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一旦有了開始,接下來就不會太難辦了。讓費費及爾意外的是,艾米莉謹守界限,竟然真的沒有問太過敏感的問題。即使有幾個不太好回答,但也不是太叫她為難,冗長的問答最後結束的時候,雙方都至少保持了相對友好的局面。
那麼,艾米莉真的就那麼乖嗎?
這個就涉及到邏輯思維及推理能力上面去了,她問的很多問題看似奇奇怪怪,有的還完全不搭界,但在當事人都沒有覺察到的情況下,松松散散地織成了一張有目的的網,至少她想要的信息已經了解了七七八八。費費及爾的腦袋或許在迷藥的麻痹下,顯得遲鈍了不少,她比艾米莉想象中的配合多了,結束了詢問之後,艾米莉就著之前的那些問話整理出了如下信息︰
那根喉骨的主人是費費及爾的父親,他年輕的時候離開妖精島後就沒再回來。直到五百多年後的現在,費費及爾成年後,也選擇了到人類社會歷練,並尋找父親的蹤跡——她一直不信,以妖精族的能力,父親會遭遇不測,因此,她的歷練很大一部分是報著尋找父親的目的來的。
後來,她結識了精靈島的旅館老板米婭,偶爾在米婭那兒看到一些獨屬于妖精族的物品,一度以為她或許會認識一些滯留在人族的妖精。當然,她沒有任何發現,假如她知道艾米莉同米婭曾一同在一個妖精的藏寶室中歷險後,估計就不會浪費那麼多時間在精靈島了。
她清楚地記得,幾個一同探險的伙伴當中。就是米婭不怎麼看中那些東西的價值,選擇了不少好看但不實用的類裝飾品。艾米莉推測,或許是時間過得太久,連米婭自己都不一定記住有可能只是隨手放上的東西從哪兒得的。才令費費及爾被誤導了那麼長時間。
當然,這一切隨著米婭的失蹤或許會成為難解之謎,誠如艾米莉所料。他們的族里已經有了一位新的妖精王——據骨頭說的,那位封印他的妖精王是和他同歸于盡的。這位王剛剛成年,在她出門之前正準備著自己的成年游歷——這可不是個太好的消息。
達達的身世也很好查,她當年應該是一對年輕的妖精情侶在游歷的路上帶著她出行的,只是粗心地把她給弄丟了,弄丟她的一百多年里,他們一直都在世界各地尋找她。費費及爾也很少看見這對粗心的父母,所以,她並不知道這對行蹤飄乎的夫妻的聯絡方式。如果不是這次意外踫見了達達,費費及爾原不準備這麼快就回妖精島的。
艾米莉推測,他們的那個島應該不太好打開。因為以費費及爾的能力,一年,或者說兩三年回一次島再出門,並不特別困難,可她十年前出島之後一次都沒想過回去。從她的精神狀態來看,她顯然不是出于被虐待後的逃離。那麼,他們這些異類想要進島無疑是難上加難。在和她認識的兩年時間里,艾米莉通過達達試探了她幾次,每次費費及爾都是堅決無比地拒絕了她要求同行的提議。
而費費及爾從一開始就對人類抱有這樣大的敵意。在得知她父親的噩耗之前,她都沒能成功被他們三個中的任何一人給軟化,更別說她現在似乎已經認定了她父親死于自己最憎恨的人類之手了。之前她的瘋癲還不知道有幾分是借機裝瘋,想除掉她眼里這些叫人生厭的臭蟲呢?
艾米莉分析了半天,得出了這樣一個沮喪的結果,倒不是太難過。在認識骨頭之前。她一直以為妖精是傳說呢,甚至是和他訂立了靈魂綁定的契約,她也一度悲觀的認為,自己恐怕這輩子都甩不掉這個包袱了。所以,在戰神偷偷模模地又給她下了個那樣的命令後,她才沒有那樣大的反彈——反正都是不可能完成之任務,多一個或者是多很多個有什麼不同呢?情況已經壞成這樣了。
即便如此,他們在機緣巧合下還是走到了這一步,所以說嘛,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生活只是為了不會不斷地失望,但以最健康的態度來面對生活,誰知道驚喜會不會在下一步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你面前呢?
假如艾米莉因為這個心態而坐等著天上掉下陷餅,那本文也可以就此結束了。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好不容易把費費及爾制住,她不會浪費掉這個上天送給她的好棋,不管她是不是願意,艾米莉下定決心︰要抓住這個突破口,只是,具體該怎麼做,得好好計劃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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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後走,氣候越來越寒冷,尤其是在海上,撲面而來的寒風又濕又冷,簡直能鑽到人的骨頭里。
一個弓著身子的年輕人提著錘子把昨晚放在船板上,沒地方可收的繩索平放在地上,掄著鐵錘狠狠地夯砸了幾下,總算把凍成了冰坨坨的繩子給砸開了。
突如其來的響聲讓縮在甲板上似乎已經成了雕像的人動了一下,看到聲音的來源之後,又漠然地轉過臉發起呆來。
這里的冰山比剛來的時候密集多了,這艘破船穿梭在這些看上去讓人頭皮發麻,有的從遠處看,甚至連成了一片浮冰陣地的冰雪丘陵。船長倒是很會想,他在船舷下安裝了一個價錢恐怕比船只都還要貴的破冰器,在甲板上坐著的這大半夜里,艾米莉每過一段時間都能听到破冰器工作時發出的鈍響。
年輕人的工作讓快凍成了冰棍的她無心再呆︰又是一夜過去,她仍然在音樂方面一無所獲,估計接下來也不會有什麼好進展了,她活動著凍得粘在了一起的雙腿棉襖,站起了身子。不是她要這麼拼命,而是根據費費及爾話里的蛛絲馬跡,她們幾無可能成功登島,除非她在妖精們感興趣的領域取得非凡的成就,才能讓他們對她稍加注意,或許會有細到一眯眯的機會能供她抓住。
身後吱啦的冰塊開裂的聲響讓哼著小調的年輕人嚇了一跳,等那個全身落了一層白白的雪花的姑娘揉了揉臉後,他認出了這個住在上層艙房的女孩。
想起帶他上船的叔叔隱晦的提醒,他殷勤地打了個招呼︰「艾米莉小姐,您起得可真早啊。」
艾米莉禮貌地笑笑,沒糾正他的認知︰「你也早啊。」
但上等人的和氣讓這個才出世道的小伙子似乎很受鼓舞,他笑著說道︰「在船上工作都這樣,您在船上待得煩了吧?不過,您用不著再無聊多久了,因為海市馬上就要到了。」
「哦?」雖然艾米莉剩下的幾個月一直在忙東忙西,可沒放松對輪船進度的關注,年輕人的消息她還是第一次听到,假如快到海市的話,對這個時候的艾米莉來說,可不是個太好的消息。
年輕人看出她關注這個消息,更加說得起勁︰「對啊,您看這外面的冰山,按照這樣的船只,和狹窄的航道,我們的船卻一次危險也沒遇,是不是很奇怪的事?」
艾米莉應道︰「是啊。」她可沒自大到以為破冰器能解決一切問題。
「這就說明,我們已經到了海市的領域了,他們要保持航道的寬闊,才可以讓做貿易的別族人能順利進來啊。我叔叔說,一般到了這兒,離海市最多就只有十天的距離了。」
十天?時間過得也太快了點吧!艾米莉對年輕人道過謝後,掩住憂慮,改變方向,先行回了居住的艙房。
費費及爾的房門緊閉,列達茲已經起床了,他從小小的盥洗室里出來,皺著眉看她︰「叫你別弄得這麼晚,怎麼總是不听?」邊數落著她,邊為她泡了一杯熱茶。
艾米莉卻沒像往常一樣討好地微笑,她臉色不太好地同列達茲分享了剛剛听到的消息,她並不特意避諱可能在房間里听到她說話的費費及爾,想到了那根妖精的喉骨,這是讓她能到達那個境界的捷徑︰「時間這麼短,我怎麼準備得好?到現在都毫無頭緒,要是……」
她沒能說完,就听見薄木門之後一聲清晰的冷笑︰「想得美!」
列達茲和艾米莉都沒理那個女人有意的挑釁,他背對著門,對艾米莉露出了一個胸有成竹的微笑,艾米莉頓時明了︰費費及爾是跑不掉了!
畢竟從光明神殿那種底蘊深厚的地方出來,列達茲手上哪能沒有幾樣好東西?費費及爾才到人類社會沒多久,她明顯地對自己的能力太過托大了。沒有和人類恐怖的宗教力量對上的她哪能知道由教廷研究出來的,專用于對付幾百年前反教廷的黑魔法師的追蹤藥物「印」?
只要被種上了印的人,除非有解藥,否則終身不可能擺月兌它在人身上下的記號。早在費費及爾被他們麻翻的那一天,艾米莉就讓列達茲在她身上下了這種原始的魔藥,但是,妖精的體制終有特殊,她又從費費及爾那兒取得了一些**組織,通過剩下的這兩個月同行同住,不斷地改良優化配方,昨天晚上終于把成品成功地下到了她身上——列達茲的沉默常讓人失去警惕,想必沒了她的在場,費費及爾昨晚睡得太好了點吧。
艾米莉忽然覺得她和列達茲的對視微笑怎麼挺像奸笑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