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個杜十娘,十九歲那年,遇上了太學生李甲,兩人情投意合太子,束手就擒!108章節。一年後,李甲花光了銀兩,就要被老鴇趕出挹翠院。杜十娘巧誘老鴇出了個贖身的低價,十天後,在老鴇懊悔不迭的目光里,帶著梳妝台,從容走出了挹翠院。」
「兩人坐船南下,行至瓜州,杜十娘高歌《小桃紅》時,被鄰船的鹽商孫富看上了。孫富便向李甲高價索買,還貌似真誠地說,你父親豈容你娶妓女為妻,不如賣給我,替你分憂。」
「兩個男人各懷鬼胎,把杜十娘給易手了。其實,李甲忘記了,杜十娘根本不是他的,贖金三百兩,一半是杜十娘自己掏的腰包,還有一半是柳遇春因為欣賞杜十娘才捐的款。當夜,李甲垂著頭,將這個卑鄙的交易告訴了杜十娘,杜十娘震驚之後,冷靜地說了句,郎得千金,可覲父母,妾得從人,無累郎君,可謂面面俱到,實在是好主意。然後,一夜無話。」
「次日,盛裝的杜十娘站在船頭,將梳妝台里暗藏的金銀珠寶全部扔進了江水,繼而,投江自盡。」
「紅顏薄命,紅顏薄命啊!」李易晨舉杯當歌。
「杜十娘是一個美麗而工于心計的女人,不然,無法在七年貨腰生涯中悄然積下如此巨資。她本來就是京中名妓,怎樣騙男人是她的拿手好戲,當她有本錢從良時,將終身托付給了老實人李甲,可偏偏就是這個怯懦無能的男人,給了她最狠的一刀。在孫富的幾句浮言下,就客串了人販子,把剛剛獲取自由的她,重新推向火坑。」
李易晨點頭,「看錯的一個人,也是最致命的。只消她打開箱子,李甲的嘴臉馬上會轉變。可是她沒有,她選擇了玉石俱焚的結局,因為心碎,因為絕望,不想再活了。」
「其實從一開始,杜十娘對李甲就是有所保留的,她隱瞞了自己經濟情況,她是為了試探李甲的心,可是在區區一千兩銀子面前,她的愛情還是敗下陣來。她曾經如此接近過幸福,她計劃浮居蘇杭,逍遙度日,她什麼都有了,金錢,自由,青春,愛情。只可惜,她的愛情是假象。」唐多慈道。
「所以她選擇了死亡。」李易晨道︰「下一個故事呢。希望能有一個好的結局。」
「綠珠是白州人,石崇去越南出差途中,帶回了她,身價明珠十斛,擅吹笛。彼時石崇已是微微發福的中年人了,當然,他也非碌碌之輩,二十多歲就當上縣令,在荊州做刺史時,瞅準機會,靠劫掠富商而暴發。但後來,石崇的靠山陸續倒了,而敵人司馬倫卻掌握了實權。在那麼關鍵的時候,司馬倫的心月復孫秀反復索要綠珠,石崇仍然堅拒。」
「這個石崇不錯,比之前的那幾位都強上百倍。後來呢,他們逃出一劫沒有。」李易晨問道。
「寧可置自己于危險境地,依然不出賣心愛的女人?如果換一個卑劣些的男人,恐怕為顧全自己,先把寵妾送出手。不可能頑固不化,為一個女人葬送身家性命。」
「但是,石崇不是不怨的,他對綠珠說,我今為爾得罪。一句話,就把罪名全推到了綠珠頭上。綠珠回道,妾當效死君前,然後,撲向真實的大地。」
「怎麼能怪綠珠呢?孫秀索要綠珠不過是引子,意在石崇萬貫家財。石崇太愛炫耀財富,一心享受別人艷羨目光,卻不知,有些目光是暗藏殺機的。有傾城寵妾,傾國巨資,還刻意張狂,不知收斂。不懂得「匹夫無罪,懷壁其罪「的道理,使自己陷入了兩難境地。獻綠珠,難免被人恥笑,堂堂石崇竟無力保護自己的寵妾,不獻,卻勢必得罪當權者,招來殺身之禍。」李易晨分析道。
「還是王爺看的通透。」唐多慈道︰「無辜的是綠珠,她什麼也沒有做過,只是天生麗質,天姿聰穎,隨石崇來到長安,死心踏地伺奉主人。她是一只金谷園里的籠中鳥,沒有自由,連死都是石崇所暗示的。他們都說,這是以死報答石崇之恩,有什麼恩呢?享了幾年福,然後香消玉殞,倒不如在白州無拘無束,嫁一個人,過平靜安穩的日子。」
「官家的事,沒有比本王更加懂得的。」李易晨道︰「即使沒有綠珠,樹大招風的石崇在復雜的政治斗爭中也難逃一死,就像富可敵國的沈萬山。而綠珠,如果沒有被石崇相中,那麼,其命運顯然不會如此淒烈。」
「魚玄機,十分有才華的女子,出身寒微,十六歲嫁與李億為妾,為其原配裴氏所不容,只得入咸宜觀修行。李億攜裴氏轉赴揚州任官後,魚玄機在牆上貼一紙公告,魚玄機詩文候教。從此大開艷幟,咸宜觀車水馬龍,她本人從棄婦變成了**,過上了半娼式的生活。」
「魚玄機在詩的名義下,結交權貴名士,但命運隨即出現悲劇性的轉變,她懷疑侍婢綠翹與情夫陳韙私通,笞殺綠翹,埋于後院的紫藤花下。在某個夏夜,有人發現蒼蠅聚于花下浮土,暗召官衙勘查,事情敗露,二十四歲的魚玄機亦被處死。」
「魚玄機短短一生並沒有很好的愛情,李億已老,且懼內,裴氏虐待魚玄機時,他並沒有挺身佑護,魚玄機甚至無法在丈夫的羽翼下,做一個面目模糊的女人,像大多數妾氏那樣太子,束手就擒!108章節。」
「魚玄機之所以被棄,是因為愛衰失寵。她在咸宜觀也曾有過夢想,希望溫庭筠能帶她月兌離神女生涯,但事實證明,誰也不是她的救世主,她選擇了這條路,只能自己孤獨地走下去,左名揚也好,李近仁也罷,都不過是歡場中人。」唐多慈道。
「嗯。」李易晨點頭,「表面上放浪形骸的生活,只能使一顆敏感脆弱的心更為孤僻,陰冷,乃至于變態。魚玄機尋尋覓覓,找不到一個棲息地。女人,特別是魚玄機這樣美麗且聰明的,一旦感情受挫,難免會偏激,乖戾,對生命充滿了憎惡,這是極端的自暴自棄,也是帶有自毀性質的怨恨,一經觸踫,便轉化成騰騰的殺氣。」
「這個故事你們男人一定會喜歡,也會喜歡這樣的女子,王寶釧為相府千金,拋繡球選婿,砸中了家徒四壁的薜平貴,父母不允,意圖悔婚,而王寶釧卻認定了天意,與父親三擊掌,斷了所有情分,淨身出戶。」
「婚後不久,薜平貴從軍西征,被敵軍所俘。好運又一次降臨,他被代戰公主看上,招為駙馬。想來薜平貴外殼不凡,以致于王寶釧拋完繡球就芳心暗許,而代戰公主對他也一見鐘情。薜平貴就此過上了幸福生活,一個男人畢生所追求的東西他都有了,而王寶釧卻忍饑挨餓,以挖野菜度日,既沒有精神愉悅,也沒有物質享受,更沒有魚水之歡,做人可謂是毫無樂趣,不會有人把渺茫的等待當成快樂吧。」
「薜平貴還是回來了,整整十八年,王寶釧甚至已認不出他。令人發指的是,薜平貴利用了這一點去假意調戲,以試王寶釧的貞烈,如果他不滿意,就打算割下人頭,向代戰公主邀媚去。」
「你看,就是這個女人等了十八年,如果在相逢時對陌生人和顏悅色,就是死罪。」唐多慈冷笑了一聲,「這樣的女子你可是喜歡?」
李易晨沒有說話,「想必他會好好補償她吧。」
「她是與薜平貴夫妻相認,和代戰公主共事一夫,簡直就是千古美談,可惜,十八天後,王寶釧死了,沒能將這種虛偽的美滿進行得更為天長地久。而這十八天的榮華富貴,對薜平貴來說,是卸下了良心上的一個枷鎖,如果他還有良心的話。」
「她一定不會甘心。我仿佛听到了她哭泣的聲音。」李易晨道。
「怎麼不哭呢,以為自己找到了良人,卻誤了終生,他確實成了氣候,但不屬于她,她犧牲了自己,到頭來,不過是場夢。」唐多慈道。
「張生在普救寺一見鶯鶯便驚為天人,央紅娘傳情書,經過一番煎熬,鶯鶯抱枕而來,兩人同居。不久,張生決定赴長安奔前程去,鶯鶯不哭不鬧,也不提出反對意見。只是說,你對我始亂終棄,我不敢怨恨。」
「他之所以不娶鶯鶯,無非有以下幾個原因,首先,他們住在了一起,但是激情過去,這種假仁假義的才子難免會重新估量鶯鶯的行為,哪怕他是獲益者,是主謀。」
「其二,他厭倦鶯鶯了。對于始亂終棄這一點,他與鶯鶯心知肚明。正像紅娘所說,你既然喜歡小姐,怎麼不去說媒?張生回道,說媒太慢,我等到那時,都被相思折磨死了。他不是不明白他這樣做,將給鶯鶯什麼樣的毀滅,可他做了,也不曾考慮如何收拾殘局。」
「其三,他沒有混出名堂前不夠資格娶鶯鶯,但去了長安,便覺得應娶對自己更有幫助的女子,于是娶了出身名門的韋從,對某些男人來說,成親的意義不是成全情愛,而是扶持前程。鶯鶯並沒有挽救自己注定成灰的愛情,她知道自己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不該抱枕而去,以至再不能光明正大做**,但她沒有露出恨意,甚至去信,囑元稹好好生活,不用牽掛她。」
「這是一種悲涼的清醒,她願賭服輸,另嫁他人,終身不再見張生,她看著自己的愛情成了廢墟,掩埋了這些,淡出了。倒是元稹還很無恥地追憶著,因為這個女子沒有糾纏他,很安靜地走開了。」
「這個女子倒是能夠拿得起放的下,有一股子俠氣。」李易晨夸獎。
「如你所說,下面這個女子便是有氣度了,芸娘的夫君叫沈復。她自幼喪父,擅女工,全家生計都憑她一雙巧手。生性聰穎,自學詩文,亦能寫出「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這種句子來。」
「削肩長頸,瘦不露骨,牙齒有微瑕,更有纏綿之態,當然這都是沈復說的,我估計是情人眼里的西施。沈復是一個寒士,做過幕僚,經過商,會一些風花雪月的東西,寫寫詩,賞賞畫,還有愛花癖。他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有什麼伉儷情深,也屬于瞎貓逮著死老鼠的僥幸。」
「芸娘因為男扮女裝隨夫君出游,失去了公婆的歡心,乃至于鬧到分家,其實就是逐出家門。好在夫妻感情甚篤,于苦中作樂,依然和和美美,竟然沒有應了貧賤夫妻百事哀的套路。芸娘之所以為人稱道,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她實在太大度了,也不知中了什麼邪,絞盡腦汁想給沈復納一個妾,而且要求還很高,美而有韻。」
「芸娘竟主動考慮沈復的其他需求,縱然沈復謝絕,她依然微笑著物色。听聞名妓溫冷香,便拉沈復去看,結果認為冷香已老,其女憨園正中她意,送了個翡翠釧給憨園,後來憨園給有權有勢者奪去,芸娘便大病一場,最後,竟死了。」
「一個強烈要求夫君納妾的正室,她是對自己與沈復的感情太有信心,不怕失寵,還是因為太愛沈復,恨不得將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拿來給他?」李易晨問道。
唐多慈哈哈大笑,「如何?我若是男子也喜歡這樣的女子,比那些態度強硬的正室,再看溫柔的芸娘,怎不叫男人怦然心動神往之。王爺如何看?」
「我從不敢說自己了解女人,我猜,這應該是是考驗。芸娘要替夫君納妾,是一種姿態,還是確有其心,值得商榷,不過,我懂得。男人還是不要對女人的胸襟抱有太多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