,不然,她這次進米耶斯布可就難了。
既然決心隱藏,艾米莉入學考試就不能選擇太熱門的專業,省得以後有被拉出去表演的機會,她拋棄學了多年的口琴,用一根自做的樂器吹了一段不太美妙的音樂,卻被樂器制作大師拉特蒙德一眼看中,直接越過一般的考試流程,將她收入了門牆。
這段打動了拉特蒙德的音樂就是她小學四年級時學過的中國傳統笛子曲《喜洋洋》,艾米莉前世的音樂老師是位文工團的老笛子藝術家,退休後被她的學校返聘做了音樂老師。她的這位老師不光吹得一口好笛子,制的笛子在本市也是小有名氣。
艾米莉跟著這位和父親家做過一段鄰居的老師學了一學期,因為中氣不足,吹笛子沒得到真傳,倒是把老師的制笛手藝給學上了手,不說做得多好,起碼吹出來沒走調。
兩世相加,差不多隔了二十多年,艾米莉回憶了幾天才把這段難忘的童年生活小插曲從陳舊的記憶里給翻了出來,幸好這一世做魔藥,雙手的穩定性比前世更有甚之,做一支笛子不過是在鑽笛孔和貼笛膜上要求精細一些,再復雜,只要學會了,多模索幾次自然會不在話下。
能讓拉特蒙德這麼痛快地決定收下她,豈是這叫內行多看看就會的笛子制作工藝起的作用?實際上,面試時她感覺拉特蒙德的興致不高,當機立斷地拿出了一份「有待大師完善」的小提琴制作圖,可正是這份制作圖不僅是她成功進入米耶斯布的功臣,更將她如魔似幻地折磨了大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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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走道堆得像破爛集中營似的制作室快到時,一個全身飄散著異味的人形物體打開門沖了過來︰「芭芭拉,你總算來了!」
艾米莉皺皺鼻子,空氣里爛菜葉發酵的味道越來越難以忍受了︰「師父,您還沒洗澡啊?」
拉特蒙德持之以恆地來捉被艾米莉躲過去的手,打著馬虎眼︰「嘿嘿,正事要緊,別的先放放。」
艾米莉肩膀一扭,紋絲不動︰「您先洗了澡我再和您說。」這人最會耍賴,每次要他做點什麼只有趁著他有所求的時候才會痛快答應。
拉特蒙德如她所料地做了個苦臉,拗不過看上去鐵了心的小徒弟,只得吊著個長臉沖進制作間旁邊原本用來臨時開闢的小房間,不一會兒就傳來了稀啦啦的水聲。
艾米莉趕緊就著拉特蒙德閃電式的洗澡時間問蓋華比尼︰「這次又怎麼了?」
蓋華比尼給了她一個你心知肚明的眼神,言簡意賅地回道︰「木料發霉了。」
她訝然失笑,蓋華比尼細長的藍眼中也泄出一絲沒有藏住的笑意,艾米莉的小臉扭過去,兩肩顫抖得厲害,直到笑個夠本才扭回來︰「他真的相信把琴放到酒窖里一起發酵能做出好琴?」
蓋華比尼故作嚴肅地疑問道︰「難道不是這樣做的嗎?」
艾米莉一想到讓拉特蒙德這個嚴重酒精過敏癥的倒霉蛋每天克服身體的騷、癢感去酒窖里作觀察實驗就想捶地大笑︰小提琴的制作何其復雜,從選材到試音均是各有講究,各有傳統,據說光零件就有七十多個,制作工具也得分十幾把,就連粘附一把低音梁的活計都不那麼簡單,單憑她那投胎前瞅過兩眼小提琴制作工藝視頻的水平能作出什麼好琴來?
也就是拉特蒙德這個固執到有點偏執的家伙陷進去,跟這個他不曾听聞的樂器耗上了死勁,接連出笑話,叫艾米莉這個想要躲懶的偽小提琴構想提出者不要說悠閑地活下去了,被這位樂器痴支使起來,正常吃飯不能保質保量的事太多了!
蓋華比尼這個兩面派偏還裝得一本正經地教育她︰「戲弄老師是不對的,芭芭拉,你的態度要端正。」
還不等他假模假式地訓斥完,休息室門打開了,濕漉漉的拉特蒙德不給兩位弟子說話的時間,又一陣風似地刮進了制作室,再旋風似的刮回來,手上捧著幾塊琴板︰「快看看。」
他一個個遞到她面前敲擊,連那幾塊發霉的都沒放過︰「這聲音是有細微的差別,過濕的琴板聲音沉鈍一些,那到底是哪種好呢?」
又來了!艾米莉痛苦地呻、吟一聲,對上蓋華比尼看似同情,實則看笑話的眼神,听這位樂器界首屈一指的大師給她布置作業︰「你今天就把這幾塊木板用你能想到的辦法試出不同的聲音,在晚飯前我要知道這些聲音哪種比較好。」
尼瑪還讓不讓人活了!這在現代可是小提琴制作大師才掌握得了的工藝!小提琴的微調和最佳傳遞振動連那些專業的演奏師都不一定能說得非常精準,還用提她一個連真正的琴都沒模過一回的門外漢,這不是活生生的為難人麼?她重復說了無數次,這只是她一個無聊的設想!設想而已!可拉特蒙德就跟選擇性失聰了似的一個字都听不進去!
別怪艾米莉這麼抓狂,你要是知道她昨天以前的整整兩天在干什麼,就不會怪她不尊師重道了。連給貝蒂她們買東西還是因為她自己也有想要的才出的門,想到這個,她又想肝兒疼了︰兩天沒睡覺!兩天的時間,她就跟著這個瘋子老師窩在制作室里用牛毛,馬鬃棉線絲線麻線等你所能想到的各種線繩試驗著听它們磨擦在不同木材上的聲音。
這已經不叫追求完美了,這叫龜毛兔角!要不是知道這人是個科研狂人,她真會懷疑她是不是跟他有啥仇恨,這人是故意使壞招來對付她的。讓一個童工沒日沒夜,不眠不休地工作48小時,就是在異界沒人權的社會也會遭到譴責的!
有幾個女生喜歡這些鋸鋸刨刨的木匠活?做樂器的要求更高,整天坐那削木頭刮木頭,從一塊木頭的外表根本就判斷不出可不可行。跟計算機編程似的,對不對好不好,只有運行的那一刻才知道,稍微一點偏差就得拆散重做,完全不是她這個視覺系動物的菜!
艾米莉氣得話都不願意說了,轉身就走︰「不干!兩天沒睡覺,再不補好覺人會短命的!」全然沒想到她此時的性格跟自己想要別人了解的那個芭芭拉相差有多遠,她早就被自家師父給折磨得露出了本性。
情緒一旦被放縱,缺口就會越來越大。艾米莉苦苦壓抑的本性以她自己都沒想到的速度在拉特蒙德這里全線崩盤,甚至由于蘇蘭薩發生的事,她心情一直不快,借著樂器大師把她當牛使喚的不滿還放肆了很多。幸好這師徒倆都足夠孤僻,不然她早漏餡八百回了。
有閑心發著小脾氣的某人一點都沒意識到她現在有多幸福,也根本沒想到,在遙遠的東大陸,有人苦苦尋覓未果後,把視線終于投向了最不可能最封閉的獸人帝國。此時男人溫柔冷靜的外衣早就被撕得粉碎,他背著髒兮兮的琴盒,穿得像個流浪漢一般來到了梅加帝國,準備稍做休整就借道甘木竇進入獸人帝國。
在與卡徒索國僅有一江之隔的莫克帝國,有人敲開了多年不曾走動的老友的門;而有人在門外一牆之隔的大街上與苦苦尋覓的情人意外相逢;還有人派出一路又一路的人馬,尋找失去了聯系的同伴。更多的人如艾米莉那樣暫時或永遠地平凡地生活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為一兩件可能年老後怎麼想都不會想起來的「大」事而咬牙切齒或痛哭流涕。
只有歌舞升平的倫特市變化最小,這里一千年前城破時,黑懷特的最後一任君主在狩獵狂歡。三百年前,被莫克帝國那幫反賊們反攻的巴圖王室靠著某位女將軍的浴血守護故作鎮靜地開了九天的舞會。
當然,柯比斯三世可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王!他只允許在特別的時刻給自己一點小小的獎賞。滿意地啜飲了一口細膩圓熟的陳釀白葡萄酒︰忠心的謝菲斯閣下真是給力啊,又從德亞那個混蛋的手里給他弄回了半個行省的控制權。這次他該獎勵他什麼呢?想到朝堂上那些老家伙們愕然而驚慌的表情,柯比斯好容易克制住了開懷痛飲的想法。
只有那麼幾個人才感覺到現在的卡徒索如同坐在一個裝滿了**的火藥筒上,只等著引信什麼時候點燃,就「嗖」地一聲飛上天!有的人會在這場驚天爆炸中化為灰燼,只留下一口嗆人的硫磺味,也許有的人會化成炫爛的煙花,短暫地壯美後無聲地溶入歷史的煙塵,而有的人,提早就找到了離開火藥筒的方法,正胸有成竹地坐等著最後一刻的轟轟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