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海風聲中,一點昏黃的燈光藏在陡峻懸崖下的小屋中,兩個人在低聲地交談。
「你看了,確實是真的?」蒼老的男聲听上去很激動。
「不錯,我確認了,的確是您要我們找的那種飾品。」另一人的聲音像撥動了小提琴的低音梁,卻是白天那個獨眼的海盜。
老人像殘破的老風箱一樣粗喘了兩口氣,接著是凳子拖響的聲音︰「走,帶我去瞧瞧。」
獨眼有點惱怒︰「你怎麼還這麼任性?您現在的狀況能走嗎?要是想見她,我明天讓她過來就是了。」
老人一愣,旋即吶吶地笑道︰「是啊,我都高興糊涂了,反正這姑娘已經到了這兒,不用急在今天。不過,你一定要好好對人家。」
獨眼帶著分無奈答道︰「好吧,好吧,我听您的。」
老人這才高興起來,但馬上又強調︰「我知道你這些年在島上做了什麼,可這姑娘你不能動,不然我饒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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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那兩人後來說了什麼,這些對話被暗中的某根骨頭听到了,不禁為這兩個在懸崖上走了一圈而不自知的家伙而慶幸。無他,只因為吃完飯,達達便利用自己小孩子的便利,再用了點妖精族的幻術,把囚室的門騙開後,去找合適的船。
「喂,你真相信這小丫頭能把事辦好?」骨頭問閉目養神的艾米莉,她瞧上去似乎一點都不著急啊。
「不然怎樣?我現在一點都不能動。」艾米莉以為這麻藥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失去效用,但顯然不是,不停地調動著像死掉了的身體,她心情惡劣極了。
骨頭想了想,還是把自己听來的消息告訴了她。艾米莉听完。不由想到了那海盜在她耳邊咕噥的那句話︰「難道那老人也像凱頓一樣認識我的空間項鏈?你見到他的長相了?」
骨頭卻提醒道︰「你忘了,我只能看到你看得到的地方,精神力不具有延展視覺的作用。」
艾米莉倒也不怎麼遺憾。但骨頭說的消息有一點還是不錯的,自己暫時不用擔心貞|操問題了。至于明天見到他會發生什麼事,現在她動都不能動。再怎麼操心都沒用。
想歸想,她還是吩咐骨頭再多注意一下。又讓小透明隱身去那崖邊的小屋探一探,好心里更有數一點。
眼看到了下半夜,外間忽然多了一個呼吸聲,艾米莉緊張起來,只听骨頭說道︰「是那丫頭回來了。」
達達悄悄閃進虛掩著的牢門,一轉頭就看見艾米莉瞪得大大的眼楮,嚇了一跳。隨即勉強掛出個笑︰「姐姐,你還沒睡啊?」
艾米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怎麼順利,她懶得和她說話生氣,便閉上眼楮︰明天還要見個不知底細和善惡的人,得養好精神。
達達巴不得她不來問,更是大氣不敢出一口地溜去了強盜們給她準備的小床躺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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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莉,醒醒,那個獨眼又來了。」這一晚上心里有事,艾米莉只覺得剛閉上眼楮又被叫了起來。
她抬手揉了揉眼楮,頓時愣住了︰她能動了!顧不上欣喜。就听見一個男人的聲音︰「你醒了?」
她剩下的睡意立刻飛得無影無蹤,顧不上再想別的,果然見那個強盜頭子站在門口,沒被眼罩蓋住的那只眼楮看著她。目光清正而深邃。
艾米莉連忙裝作很害怕的樣子縮進了床里,那男人並不管她什麼表情,自顧自地說道︰「醒了就跟我來吧,有人要見你。」
「是,是誰?」艾米莉結結巴巴地問道。昨天晚上小透明去時,屋里的燈光已經熄滅了,它只看到那屋里住著一個「很老很老」的老頭。
那男人沒有解釋,「你跟我來就知道了,」大約是看她很害怕,轉身前好心解釋了一句︰「放心,我不是要對你做什麼。」
艾米莉苦笑︰這也幸好是她,要換成別人被這麼「安慰」,本來沒想什麼的,還不得想多了?
達達終于被他們的對話給驚醒,她一醒來就听見艾米莉要帶走,嚇得一把抱住她︰「姐姐,你要去哪兒?達達跟你一起去。」
艾米莉才醒來,在獨眼面前又不敢試自己有沒有被做什麼手腳,達達的話更合她意,她征求地看向獨眼,獨眼的眼風往達達昨晚亂踢進床底的鞋子上飄了一眼。
艾米莉想扶額︰這丫頭昨天出去時,泥土還沾在腳底下呢!她只得面不改色地當什麼都沒看出來,幸好他沒說什麼,點了點頭︰「一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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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見到小屋里的老頭時,艾米莉才知道小透明連用了兩個疊詞來形容面前老人的蒼老程度一點都不夸張︰他的皮膚松馳得都看不出眼楮的顏色,頭發全部掉光,唯只剩幾根白發稀稀拉拉地散在兩鬢,嘴唇嚴重萎縮,從他張開的口型看來,肯定是一顆牙齒都沒有幸免地全掉光了。
在這異界,有點家資的人都能買些魔藥延長皮膚的彈性和牙齒的使用壽命,她少少也在上流社會見識過一番,那些有點錢的老人到死至少保持了牙齒的完整性。而窮人終日操勞,能拿高薪的都是風險極高的佣兵,這些人很少活到牙齒掉光的年紀。這樣算來,她真是好久都沒看到過牙齒掉光,老態顯得這麼厲害的老頭了。
不過,轉念一想,她又能理解了︰他們所處的地方在茫茫大海中,自然沒有那條件做精細保養,但這麼老的人還混在海盜窩里,還真難得見。畢竟,海盜們可不是慈善家,老頭若是沒有本事,他們必不會養著閑人的。
這些胡亂猜想只不過在腦中過了一瞬,艾米莉就被這老頭突然亮得驚人的眼楮給嚇住了,不由自主地捂住了他死死盯住的部位。
老頭被阻斷視線,及時醒過神,他松馳的眼皮重新耷下來,似乎沒再盯著她,但又似乎沒放松對她的注意,他咳嗽了兩聲︰「你是芙美拉的什麼人?」他沒牙的嘴巴漏風得厲害,如果不是她早有猜測,還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艾米莉老老實實地說道︰「她是我的太外婆。」這個老頭對她沒有惡意,他又很了解空間袋,即便她不承認,也能猜出來。
老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太外婆啊……已經這麼久了!」他呵呵地低笑起來︰「你都當上太外婆了。」
屋里一時靜默,仿佛時間在這一刻止住了腳步,裝著三個人的房間沒有人出聲,獨眼也站在一邊縱容著老頭發呆,不一會兒竟然響起了輕聲的「呼嚕聲」。
艾米莉愕然地看向獨眼,他對她使了個眼色,給老人身上加了條毯子,兩人輕聲地走出了門。
「這是怎麼回事?」見獨眼此時的眼神甚至可以稱得上柔軟,她大著膽子問道。
或許是沒有遠離這屋子,獨眼輕聲回答道︰「人上了年紀是這樣,你在這兒等等,我爺爺睡不了多久的。」
屋里的是他的爺爺?艾米莉挑了挑眉毛。果然,沒站一會兒,老頭就在屋里高聲叫起來︰「人呢?怎麼不見了?」
獨眼忙領著艾米莉往回叫,更大聲地回答︰「爺爺,我們沒走,在這兒呢,您別著急。」
老頭身上的毯子掉在地上窩成一團,他似乎想跨過地上的毯子迎上來,獨眼忙搶上前一步扶住他指著艾米莉︰「您別著急,看看,這不就是您要等的人?」
老頭焦急的神色在看到艾米莉時才緩過來,他舒了一口氣,高興地說道︰「沒走啊,太好了,沒走就好,走了,我可就沒法交代。」
艾米莉詢問地看向了男人,獨眼的眼神茫然,顯然對這一段並不知情。老頭抖抖索索地在他的躺椅上按了一下,一個小盒子自身下的厚木板上彈了出來。
他取出一個黑色的木匣子,眼中露出不舍和釋然交雜的情緒,他摩挲了一遍黑匣子,鄭重地遞給艾米莉︰「這是,八十年前,哦,不,八十一年前,不,不對,八十三年前,」他晃了晃腦袋,突然怒道︰「八十幾年前,我怎麼又不記得了。」
獨眼忙道︰「爺爺,您別著急,慢慢想。」
老頭卻沮喪起來︰「想什麼呀,被那個小人給暗算後,我逃到這里以來,連多久時間都忘了,都沒能回到陸地,我實在不是個有用的人——」他的臉皺成了桔子干,眉毛可笑地撇下來,仿佛下一秒就能大哭出聲。
獨眼忙打斷他︰「爺爺,您說您有東西要交給別人的。」
「哦,對,」老頭終于想起被他忘到天邊的艾米莉,他又模了一遍那只磨損得很厲害的黑色匣子,遞給她︰「這是芙美拉很久以前托我給她保管的,說以後來取。可是,這個該死的壞女人把這東西交給我後就不見蹤影了,既然你是她的後人,肯定能打開這個盒子。」
艾米莉忙低頭去看這個更像是一體的黑盒子——盒子表面完美得沒有一絲接縫,在正面有一塊陰刻的圖形,她的心中一動,往自己的脖子里看了看。
見老人還在不舍地盯著這匣子,便恭敬地先道了謝︰「太感謝您了,但這盒子該怎麼打開,我得拿回去再看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