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任太醫的建議和莊西涯的話讓如月感到意外,那麼凌柱的反應就讓她驚訝了。這位慈父在听到大女兒被人懷疑後,居然大發雷霆。他在屋中踱著不聲稱絕對不相信曼珠會做出這種事,甚至說是曼琳在病後胡言,他是相信謀害的存在,但凶手絕不是家中的人,他還建議好友去查查那些嫉妒自己的同僚,甚至是分了家的兄弟們。等他咆哮完了,莊西涯只淡淡的說了一句︰
「我沒有說就是大格格,只是叔遠,為什麼吃了藥後本有起色的二格格又會再一次犯病。」他看了眼任太醫,後者道︰「嗯,我的藥雖不能根除,但也不會間隔這麼短的發作。」
莊西涯又道︰「若不是有人在此期間動了手腳,是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的。雖然不曉的這人是怎麼做到的,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凶手就是能接觸到二格格的人。也就是說就是你們府上的某人做的此事。除了你,我和任太醫誰能月兌得了嫌疑?」
凌柱听完頹然的坐回到椅子上,如月听莊西涯並沒有將自己排除在外,心中暗道︰原來也在懷疑我。是因為我們兩家長輩要結親,我身份特殊的緣故嗎?
如月正想著,又听莊西涯道︰「如月格格,您是不是同曼珠格格和曼琳格格的關系並不好。」
如月呆了呆,反問道︰「這話怎麼說。」
莊西涯道︰「你們兩家的關系特殊,就我所知叔遠和令堂平日是多有接觸的,但作為女兒的你們走動的未免也太少了,听說您跟耿府的格格,張府的小姐來往密切。不是游山玩水就是在家筵宴。對于兩個即將做你姐姐的人卻幾乎沒有往來難道不值得奇怪嗎。只能有兩個解釋,一是你不希望你母親再婚,所以對他們冷漠。二是你和他們性格不投,所以不來往。您是哪一種呢?」
如月眨了眨眼看著笑得一點也不玉樹臨風的莊西涯,驚愕過後嘆道︰「大人希望我說是哪一種呢?」見莊西涯不答,她道︰「我發覺您對我家了解的還挺多的,為什麼呢?」
莊西涯聳聳肩道︰「瑯如月,瑯濟蘭還有令堂哪一個都是大名鼎鼎啊。」
如月做出恍然的表情道︰「原來如此。那我可以肯定的說。我沒有和兩位格格關系不好,您既然是凌柱大人的好友,對他的動向如此了解,合該更清楚兩位格格的情況,他們不像我是個大閑人,平日總是很忙的。否則我也不會在郡主的宴會上結識她們了。今年又要選秀,我們三個都在準備哪里能有時間呢。所以並非我冷漠。是大家因為各種原因遇到一起的機會很少。不知這樣解釋,您滿意嗎?」
莊西涯听完點了點頭,並不答話,此時任太醫向凌柱辭行,凌柱再三道謝,如月見狀便也告辭。莊西涯也沒有留人。如此凌柱就親自送他二人出了府。
待凌柱回去後,如月才松了口氣,她回望這座宅子心里是說不出的復雜,曼琳為什麼會說曼珠是凶手呢,誰給曼琳說的呢,曼琳的病是怎麼回事,莊西涯竟在懷疑自己……正出神的想著忽听有人道︰「瑯格格。」
說話的是任太醫,如月見他未走臉上顯出幾分不自然來。她不好意思道︰「您還沒走啊。可是有事?」
任太醫捋了捋胡子,微微笑道︰「老夫也就是有幾句話想跟格格說。」
如月難掩詫異,心說難道還有什麼話得避諱著凌柱,曼琳的事另有隱情?
「您請說。」
「距上次老夫為瑯侍衛看病也有幾個月了,在宮里偶爾也會遇到。近期老夫常去裕親王府為世子福晉看病,也常常遇到令堂。就是格格您。並不常見呢。」他嘆息一聲又凝視如月道︰「我本想著既見過你們,你們過得很好。那麼我就不必再出現了,可是沒想到在此又見到了格格,還遇到走了這樣的事。是天意吧。事已至此老夫想提醒格格,那位莊大人可不是好說話的人,五城兵馬司指揮不過六品官,但他卻因斷案十分出名,之後少不得還會招你問話,有些話要想好了再說啊。」
「任太醫……您是什麼意思呢。我不明白,您是認識我們家的誰嗎?」
任太醫嘆道︰「瑯家的三人我都見過啦,也就是你很像他……方才見你的樣子我就想起了當年,你祖父說話也是這個樣子,即使見了皇太後也敢直言的,他從不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有任何看低自己的地方,也許就是這個原因,王家的小姐才屬意他吧。甄秦,也就是你的祖父曾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如月聞言大驚,她不可置信的打量著這位滿頭白發的老者,他竟是這樣的身份,去年為濟蘭診病的時候怎的連提都沒有提過呢?不是故人嗎,為何不提呢?任太醫又道︰「我一直隱約知道你家的情況,可也只能那樣了,不能細問。因為當年知道此事的人不在了,除了……知道你們進京又見到我已然很滿足了,小秦的女兒和孫子孫女都很好,我就很滿足了。」他說著濕了眼眶。如月知道他所說斷不會有假,于是立時向他行了大禮。
任太醫忙攙扶起如月道︰「不必如此,這里還是在街上,莫要入了有心人的眼。我也不能久待,只是見你卷進這樁事情心里有擔憂,此事怕真的很麻煩。你不要參與進去了。能避則避吧。」
如月疑惑道︰「不是我做的我為何要怕,您方才也說了,莊大人破案很厲害,我也希望他能找出事情原委。」
任太醫壓低聲音道︰「不管是凌柱家的還是莊西涯他們其實都無所謂,怕的就是他們背後的人。萬一最後……你怎麼辦?」
如月震驚的看向那個老者,她猶疑道︰「您怎麼……」
「在宮里待久了的人,都要比旁人多些心思而已。」任太醫嘆了口氣。如月追問道︰「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小心的。不過,您見多識廣對此事就沒有別的看法了嗎?」
老人帶著事故的眼神看著如月,「這種病,是沒法子的,她按我的藥去吃,五成不會死,就看天意如何了。」
「那旁的呢,您真的對原因沒有自己的看法嗎?」
「格格,你這樣在意是為什麼呢?听莊大人言你同他家並沒有什麼深的來往啊。」
「畢竟,將來是要生活在一起的。」如月誠懇道︰「怎樣說她們也是我的姐姐,我可不想將來有任何疑慮的跟他們生活在一起。」
任太醫注視了她一會兒似在判斷如月的真心,半晌才極小聲道︰「二格格的病的確蹊蹺,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病情,不過很久前曾听欽天監的洋人提過在他們國家有類似的能致人于死地的法子……我太老了卻是想不起來他們是怎麼說的了……哦,過完中秋我就不做太醫啦,要回去享清福了,到時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你們了。要多保重啊。孩子。」
瑯府,正房。
甄氏長長嘆了口氣,她听完如月的轉述半晌沒回過神來,已經完全記不清那個老人的樣子了。如月望著燈火繼續輕聲道︰「曼珠的背後人指的是四爺吧。莊西涯的來路實在看不清,若真是曼珠做的,四爺會護著她嗎,莊西涯真的能不顧友情去指認朋友的女兒殺人嗎?任太醫絕不會再承認今日說的話,他等著要退休回鄉呢。如果是八阿哥的話也許不會讓再查下去,可若是大阿哥……可就麻煩了。都想著鑽空子打擊對方呢。」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了,听得腦仁兒疼。你呢,你怎麼辦?」
如月看著滿臉擔憂的甄氏,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怎麼樣,如果事發,自己會如何?欽天監洋人,要去問清楚嗎?她很是糾結這個問題。
甄氏煩惱道︰「真不知道為什麼你總是會卷進這樣那樣的事件里,我看以後你哪里也別去了,管她是殺人還是放火呢,和你有什麼關系?!選秀就夠煩人的了,如今又惹得一身麻煩回來,你說你……」
如月腆著臉膩歪過去,「現在就煩人家啦,真是絕情。好歹出事的可是你的夫家,唉,看到凌柱大人那樣難受,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就想著能幫就幫吧,說來他還真是很好的男人,為女兒,一個庶女,能哭能難受成那樣……你實在有眼光,這樣的男人一定對妻子會很好。」
甄氏越听越不對味,她敲著女兒的頭道︰「說著說著就轉移話題了?」見如月只是嘿嘿笑著裝傻充楞,甄氏嗔道︰「這事兒你不許再去管了,若是莊西涯找你問話,一問三不知就是了。別好奇心重的東打听西打听的。那個任太醫,都說人老成精,你看看人家這麼容易的就把自己撇干淨了,既救了人,說了懷疑,又表明了身份取得了你的信任。多學著點,你。」如月泱泱應了,甄氏又鎖了眉憂愁道︰「唉,家里出了這樣的事,他定是傷心極了,不曉得我能做什麼呢。送東西去你看怎麼樣?」
如月敷衍的嗯了聲,她窩在甄氏的懷里,看著燈火閃爍,心早就飛了,西洋人的害人法子,那是什麼樣的呢?
如月遵守母訓終于沒有再出門,直到康熙的生辰日。偌大的北京城都在慶賀,濟蘭不出意料的沒有回來,甄氏和如月跟其他人家一樣掛了紅綢放了炮,在熱鬧中如月的心慢慢也熱了起來,她暫時放下對凌柱家謀殺事件的擔心,下廚跟杜嬤嬤做起了飯。如此平靜的過了一日,待到第二日,家里來了令人意外的訪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