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無語,曼玨在一旁仰頭道︰「如月姐姐,我三姐真的很害怕,晚上我陪她她還是怕,她總說你在這里就好了,我不明白,可是今日見到你就明白了,待在你身邊心里真的舒服。姐姐,你一直陪著我們好不好。」
說著他也撲到如月懷里,如月一下抱著兩個孩子又被其他人注視著,她既覺得同情又感到尷尬,既溫暖又有疑慮,面上不免就帶了踟躕之色。她寬慰道︰「沒事的,家里還有那麼多人呢,他們會保護你們的。姐姐這次來就是來悼念曼琳格格的,過一會兒就要走。」
「如月格格。」說話的是凌柱,他一臉的疲憊之色,下頜的胡子不知多久沒有剃了,額發也生出了茬子,整個人看上去一副落魄的樣子。「如若方便,今日還望能照看一下這兩個孩子,他們這些日子為曼琳的事受苦了,我,我也分身乏術,你……」
如月見凌柱放低身份一臉的乞求,又思及他的心情,這心便軟了,如月點了點頭。凌柱松了口氣,謝過後又向莊西涯走去,二人又一次開始低語。
等如月再次見到曼珠已是中午,她似是真的病了,面容憔悴,眼下發黑。見到如月陪著弟妹只是多看了兩眼,好像並不意外。她身後跟著的映雪樣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主子更差,他們皆是一色的麻衣,一身的孝。凌柱見到他們,就道︰「起來了?好點沒?」
曼珠勉強牽起一絲笑道︰「吃了藥又睡了下,好多了。您要不也去休養一下,這里我來照看。」凌柱搖頭道︰「不用。」他看了下如月,對曼珠道︰「這些日子一直都沒好好吃飯。我已讓廚房去準備了,待會兒大家一起吃個飯吧。」
曼珠點點頭,她看到莊西涯也在,便向他行禮,「莊大人,多謝您能來。」
莊西涯道︰「我和叔遠是好友,應該的。而且這里的事我也該對你們有個交代。」
曼珠疑惑的道︰「交代,什麼意思?」
莊西涯只是笑沒說話。凌柱道︰「吃完飯再說吧。」曼珠的疑慮更深,她突然回頭看了眼映雪,後者飛快的抬了下眼,輕微的搖了搖頭。
這頓午飯便在疑慮悲戚之中開始了,凌柱並沒有講究禮數,他讓三個孩子和如月,莊西涯以及馬佳氏趙氏都同坐一桌。又讓幾個丫鬟也留下伺候。一旁是兩具棺材,一旁是穿孝的一眾人圍著桌子吃飯,這個樣子實在非常詭異!如月靜觀其變,心里卻不曉得想了多少事,她只希望這件事能早點落幕,也許關鍵就在這位指揮使大人身上了。只听凌柱道︰「為了曼琳的事這段時日辛苦諸位了。本該也請任太醫前來的,可是他貴人事多,不方便來。曼琳的死有諸多疑點,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猜測,但我信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咱們家人所為。可後來紅菱自盡了,都說她是畏罪自殺,我還是不信,她一個小丫鬟怎麼沒有動機的去殺主呢。曼琳平日可能待下並不和善。但也沒有虐待,紅菱絕不會去殺她。他們為何而死,我絞盡腦汁也想不通,後來莊大人來了,他是做什麼的。你們都清楚,他斷言說這里一定有蹊蹺。」說著凌柱看了眼莊西涯。
莊西涯接話道︰「我是個查案的。對于人怎麼死的最是好奇。所以一直在查,可惜查到現在也查不出個所以然。幸好呢,我還有些旁門之術,比如問陰事。」
他此話一出旁人還在想什麼是問陰事,馬佳氏就跳起來興奮道︰「啊,太好了,我女兒終于可以沉冤得雪了。大人,還請您快啊,快去問問陰間的鬼神是誰殺了我那苦命的女兒啊。」
馬佳氏的白話解釋讓大家都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如月感到曼玠向自己這里靠了靠,如月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可自己心早已經七上八下,如月自是曉得鬼神說絕不荒謬,但這個莊西涯真有這麼大的本事嗎?
凌柱讓馬佳氏安靜下來,他向好友示意了一下,莊西涯道︰「我的能力有限,一人並不能完成此事。還得讓人幫忙,不過現在不急,待到了太陽落山後再說吧。現在大家還是先吃飯,有精神了才能幫到我。」說完他率先坐下,拿起了筷子夾過菜竟就這麼吃了起來。被問陰事的話題擾了心情的諸人誰能吃的下去,既盼望早點到太陽落山又害怕到了那時會見到離奇恐怖的事,只有馬佳氏很听話的吃了許多,她顯然是信了莊西涯的話。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對有些人來說很慢對有些人而言卻過得飛快,莊西涯一直沒再提問陰事的話題,直到太陽西行,余輝漸落,他才走到棺材跟前繞了兩圈,讓人取筆墨畫了個圖,道︰「按圖擺好燭火,白燭四十九枝,按陰陽魚樣子。至親之人留下,其他人退去。哦,如月格格不必走,你也算和這家人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你有佛家的寶物護身無事的。」這話其他人听了倒罷了,如月听了卻是大驚。暗道他真有異術嗎,文先生給的佛珠一事並不是誰都知道的!
且不說如月如何的忐忑,只听莊西涯繼續道︰「待會兒陽處的陣眼我來守,這陰處的陣眼……」他看了眾人一圈,「誰來?守這里的人會被鬼神上身,言地府之事。只是我的功力稍遜,不曉得會招上來什麼樣的,是凶還是善,可都不好說,若是凶神會折陽壽。你們誰願意來?」
「我來!」馬佳氏第一個站出來,未料莊西涯在問了她的八字後搖頭道︰「你不行。換一個。」說著他看向了曼珠,曼珠一直很鎮定,當莊西涯問道了自己,她亦報了自己的八字,如月以為她會被選中,卻見莊西涯搖頭,「換一個。」問過了趙氏也是不行,他的眼又看向了曼玠,曼玠直嚇的往如月懷里鑽,此時就听凌柱道︰「我行不行呢?」說著他也報上了自己的八字。
莊西涯揚了揚眉,「叔遠,你確定嗎?方才的話你可听明白了。」凌柱見自己真的可以也吃了一驚,隨即又鎮定下來,「我是一家之主,如果可以不應該讓女人和孩子去赴險的。再說是問我女兒的事,我不怕,即使是折了陽壽。」
「那好,你過來吧。」
如此二人分別就站立到兩個陣眼中,莊西涯看看天又看看棺材,直等到天色全黑了,他才道︰「叔遠,你可準備好了。這就要開始了。好好看著,誰也不許出聲!」
說著只見火光中的莊西涯手里捏了個訣,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兒不曉得在哪里吹來一陣風,直把燭火弄得明明暗暗,銅盆里的燒紙也飛了出來。
曼玠緊張的盯著那邊看,如月卻在四下打量,所有人都在看莊西涯做法,曼珠也是,她的臉被黑暗擋住了,看不清表情,此時,只听一聲嘆息在棺材處響起,是女人的聲音,如月覺得頭皮都炸了,施法的陰陽魚處不知怎麼有一團藍色火焰沖天而起,凌柱悶哼一聲,接著就听他道︰「誰喚我上來。」
「人間術士莊西涯喚大仙上來。敢問您是?」
「吾乃白無常,你有何事竟敢動用此法,不知道這是逆天之舉,會折人陽壽。」
「西涯知道。不過,此間有一命案實難偵斷,還望您能提點一二,稍後定當為大仙多上香火。」
「趁我還有些時間,快問。」
「我想知道京師鈕鈷祿凌柱家的二女曼琳可是被人謀害致死的?」他這話一處所有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听。
只听「凌柱」沉默了少許方道︰「她是新死的亡靈,咦,怎麼還沒被拘走?冤魂一向留戀故地,她還停留在此間未走呢。」
「她還沒走?冤魂?曼琳嗎?那是誰殺的她?」
「鈕鈷祿曼琳不就是被她旁邊那個女子殺害的嗎?」「凌柱」指了下棺材方向,「不對,還有人,還有人參與其中,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停住了,風吹得更猛了,白燭滅了許多,這時有女子的哭泣聲傳了過來。凌柱往後就倒,莊西涯忙停下做法去看朋友的情況。
黑暗中的曼玠再也受不了的尖叫起來,馬佳氏卻撲向棺材方向,哭道︰「琳兒,是你嗎?」這時又女聲在淒厲的慘叫,一個女人不曉得從哪里跑了出來,她揮舞著手臂道︰「不是我,不是我,不要跟著我,我沒親手殺你呀,是紅菱,是紅菱,我只是把東西給她,不是我!求你了,別纏著我。」
一個飄忽的女聲道︰「就是你,我要殺了你,是你和紅菱殺了我!」
「不是的,是大格格呀,是她,是她!!她說你會壞了她的事,我不做她就會殺我!求你了!別害我,我只是個下人,沒辦法的。」
「掌燈!!」有人在黑暗中喊了一句,幾盞燈籠亮了起來,燈火下匍匐在地的正是映雪,她抱著頭不敢動,一再說著︰「不關我的事,是大格格。不關我的事,是大格格。」
莊西涯拿著燈籠走過來,他看著面沉似水的曼珠微微笑道︰「還有什麼說的?」
曼珠沒看他,而是看著凌柱,後者也凝望著她。「您跟著他一起演戲呀。好戲啊,阿瑪,您這出戲演得真好。可是,即便如此又能如何呢?就憑她剛才說的話嗎?誰知道是不是這位莊大人給了她錢,請她演的,就像請你演鬼上身一樣。莊大人,」她微笑的看著莊西涯,「真是辛苦你了,這場戲本格格看得高興,喏,這是賞錢,」說著她從荷包里掏出散碎銀子扔了過去,「打賞你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