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八年,正月未完(花月笑清風121章節)。江寧府第一縷曙光將現,守城士兵迎著北風打開門,有幾個還東倒西歪的在打著哈欠,這時一騎快馬踏著青石路面飛奔而來,馬蹄聲清脆悅耳,在只有風聲的寂靜的黎明里听得分外清楚。黧黑的駿馬上是一位少年郎,他系著蓮青色緞底純色大氅,左手持韁右手打馬,風吹開半邊風帽露出雪白的臉來。
「哎呦,三爺又要出城啊,這幾日忒忙啦。」守城士兵一見就笑著打了招呼。
少年收韁,吁了一聲,馬便在那人三步外停住了,他也不下馬而是拿出一壺酒扔了過去,笑道︰「張大哥李大哥,你們辛苦啦。吃點酒暖暖身子。」
其中一人接過酒嘻嘻笑著打開酒蓋就喝了起來,另一人腆著臉打了個千兒道︰「上回小三爺給的那件衣裳俺家婆娘喜歡的緊,多謝您啦(花月笑清風121章節)。」
喝酒的士兵咋著舌品著酒味道︰「李家婆娘得了衣裳喜得連這貨和俺出來吃夜酒都不管了,若再送她些東西那不連你找翠兒她都不會管啦。」
說完二人都婬婬的笑了起來,少年尷尬的咳嗽一聲道︰「我急著出城,就不和二位大哥聊了,改日再請你們吃酒。」士兵們都跟他拱手道別。
少年一抱拳便打馬而去,剩下幾個男人還在嘻嘻哈哈說著吃花酒的事。
江寧府南城外不遠處有一間院子,這里是瑯府的繡坊。少年要來的便是這里,他到了地兒,剛一下馬,擦門掃地的兩個丫頭就過來給他打招呼。
「三爺來啦。奴婢跟您請安啦。」
少年見了她們便微笑了起來。走到近處他嗅了嗅又伸出手模了穿紅襖的丫鬟的下巴,「賽雪,今兒怎麼還擦了粉啦,好俊哪。」他湊到跟前看著化了薄妝青春的臉,「誰給的。」
賽雪的臉紅了,她半害羞半喜道︰「嗯,是寶絡姐姐給的,她有身孕說不能用水粉啦。三爺也覺著好看嗎?奴婢是跟著綺霞姐姐學的。她說這是姑娘給教的化妝法子,我覺得要比時下里的妝容好看的多。」
另一個丫鬟刮著臉羞她道︰「好不害臊,知道今兒三爺要來,就打扮成這樣。羞死了。」
賽雪佯裝生氣的去打她,「壞心眼的小蹄子,還說我,你不是也早早就起了。難道今兒是你值日?還不是听說三爺要來就跟春雨換了。哼。」
少年聞言哈哈大笑,剛笑了幾聲他便收了聲兒,撓頭道︰「姐姐怎麼出來啦。」說著他松了手上前去了。
繡坊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一個穿著湖藍色里外發燒的大褂,頭戴銀鼠昭君套的女子立在那里,左右各有人攙扶(花月笑清風第一百二十一章三爺內容)。她冷冷的瞅了眼那兩個笑意凍結垂首不語的丫鬟,「你們這是和誰學的規矩,見了主子就這麼個輕浮樣子!自己不要臉沒關系,可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治下不嚴呢!滾下去,讓李嬤嬤好好教教。」
听她一說讓李嬤嬤教教,兩個小丫鬟都跪了下來,哭喪著臉道︰「下次再也不敢了,女乃女乃饒了我們吧。」
此人儼然是嫁給了瑯小山的寶絡。她決然道︰「饒了你們好讓其他人有樣學樣嗎?一個個都打扮的跟小妖精似地,誰不知道都存了什麼心?三爺是你們可以惦記的嗎?今兒幸好是我,若是太太在可沒那麼便宜的事。休再多言,還不快滾!」
那兩個丫鬟哭哭啼啼的起來幽怨的瞥了眼少年,自下去領罰去了。寶絡此時才正眼去打量少年。見他里面穿了件玫瑰紅的外褂,又配了條石青底撒花的褲子。蹬著麂皮厚底靴子,腰里緊緊系著巾子。少年騎馬而來自是沒用暖爐,連手套也未帶。寶絡皺眉拉起他的手邊暖邊嗔道︰
「怎麼就這樣來啦,也不坐車,騎馬還穿這麼少,要是凍著了留了病根日後可怎麼辦?」
少年笑著抽出手蹭過來挽住寶絡道︰「我的身體你還不曉得,那可是好的很吶,這里面加了鴨絨了,暖和著呢。只是姐姐身子不方便出來做什麼呀。」說著他想去模寶絡的肚子,卻被拍了一掌。
「還不是一早起來就見到兩個妮子一副懷春的樣子,還穿上過年時的新衣服,哪有不曉得是怎麼回事的?」
說著她看了眼左右,兩個丫鬟都退了下去,站在稍遠的地方候命。這時寶絡才埋怨道︰「玩一次就行了,怎麼還玩上癮啦!你看你成什麼樣子啦,好好一個姑娘家打扮成這樣不說,還老去撩撥那些丫鬟,做什麼哪!要是大爺在,看他怎麼收拾你!也不知太太怎麼想的,就這麼由著你的性子胡來!」
這三爺自然就是如月扮的,似乎是早知道寶絡會這樣說教她只是傻笑(花月笑清風121章節)。寶絡看著她,心里感慨︰轉眼姑娘就十二歲了,人扯了條,瘦瘦高高的,容貌秀麗,神采照人,穿上男裝不知道的真會以為她是個世家公子,好端端的姑娘也不知同誰學的這麼股瀟灑勁兒,一點沒有女孩兒家的矜持,更別說扭捏了,金釵之年不戴釵,這還真是……若真是男兒,怕不知會留下多少風流債!既是女孩兒家的,將來誰娶了去,不知日子會過成什麼個樣子,自家那兩個護短的主子都不是好相與的,想來做瑯家的姑爺也真不易啊。听聞似乎有了屬意的人了,也不曉得是誰家的公子,問了又什麼都不說,唉,真是大了……
寶絡在這兒一會惆悵一會莫名擔心,如月早就膩過去求她道︰「方才的事兒都怨我,姐姐就饒了賽雪和秋霜吧,她倆還是個孩子呢,不過是為了討好我罷了。他們手藝不錯,打壞了誰來幫姐姐的忙呢。」
寶絡搖頭道︰「若不是他們手藝好,能做活計,今兒我就逐他們出門了。你做回姑娘的時候不是挺懂規矩的嗎,怎麼一做三爺就成了這副性子?還真卻學人家憐香惜玉呀。你還不曉得這些人不經過敲打哪里真的會把規矩放在心里?行了,咱們也別在門外說話啦?今兒是送圖樣子的?不會這麼快就好了?」
「姐姐太小看我了。」如月正欲獻寶的打開圖冊說,她看到往來的人多了起來便收了回去,攙著寶絡道︰「走,屋里說去。哎,小芊,給李媽說下手輕點,別又打的人幾日下不了地,罰上兩頓飯就是了。」
小芊掩嘴笑了,馬上又斂容去看寶絡,寶絡無奈道︰「就這樣吧,省的她整日抱怨我心狠。」
如月送來的是束胸的圖樣。去年她就琢磨著做內衣了,這個時代女人還真可憐,肚兜類的小衣哪里有托護功能,且不說生了孩子的婦人了,一個個姑娘家家的都不夠「挺」美,自己眼見著快到發育期了,若不保護好豈不糟糕,于是她鼓動著甄氏去做內衣。甄氏起初並沒有覺得有利可圖又覺得臊得慌。後來她自己挨不過如月的懇求,同意她做個樣子看看。
待動起了手,如月自己也沒想到想來很容易的事兒,做起來這般難!搗鼓了大半年,從面料和款式精研了不知多少次,才終于成了型,還是按照十八世紀西方女子的束胸樣子,只是腰上放寬了(花月笑清風121章節)。最難的部分是胸托,現世用的大約用的是特制金屬和塑料,現在哪里有什麼金屬塑料的,只能另找材料了。
如月記得西方女子的裙撐用的是鯨骨,似乎也能效仿,可是成本太高了,量產了還可以考慮,少量的太劃不來。于是她想用竹子代替,但這竹子從選材到打磨制作是沒有借鑒的,既要舒服又要安全還得經穿,全憑試驗了,幸好有見多識廣的阿隆索能給些建議,她又腆著臉去求教博學的鄭風。
說來也是緣分,自打粥棚一見鄭風,如月便隨濟蘭常登門求教,一來二去,鄭風漸漸成了如月的半師,也是如月討喜,不僅鄭風連鄭夫人也很喜愛她。就算如此關系,听到如月的想法,已然不是老古董的鄭風也不禁老臉紅了一把,直說太不合規矩!後來經不住如月的軟磨硬泡,他才考慮起這事兒,便給她推薦了幾處的竹子和篾匠師傅。
非常不易的到了年末如月才算是做成功了。試穿之下,甄氏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感嘆道︰「你那個時代的人還真會想,我那時也有卻不興用。嘖嘖,這要是讓男人看到了……」
她沒好意思說完,瞥了眼喜滋滋的如月,嘆道︰「真真是好東西,只是讓這時代的女人接受只怕還得費不少周折,嗯,怎麼說呢,雖在你我看來很保守了,可你要知道這里可不講究你說的性感,只講究規矩。說來我也很懷念旗袍,可惜穿不成啊。」
如月想想也是,當初讓流蘇試穿,這丫頭居然嚇的跪下了幾乎要哭。又听甄氏提到旗袍便道︰「民國的旗袍是很有特色的,雖然都叫旗袍,兩者可差的遠啦。」
甄氏點頭道︰「我穿旗袍羅臣說很好看的,還有絲襪,那麼貴他也會買給我穿,那會兒,許多沒錢買絲襪的還在腿上用筆染出來呢,結果弄得裙子上都是黑。呵呵。」她回憶著笑了起來,又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如月听著心思不由也飛回到了現世,唉。還是那會兒好啊,吊帶、超短裙,高跟鞋和卷發,多美多自在,哪像這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