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帶路的曼玠解釋道︰「二姐這些日子一直不大舒服,不太能吃下飯,姐姐就讓廚子做些清淡的對她口味的。這會兒可能正招呼這事兒呢,她說了待會就來。」
如月听了也不以為意,她隨曼玠來到了引領者的屋子。這是個小小的院落,只有一座三開間的正房,院子拾掇的很干淨,種著花草,沒有什麼名貴的品種,都是芍藥夾竹桃之類,花開馥郁蝶飛蜂繞為這間樸素的院子增加了不少亮色。曼玠讓人在院中已擺了圓桌,上面擺著女乃烏他、薩其馬之類的糕點和時令水果,桌子周圍擺了四張椅子。如月坐下後,一個穿綠的小丫頭過來給她沏茶,曼玠也坐下,帶著拘謹道︰「瑯格格,這就是一般的茉莉花茶,您可別嫌棄。」
如月笑道︰「我就愛吃這茶,真的。三妹別這麼客氣,就叫我如月好了。」
曼玠靦腆的笑了一下道︰「嗯,那我就教您如月姐姐吧。」說著她微紅著臉客氣的將點心盒子向前推了推,「這是稻香村鋪子的,姐姐嘗嘗。」如月看到她手腕上帶著銀鐲子,指甲上涂著花汁,襯著白白的手指可愛的緊。她笑著示意瓖玉把禮物呈上來,「這是我家自己做的香水。是小樣,要是用著喜歡了,下次給你帶成品。」
曼玠一見水晶小瓶做的精致眼就亮了,她托起仔細看,見里面有淡粉色的水,打開嗅嗅,是清雅的茉莉味,她開心的臉都紅了,正要說謝推辭的話。就見從門口來了一人。
「大姐。」曼玠起身迎上去。
如月也站起來,曼珠姿態優雅的緩步走來,她對自家妹子笑了笑,轉過眼神盯著如月,「哦,你來了。」
「曼珠格格。」如月見了禮,但見對方還是盯著自己神色有些古怪,她立刻就想到訥敏來家中指導的事她一定是知道了。果不然。曼珠從容來到桌前挨著如月坐下,開口就道︰
「看來你這次真的是要去選秀了。恭喜啊。」
如月語氣淡淡道︰「同喜。」
曼珠笑了︰「同喜?我哪里敢和你比,」她看著桌上放著的幾個香水,也沒去拿,而是喃喃道︰「鈕鈷祿家的女兒,你也算是吧。」
如月甚煩她說話的方式,忍了忍心情。拿過一個淡碧色瓶子地給她,直言不諱道︰「你不要再猜了,放心,一定不是我。」
「我為何信你,自打你上京後一件事接一件事,可都是了不起的大事啊。還說沒企圖嗎?」
「己之蜜糖。彼之砒霜,你所好的絕不是我所求。其實我寧可瑯家現在還是在江寧,我們仍舊過著以前的日子。這是我最後一次解釋,信不信也無所謂了。」
曼珠看著她,朦朧的琉璃色眸子即使被陽光撫過也沒有一點溫度。如月仰頭看夾竹桃上結的粉色花朵繼續道︰「這麼久了,你總在擔心,其實沒有什麼什麼好擔心的,我們走的不是一條路。只有一點相同。我們都要跟命運抗爭,你要爭取我卻是拒絕,可最後的結果會如何誰也不曉得。」
曼珠也看向那些花兒,半晌才道︰「跟命運抗爭,你這句話我贊成。我才不信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鬼話。否則我的存在于此的意義何在!」
曼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他們的情緒都不對,本來好好的氣氛變得很是奇怪。她不敢亂說話。一時間小小的院落安靜下來。
「我也真是的,說這些做什麼呢。」回過神來的是曼珠又換上了笑臉。她頗感興趣的拿過瓶子,「今兒是妹妹來便是了還帶什麼禮物,那麼貴重哪里敢收啊。」
「這不算什麼的。其實我也很高興能再見你一次。」如月收回了手,同樣笑容可掬的說。
曼玠見對話終于恢復正常忙道︰「是啊是啊,大姐總很忙,如月姐也要準備選秀,今日大家能聚在一處實在是該好好兒說會子話的。對了,大姐,我還讓小桃專門去街上買了你最愛吃的櫻桃和二姐愛吃的桑葚,啊,對了,二姐好些了嗎,今日我去瞧她,紅菱說她難受不想見人。」
听到曼玠的話如月吃驚,難道曼琳病的不輕?只听曼珠笑道︰「不過是吃壞了肚子,總去如廁,她那個樣子怎好意思見你,莫要多想了。」
如月道︰「看過大夫了嗎?凌柱大人知道嗎?」
曼玠猶豫道︰「萬歲爺的生辰快到了,阿瑪一直在忙,到現在也沒有空。所以二姐生病的事,沒有對他說。是大姐請的大夫……」
曼珠接過話道︰「就是之前為了選秀不肯吃東西,說自己胖。餓過了頭,又吃桑葚吃的多了鬧肚子,哪里有那麼嚴重,今日端過去的粥她也吃了……哎?你看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月亮門外果見曼琳出現,只是她是被一個丫頭扶著來的。如月一見她不由嚇了一跳,這才多久呀,怎麼就瘦成這樣了!只見曼琳穿著一色桃紅瓖大邊的氅衣,紫羅蘭色繡暗紋的襯衣,梳著辮子戴著珠翠,臉上敷了粉也掩不住病容。她腳步浮虛,兩眼無神,兩頰因快速的瘦下來而顯得松弛。
「二姐!」曼玠欣喜的跑過去,扶著她另一只手道︰「你好些啦?」
曼琳嗯了聲,眼楮卻在看曼珠,「姐姐。」
曼珠溫柔道︰「不是讓你好好兒在床上歇著嗎,怎麼就出來了?」
曼琳道︰「不是听說如月格格來了嘛。」她啞著聲音回話,眼楮又看向如月,「你也要選秀了。」
如月點頭道︰「是啊。快來坐,看你的氣色……不要緊嗎?」
曼琳呆了呆,才小聲道︰「不要緊。」說著她在曼玠的攙扶下過來坐下,也不說話就是看著眼前的水果,似乎真的很喜歡吃桑葚,她一直看著那個盤子。如月觀察她。總覺得她今日的神色不同往日,是因為生病才這樣的?
曼珠繼續剛才的話道︰「阿瑪和瑯夫人的事兒,你們都知道的。所以說,咱們四個今後就是一家人,也都是姐妹。本應該常來往的,可就是時日太短再沒什麼機會見了。除非有大事,不過咱們這樣的家里哪里會有什麼大事呢,也就是選秀吧。說來能被宮里的嬤嬤指點。如月妹子一定受益匪淺,也給我們說道說道嘛。」
如月見話題又引到這個地方來,暗嘆後微笑道︰「也就是那樣了,宮里的規矩沒什麼差別,幾時睡了幾時起了,該說什麼話了,怎麼稱呼了。不該吃什麼了,應該穿什麼了,估模著和你們的教引嬤嬤教的差不多。就是我本是漢軍旗家的,如今學上了滿文實在是苦惱,忒難了。不像你們從小就會。」
曼玠道︰「啊,怎的要學滿文。那是挺難的。不過我可沒听過其他漢軍旗的格格的選秀還要學這個的。這是為什麼呢?」
曼珠笑道︰「那自然是因為如月妹子和我們不一樣,將來要做的事也和我們不一樣。對了,令兄怎麼樣呢,按著年紀也該婚配了吧?有沒有意中人?」
如月仍然用無所謂的語氣道︰「家兄的私生活我從不過問。婚配之事自然也輪不到他做主的。」
曼珠見她居然連現世的詞兒都用出來了,知她不喜這類話題,她暗自冷笑也沒再繼續。忽听曼琳咳嗽了兩聲,曼珠笑容一斂,關切道︰「二妹。身子不舒服就回去躺躺吧。」
曼琳待咳嗽平息了才慢慢道︰「今兒太陽好。我舍不得回去躺著。」她又抬頭皺著眉看曼珠道︰「大姐,方才我讓人去給阿瑪遞話了,說我病了,很想見他。」
曼珠呆了呆,皺眉道︰「真有這麼難受?還需要叫阿瑪。你不曉得他在忙麼,大夫都說了不過是腸胃不好。你……」
曼琳直直的看著她。眼里帶了淚光,「真的很難受。越來越難受。吃那些藥沒有用的。我覺得不是生病那麼簡單……剛才我……」她咬了咬呀道︰「我還做了個怪夢,夢到了福晉……」一說福晉曼玠啊了一聲,曼珠也很是詫異,曼琳眼神飄忽道︰「她就那麼看著我,在黑暗里看著我,看得我心里發 。」曼琳移了目光飄向曼珠身後,「一開始我很害怕,可後來想起她在世的時候對我挺好的,就沒那麼怕了。」
「夢到我額涅了?」曼珠疑惑道,「她怎麼……她說什麼了?」
曼琳還是那樣呆呆的,語速遲緩道︰「我見到她自然問她找我做什麼,結果她竟哭了,說我將逢大難,家里也會有大難。听她這樣說我自然很怕了,問她怎麼了,她還沒來得及說忽然就被一個東西拖走了,消失了,最後她只說了句讓我去找阿瑪……那個東西好可怕,長著許多手,啊,啊……」
「別說了!」曼玠嚇的花容失色,「二姐,你說的好嚇人。我額涅她怎麼會出現在你夢里,你胡說。我都沒有夢到過她的,你,你和她也沒有那麼好的,她怎麼不找我說,非要找你?還說去找阿瑪,這都是什麼呀!」
「我不知道。」曼琳輕飄飄道︰「大姐,你知道為什麼嗎?」
曼珠輕笑兩聲試圖緩解氣氛,「不過是白日做夢,妹妹怎麼還當真,只不過是妹妹一病身子就弱了,會做些離奇的夢也不足為怪,你呀,就別說這些話了,你看,曼玠都嚇壞了呢。如月,你別在意,曼琳這幾日總這麼神神怪怪的,我看是選秀壓力太大了。」
曼琳苦笑道︰「我都這樣了,還想什麼選秀。方才的話是真的,絕沒有騙你。」
「再過兩個月才選呢,到那時定會好的。你現在就是憂思過度,放寬了心病自會好的。啊,如月家是開藥鋪的,對醫理她比我清楚的多,你說是不是呢?」
在他們說話期間,如月一直冷眼旁觀,她特別看了曼琳,她的周圍並沒有那些東西;曼珠笑的有點假,不過她一直都是這樣。曼玠真的被嚇住了。一切好像都很正常,但是總覺得哪里怪怪的。見曼珠將話扔給自己,她順話道︰「嗯,曼珠格格說的是,人都會生病的,身體的病好養,心病難治,曼琳格格真的應該放輕松。」
「你看,連如月都這麼說。你……」
「你不懂!!你們都不懂!!」曼琳突然激動起來,「我知道的,我這次的病很奇怪,我覺得好像治不好,根本不是腸胃的問題!」她喊著就站了起來,流著淚道︰「我會死的!!」
「二姐……」曼玠嚇的直往如月這里靠。
曼珠皺著眉呵斥道︰「你怎麼啦,得失心瘋了嗎?還有客人在呢,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
「真的……」曼琳哭著嘶聲喊道︰「已經出了好幾日血了,我會死的!」
「什麼出血?」如月站起來,「你到底怎麼啦?」
曼琳踉蹌的走到如月面前,恐懼道︰「如廁的時候就會……我很害怕,不敢說。」
如月扶住顫抖的她道︰「是小日子來了嗎?」
曼琳只是搖頭,如月看向曼珠,後者怒道︰「這麼嚴重為什麼不說!大夫來的時候你怎麼不說!」
「我以為沒事的,這種事我怎麼要意思對一個男人說?而且是時有時無的,只是這兩日……我……啊!」說著她突然痛呼一聲,捂著肚子軟到在地,如月被她帶的也跪在地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