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了車,如月便趴過去膩在甄氏身上賊賊地輕聲道︰「這位爺便是那位了?」她著重說了那位這個詞,甄氏似是沒听見,玩著帽上的紗對著窗外發怔,如月見了咯咯笑了,「哎呦,他生得不錯啊,我覺得和你在樣貌上挺配的(花月笑清風第一百六十七章底細內容)。不過雖是鰥夫,可也是有妾室的,而且過了一年多了,也不曉得人家續沒續娶福晉,家里是個什麼情況呢,會不會幾房的人正斗來斗去呢?嗯,居然在這里能再遇,你們這緣分可真大!是了,他大概是知道咱家的情況了吧,現下好了,你住在京師了,又是在旗的……」
如月絮絮說個沒完,甄氏終于惱了,她氣道︰「我們能有什麼!什麼也沒有!你再胡說家法伺候!」
如月裝作害怕的樣子道︰「母親大人,女兒再也不敢了。嗯,我先表明立場哦,要是你喜歡,我可是不介意你再嫁的。不過這位古代的爺是真心的嗎?誰能保證?還有就是哥哥,他要是不同意……」如月聳聳肩,「夫喪從子呀,母親。」
甄氏不說話了,一臉的郁卒之色如月不忍再逗她,就柔聲寬慰道︰
「好了,你也別想太多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嘛,對我的事你聰明的很,怎麼到自己了反而不知道怎麼做了呢。我看你先讓可靠的人去打探一下這位的近況,若是人家娶妻了,那就算了,若是和這世間的男人一樣三妻四妾的你也就算了(花月笑清風167章節)。可若是個好的,對你也屬意,家里也簡單,那麼就別放棄努力,把他爭取過來吧。對了。他叫什麼,做什麼的,哥哥怎麼也認識?」
甄氏紅著臉也不看女兒,氣哼哼道︰「哪有你這樣做女兒的!」她看了眼窗外,猶豫道︰「我也不曉得你哥哥是怎麼認識的。似乎听說典儀這個官兒也是要在皇帝身邊任職的,也要管侍衛的,莫不是麒哥兒在宮里認識的上司?」
「典儀?」如月回憶著這個官職,心說好像听誰提過的。她隱隱有不妙的感覺,追問道︰「他叫什麼?」
甄氏道︰「凌柱。」
一听這名字如月的心頓時忽悠一下,跟著頭就大了,「姓呢?」
甄氏發覺女兒的神色不對,心里也是一緊!「鈕鈷祿……呃,很巧是不是?如月?你別做出這麼嚇人的表情呀,有什麼地方不對麼?還是說你知道他……」
「瓖黃旗四品典儀……」如月干笑了數聲。她拍著甄氏的手道︰「媽,您真是好眼光!」
「到底怎麼了!他會出事嗎?」甄氏已經有點抓狂了,她握著如月的手急急問道︰「你知道他的對不對,快跟我說說呀!」
如月想起了那個有羞澀笑容的小姑娘,算算年紀嘆息道︰「我的娘,你知道凌柱的女兒是誰嗎?」
甄氏道︰「他家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今兒見的該是最小的那個,你問的是哪個女兒呀。」
如月咦了聲,想了想道︰「有三個女兒?按著年紀該就是這個吧。喔,總之這位大爺的其中一個女兒最後嫁給了……」她伸手比了個「四」,「然後這姑娘生了個兒子,他就是後來的……」如月無聲的做了個口型「乾隆」。
甄氏的臉刷的變白了,她瞪著眼,腦中一片空白(花月笑清風167章節)。如月著實不忍見她這副樣子。就道︰「我建議,真的只是建議,及時收手為妙。你也知道的,儲位之爭異常慘烈,我雖不曉得這個凌柱家在奪嫡期間有沒有被連帶著受到什麼牽連。可如今哥哥是在宮里任職的,你也知道這可是步履維艱的工作。咱們得為他想想,而且就我所知。那位貝勒爺可是有名的冷面皇子,至少在他隱匿自己意圖的時候,估模著真要出了事他可不會援手的!另外……」
「別說了!」甄氏扶著額頭慘笑道︰「你以為我會怎樣呢?這個時代的男人是個什麼樣我還能不曉得,我……」她忽然就出奇的堅定起來,狠狠道︰「我才不會為了一個長的像羅臣的男人自毀前程,一個人過……也沒什麼的。」
從關帝廟回來甄氏什麼情緒也沒表現出來,直到吃完了晚飯,自個兒回了房說要寫計劃誰也不許打擾,連如月也不見。到底是意不平的吧,當女兒的坐在葡萄架下郁悶著自己的多話,是不是不該說?弄得跟惡人似地。如月回憶了這二人的事,近年來他們通過幾次信,凌柱咨詢女兒病情,甄氏回復,具體的如月沒瞧見,誰知道字里行間還透出些什麼意味呢?甄氏起初因為樣貌注意人家,後來是不是真的放在心上了?至少沒再見她用調笑的方式提過這男人了……今日見了凌柱,她感覺這位對甄氏也是有意思的,那眼神啊,唉,叫凌柱的很多,可是誰讓你姓鈕鈷祿呢?
如月托腮抬頭看天,十六的圓月正掛在天上,風吹雲動,風里帶著潮味。她睡不著,想著這兩日的事,遇鬼被救,請神逢舊,還真是多事之夏,她垂首見草叢里流螢點點,暗道蘇錦的現世里是不是也會和丈夫孩子一起坐在院子里賞月呢?如今形單影只,雖說同是穿越,可真正的感受誰也不能完全體會,蘇錦再堅強也還是寂寞的吧……如月微嘆,听著夜鳥啼鳴,她輕聲道︰「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忽听身後有動靜,濟蘭正走過來,如月見他手里拿著酒具就笑道,「哥,你也睡不著?」
濟蘭坐下給她倒了酒,如月便遣流蘇去灶間端些下酒菜來,濟蘭將酒杯遞過去,道︰「瞧你精神還不錯,竟在念詩,不害怕了?」
如月舉起酒杯跟濟蘭放在桌上的杯子踫了下,道︰「嗯(花月笑清風167章節)。可能是佛珠起作用啦?或者這會兒關老爺正在趕邪靈吧。再或者,哦,哥哥不是在家麼,有你在哪里還有髒東西敢再進來?」
「好吧。全當你夸我了。只是你這性子放下的真快,昨兒還听說你怎麼樣的被嚇得面無人色,現下居然敢開起鬼神的玩笑了。」
如月嘻嘻笑著舉杯喝了一口,咂舌道︰「好烈。嗯,那還怎麼著,嚇得不敢出屋子麼?那位高僧不說了,心里沒鬼怕什麼呢?」
濟蘭嗯了聲,又問︰「給你布置的功課一直有做嗎?」
如月點頭道︰「有的。哦,昨日沒有練習,今天呢,也沒心情,哥,你不會生氣吧。」
流蘇端著盤子過來布置了下酒菜,如月對她道︰「流蘇。我要和大爺說會子話,你先進屋去吧,若是困了就先睡,明天一早還要起來做事呢。瓖玉的繡活不大好,你去多幫她,爭取把窗簾上的繡花盡快完成了。」
濟蘭見她進了屋才道︰「我生什麼氣呢。練功不過是讓你強身健體,又不是讓你去考武狀元的。」
如月笑著道︰「嘻嘻,那就好。」她拉過盤子,剝起了豆子,左右看看悄聲問道︰「哥,今日在關帝廟見到的那位凌柱大人,除了你剛來時的那次造訪外,平日里還見過他。跟他打過交道麼?」
濟蘭道︰「在宮里見過幾回,他不管我們這里,見了面倒是很客氣。大約是承劉大夫和母親的救女之恩吧。」
「哦,那他為人如何?哥哥听人說起過麼?」
濟蘭看了眼正屋東次間里隱隱的燭火,又看了眼妹妹。「妹妹這麼想知道是為什麼?」
如月把剝好的豆子放到濟蘭的餐盤里道︰「好奇唄(花月笑清風第一百六十七章底細內容)。」
濟蘭撿了個豆子吃了,如月已經湊到近前了。一臉的期待之色,他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多事。」
如月泄氣道︰「你若不說我就讓人去打听呀。反正東臨那小子是個活絡的,怎麼樣都能問出來吧。」
濟蘭道︰「別胡鬧了。讓人知道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去打听一個鰥夫的近況,那會被人傳成什麼樣子啊!你還想不想嫁人了?!」
如月自動屏蔽掉後面那句話,大喜道︰「這麼說他還未娶妻?」
濟蘭無奈,有些生氣︰「別添亂了,母親的事她自己會決定,你別在一邊煽惑。」
如月瞪大眼指著他︰「你,你知道?」
濟蘭將酒一飲而盡,輕聲道︰「你都能看的出來,我會瞧不出嗎?」
「那你怎麼從沒提過,從什麼時候知道的?關帝廟?不,上京後?啊,難道在江寧時?那,那你怎麼不反對?你不介意?你不怕被人說母親不是個……不怕自己沒臉,不怕……」
「如月。」濟蘭打斷她的話,盯著她的眼楮道︰「我怕的。我怕母親再遇到父親那樣的人。」
如月張了張嘴,激蕩之下什麼也沒說出來,她看著那張臉,少年的臉已經不那麼圓潤了,臉型有了稜角,明朗之下的青澀即將完全退去,她有很久都沒這樣仔細看過他了,快十六歲了呀。不知不覺中濟蘭長大了,成了連甄氏都可以依靠信任的人,終有一日他會娶妻生子建功立業成為真正的男子漢,到那時……
濟蘭嘆息道︰「好好地,怎麼了這是。」
如月這才發覺自己失態了,她飛快的抹去蘊在眼里的淚水,也看了眼那窗戶,壓低聲音道︰「那麼說,你是贊成的了?」
濟蘭道︰「那個人若是不好,我定會反對的(花月笑清風167章節)。」
如月點頭道︰「你說的對,女人一遇到愛情就會變得不可理喻,我已經勸說母親放棄了。」
濟蘭不信道︰「你反對?為什麼?」
如月看著濟蘭鄭重問道︰「你到底知道他多少呢?」
濟蘭略一沉吟,道︰「凌柱大人家的情況我也探查過,他受先祖余蔭做了四品典儀,看似在宮里做事,又總能見到皇帝的,實則並沒有什麼權勢,他為人謙遜,從不爭強好勝,性情甚是溫和。他上有兩個兄長,母親住在長兄家中。他的嫡妻已經過世三年了,似乎對故去的妻子有很深的感情,一直沒有續弦。家里有兩個側室,子女四人,長女和ど女都是嫡妻所生,次女和獨子是由側室所出。他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就是喜歡收集燻香金石,對子女很寬和,是個慈父。他的長女是名滿京師的美人,據說若不是前年時失足從馬上墜落,當年的選秀定能入主後宮的。」
說到此處濟蘭停了,言外之意不用再明說。如月眨了眨眼,暗思︰沒想到哥哥的情報工作早就做到位了,原來凌柱還有一個那麼美的女兒呀,難道不是她,是她麼?但年紀又不對。她搖搖頭,嘆道︰「姓鈕鈷祿的,誰都行,就他不合適。」
濟蘭想了想,小意道︰「妹妹知道他?」
「知道他」這三個字說的很隱晦,如月正欲開口,忽然天上劃過一道閃電,紫青色的電光垂直落下,像是一把利劍!如月心里一哆嗦,硬生生咽回了話,緊接著就是雷聲如潮。
「要下雨了。」如月換了話,見哥哥目光炯炯她苦笑道︰「對不住,他是好,可我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