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哥哥臉色鄭重,林笑亦鄭重的點點頭。等她打開包袱見到里面的東西,不由「啊」的叫了出來。只見在幾件男子衣物上面放著一團頭發,頭發下還連著頭皮,林笑瞧著這東西自己的頭皮都在發麻,濟蘭拿過那物道︰
「這是假的,是豬皮混著膠做的。豆兒要出去玩,全憑它了。」
說著他在自己頭上比了一下,林笑馬上明白這是做什麼的了!一雙眼里的好奇多過驚懼,見妹妹很快鎮定下來濟蘭暗思若是其他女子……還未細想林笑就接過那物翻來覆去的看了起來,這就是傳說中的易容道具嗎?!她的精神頓時亢奮了,不由自主的咧嘴笑了。哈!太刺激了!原來真有這樣的東西,可是……她忽然疑慮的看著濟蘭︰
「哥哥怎麼會有這個的?」
濟蘭咳嗽了兩聲︰「這正是為兄不想讓母親知曉的所在。」他悄聲道︰「正好我認識幾位朋友,他們為行事方便有時會喬裝改扮,這個便是我請他們做的。」
說完他的一雙眼便盯住了林笑,仿佛在看她的反應。林笑眨巴著眼,思量著兄長的話,這里面的意思很明了了,她想了想反問了一個問題︰
「結交三教九流也沒什麼,只是哥哥不是還想著要去報效國家當將軍的嗎?和那些人走的近是否不妥?」濟蘭沒想到瑯豆兒會問出這樣的話來,怔了怔才解釋道︰「我甚愛武術,又曾和師傅游走過江湖,故此結交了不少江湖中人,這同為兄的志向到無太大沖突,他們也非世人所想的那般不堪,有些頗有魏晉遺風,算得上隱士高人了。」
林笑立即逮住濟蘭話里的關鍵詞,月兌口問道︰「師傅?什麼師傅?」
「為兄在武術上的授業恩師。」
「啊,我怎麼都沒听說過?他是什麼樣的人?」
濟蘭踟躕道︰「師傅的身份不便多說,家里也只有母親和幾個老人知道他,你現在知道了也不可外傳。我也好些年未曾見過他了。」
林笑懵懂的點點頭,她知道高人素愛裝神弄鬼,誰知是不是朝廷欽犯前朝舊臣的呢,她現在可沒興趣了解,當下最關鍵的是出去玩!于是就問濟蘭如何外出,濟蘭狡黠道︰
「為守信用哥哥可是壞了規矩,何況帶你出去真是不易,也只能趁母親寶絡不在,姨娘有恙雪竹苦讀的時候了。這若是被發現……」
林笑翻了個白眼打斷道︰「其實哥哥本就是最厭煩規矩的人吧,少拿妹妹做幌子。」
濟蘭彈了下妹妹的腦門,嗔道︰「我還不是想讓你高興,見你終日悶在家里怏怏不樂的……算了,就當我沒提過此事。」
他佯裝去收拾東西,林笑忙不迭的攔住他道︰「誰說不出去了?只是就算喬裝了,怎麼才能出去呢?」
這時,但听有人在樓下和小丫鬟們說笑,原來是菱紗取了香回來,濟蘭和林笑互看一眼,都笑了。
說服菱紗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林笑和這個小丫頭相處了這些日子多少也知道她是個好玩心軟的人。當然在剛提出這件事時,小丫頭嚇得直搖頭,但當瑯大少用「有大爺我擔著」「下次一定也帶你出去」以及「給你帶好玩的東西」來誘敵果然起到了很好的效果,這也是菱紗對瑯濟蘭的人品和保證充滿信任的緣故,她最終同意擔當打掩護的重要職責。
三人秘議了一番,在第二日一大早,瑯家大小姐借故吃壞了肚子給珍珠和如意告了假。姑娘生病眾人著急,前來探望的一干人等看到的都是虛弱的昏昏欲睡的瑯豆兒,于是都不敢久待,留了藥退了出去好讓‘方有了些睡意的’姑娘好好休息。
等人走後,按計劃林笑換了備好的青衣小帽,戴著並不怎麼舒服的假頭套,又按著濟蘭說的用水和了粉搓成泥把耳朵眼兒堵了,反復對著鏡子看了又看瞧不出異樣,這才隨著兄長翻過後牆出了瑯府。待翻出院牆林笑就瞧見盤金牽著馬站在那兒,一見他們盤金上來虛行了個禮,「爺,姑娘。」
林笑打趣道︰「別叫姑娘,要叫我爺,呃,三爺!」說完她興奮的圍著馬轉了兩圈,好奇道︰「我們騎馬嗎?不坐轎?」
濟蘭道︰「爺們兒坐什麼轎?坐轎哪里看得清江寧的好風光?路途不近走起來會腳疼的,這是匹母馬,最是溫順,有哥哥護著你不用怕。」
林笑忙不迭的點頭,濟蘭忽見一旁的盤金笑的古怪便問︰「笑什麼呢。」盤金又看了眼喬裝大小姐,忍笑小聲道︰「姑娘這樣打扮還真像大爺的兄弟。」林笑一听也不惱,這不是間接夸我呢麼!她笑的眼楮彎彎追問道︰「真的真的?」
濟蘭搖頭笑道︰「真是個傻姑娘。」說完一伸手︰「來。」林笑歡天喜地的伸出了手。
于是林笑和美人同馬,馬蹄噠噠的就出了後巷,很快市井的喧鬧一下將他們籠罩了。林笑居高臨下看著眼前的繁華,舉目便是連成片的樓宇,酒樓戲館茶社娼樓會館鱗次櫛比,沿街都是商鋪,衣食住行一應俱全。來往的車轎和穿流的人將這座城塞得滿滿的,文廟一帶更是熱鬧,且看登梯子賣藝的,胸口碎大石販賣大力丸的,賣花的小腳婦人,炸豆腐的半老西施,哦,當然還有搖著折扇在秦淮河邊指指點點的文士們,望著這座古代都市林笑神游了,她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只是目不轉楮的看著。
上回坐車只是浮光掠影的一瞥,這次才是身臨其境入了戲,原來府外的生活竟是這麼熱鬧,為生活奔波的漢家婦女細腳伶仃的竟也走的不慢!討飯的那兩個孩子是不是丐幫的?竟然還真有賣身葬父的!
林笑有點看不過來了,兩旁的商販們見馬上的小公子東張西望一臉好奇便知他不是初來江寧便是少出家門的,于是都一個勁兒的對他吆喝,叫的那個五花八門。林笑听著好玩,就下了馬買點鹵制蠶豆邊吃邊在各家攤位上瞎看,算命測字裱畫扎花糖人見什麼都是稀奇,連焊煙槍的她都去瞧稀罕,見這里的東西不貴林笑便想著買些回去,濟蘭拉住她悄聲道︰
「都是些不值當的,你不是喜歡小玩意兒嗎,哥哥帶你去一間鋪子,定能有你喜歡的。」說完他又囑咐盤金先去酒樓訂位置,又拉著林笑沿河往前走去。
一間鋪子真的是叫一間鋪子,是個沿河而建坐北向南的門面。白牆、灰瓦和栗色的門窗,和其他店鋪一樣裝飾玲瓏、磚雕精細,又是在漂著花瓣的水邊,避開了喧囂顯得柔和幽靜。林笑抬頭瞧那匾額是極俊的顏書,落款孤鶴山人,卻不知是誰。她隨著哥哥進去,抬眼就看到里面擺放著青花粉彩各類瓷器,挨著牆的兩個條凳上坐著四五個人,均是黑衣黑褲系著大紅腰帶的大漢,有一個形容不同他人的見到有客來立刻起身相迎。這人長袍馬褂,圓圓的臉一團和氣,他佝僂著背乖巧的跟在濟蘭旁邊,「喲,瑯爺來了,里邊請。」說著挑開湘簾,讓他們進去。
里間不同于外面,豁然變得大起來,是個五開間,當中一間貼著牆的是紫檀雕空玲瓏木板格出的大小子,都置放著各色的玉玩,中間擺著一個三足青銅大鼎,對著門還斜放著一個案,上面摞著好大一堆畫卷,濟蘭過去沒見著人,便問道︰「鄭爺呢?」
那人道︰「這兩天接了活兒,正在後面急破呢。」
「哦,誰這麼大面子?」
「知府陳大人遣人送來的。是程南雲的雪竹圖,雖是舊物不過是個仿的。小的去給您叫?」
「不必,待會兒我過去吧,還有事找他。今日我也是帶,呃,帶我表弟來瞧個稀罕,上回訂的東西可到了?」
那人笑道︰「昨晚才到的,您去看看?」
濟蘭點頭,回首對林笑道︰「三弟,你自己先看看,要是有喜歡的就給我說。」
那人眼光落在林笑身上,白多黑少的眼楮滴溜一轉,繼續笑著道︰「這位小爺,小的趙啟,是這家鋪子的掌櫃,不是小的夸口,整個江寧也就咱這里的東西最全,想要什麼都有,古今中外樣樣俱全。瑯爺是常客了,價格上自是有優待,一回生二回熟,日後還望您多捧場吶。浮生,來,陪著,嗯,那個,小三爺去看看。」
林笑一听小三爺的名號差點沒樂出來,是不是還該有個悶油瓶子?說話間一個拿著書的半大少年從東次間出來,只見他圓臉細瘦身板兒,看著不過十四五的年紀,和趙啟有些相像,浮生也不多說什麼,請了個安對林笑恭敬道,「小三爺,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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