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午到夜宴還有很長的時間,胤禛出去招呼客人們,如月待在屋里,珍珠流蘇杜嬤嬤陪著她,貝勒府邸留下的人里除了謝嬤嬤還有王嬤嬤劉嬤嬤,他們都曾是胤禛的乳母,現在在府邸協助四福晉管理事務,四福晉非印因病沒有出席便遣了範嬤嬤和方嬤嬤來道賀,如月意外的見著了弘暉,這孩子顯然對她有很深的印象,一見面竟然就上了炕親熱叫她︰「菩薩姐姐。」弘暉已經六歲了,圓嘟嘟粉女敕女敕的臉上一對笑眯眯的眼,很是親和的孩子,如月打心眼里喜歡他,特別想去捏他的臉,不過一想到嫡福晉如此態度就知道自己絕不該跟她的兒子這麼親熱,便只是含蓄的笑著,那孩子卻是個鬼精靈直接就說︰「姐姐,額涅真的是生病了,太醫都來兩回了,說是必須靜養,要不然一定會來的。」
方嬤嬤嗔道︰「怎麼還叫姐姐呢?大阿哥,您該叫她格格。」弘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決定先放下這事兒,他忽然瞥見了一人揮手道︰「伊爾木,你來了也不進來?」如月看過去,先見到一個**歲的旗裝小姑娘,這孩子生得冷峭,容長臉,尖尖的下巴,細細長長的一雙眼,烏黑的頭發編成了一根辮子,她神色不動的盯著如月看,如月被她的眼神看得很是不自在,弘暉道︰「她是我姐姐,平日總不愛出門的,難得見她出來呢。」
正說著,只听一人道︰「哎呦,來晚了,沒觀上禮呢。」伊爾木一听這聲音立刻低下頭退了幾步,只見一個富態的的女子在兩個丫鬟的攙扶下施施然進來。她身後的嬤嬤牽著一個六七歲大的男童,如月見此女目中無人的模樣,又穿著華服畫著妝容便知這人定是側福晉李瑤了,正要起身行禮,忽見她身後還跟著一人,竟然是多年沒見的烏林!如月這禮就行不下去了,她怔怔的看著當年的閨閣姐妹,但見耿烏林略施粉黛。穿著紫色的袍子,梳著兩把頭,戴著扁方,簪著兩朵粉色的桃花,她個子甚高,樣貌比以前成熟了許多,和如月的目光相遇。烏林的眼里也有激動,但很快就掩飾了下去,不再看如月而是低下了頭。
弘暉跳下床向李瑤行禮,李瑤聲音甜膩道︰「大阿哥也在啊。」
如月也忙向她行禮。「新人三日內無禮嘛,不用這麼客氣。」李瑤過來扶起如月,如月見她二十出頭的年紀。生的頗有姿容,皮膚也很好,就是人胖骨架子也大,看著很是壯實,在這不怎麼熱的暮春這位側福晉的額上已經見汗,臉上的妝已經有暈開的跡象。
「早就想見見你這吉星了,可惜一直沒緣分,現下好了。咱們成了姐妹每日可都能托上你的福氣啦。」李瑤湊近了看她,這位的雙下巴很是明顯,耳上頭上的飾物很是貴重,「妹妹的用的是什麼粉呀,都看不出來。真勻。」
如月笑道︰「側福晉,我用的是自家產的水粉。您若喜歡趕明兒給您拿過去一套用用看呢。」
「那可真是好呢,誰都知道你們瑯家可是做大生意的嘛。這下好了。咱府上進了個大財主,日後怕人人都要討好妹妹啦。」
如月並沒有接話,她已經瞥見方嬤嬤的神色不好了,心中嘆息一聲,又看到弘暉和那個後來的孩子開始推搡,一旁的女孩兒只是冷眼旁觀,李瑤忙讓丫鬟拉開兩個孩子,照著自家孩子的就拍了下,「不是給你說了嗎,不能得罪你哥哥的,他要是踫壞了,你額涅可得吃板子呢。」
那孩子撅著嘴道︰「誰讓他在我面前得瑟說什麼師傅今日夸他了,不就是字寫得還可以嘛,背書他還輸給我了呢!」
「我就是字寫得比你好怎麼了,」弘暉揚著下巴道,「你書是比我背的好,可是也比不過弘皙哥哥,高諳達不是說了你該好好練臂力的嗎,要不然下次比箭還是得輸,唉,早就勸過你的,誰讓你不听為兄的話,還總是讓小豆子替你,這回好了吧。」
「大阿哥!」碧璽對他搖頭示意不要再說,但是已經晚了,那孩子哇的一聲哭了,李瑤忙摟住他安慰道︰「好盼兒不哭了,乖,額涅抱。」說著她就把兒子抱了起來,轉臉對如月道︰「妹妹,我就不陪你了,這孩子哭起來就沒完。免得掃了大家的興致。」說完李瑤就往外走,走時還貌似無意的撞了下弘暉,弘暉靈巧避了過去並未摔倒,碧璽卻是嚇了一跳,忙將小主子拉過來,此時叫伊爾木的女孩兒已經不見了。
見李瑤走了,如月才松了口氣,烏林卻還是無言的站在那里,如月想上前跟她說話,範嬤嬤和謝嬤嬤一起過來,她微笑道︰「格格,您怕也是累了,就先歇歇吧,夜里還有的鬧騰呢。耿格格,福晉傳你去。」
烏林應了是,她對如月道︰「姐姐在這里恭賀妹妹了,待有空了再來拜訪。」說了福了半個禮就走了,如月想叫她又忍住。
範嬤嬤也施禮道︰「老奴不叨擾格格了,大阿哥,走吧。」
弘暉皺眉道︰「可是額涅的頭又痛了?」
範嬤嬤嘆了口氣道︰「是啊,所以大阿哥萬不可再惹事讓福晉生氣呀。」
「我才沒!」弘暉撅嘴道︰「您可別說剛才是我欺負弘昀哦,他就是他李額娘的跟屁蟲,嘻嘻。」「大阿哥!」範嬤嬤皺了眉,男孩嘻嘻笑著忙道歉,又對如月道︰「改天我找你玩。」說著咳嗽一聲振了振衣服故意邁著方步就走了。
如月笑了,這孩子真有趣!謝嬤嬤咳嗽一聲上前道︰「格格休息吧,有事就叫奴才。」如月施禮相送,待屋子里剩下自己的人後如月才坐下。流蘇去倒水,珍珠在旁道︰「格格,累了吧。」
「還好。」她看著多年不見的女子,姣好的容顏並沒有因為時光的流逝改變很多,二十四五這個年紀放到現在正是戀愛的好時節呢,「珍珠,對不起,讓你來幫我。」
「格格怎麼又說這話,我們都是下人,主子讓我們怎麼樣就是怎麼樣呢。能服侍格格能來貝勒府是奴婢的福氣。」
「我覺得還是江寧更適合你呀。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哪里有的事!」珍珠半跪在地上給如月捶腿,微笑道︰「您要是自私怎麼會讓澄心留在江寧呢,還不是體恤她放不下二爺,也為她的傷考慮嗎。奴婢我呢,從小就跟著姨太太,後來跟著福晉,若不是她們真不曉得還能不能活到現在呢。如今奴婢又跟著格格,定會安心服侍您的。還請您放心。」
流蘇端著茶過來道︰「有珍珠姐姐在我可就安心多了,要不然就奴婢一個可真不曉得怎麼辦。這可是貝勒府!真怕奴婢做錯事害格格受罰。」
如月笑著接過茶水,「流蘇做事謹慎才不會呢。」她喝了好幾口水才不覺得口干舌燥了,杜嬤嬤從外進來,道︰「主子,老奴方才去外面轉了轉,听他們說格格的面子大,許多貴人都有賞賜。」她走到近處憂慮道︰「還說當年福晉進門時也不過就這樣了。您說會不會這事兒惹到福晉生氣了,她才不來的?」
如月一听便呆了呆,珍珠道︰「也不是沒這個可能,不過……」珍珠壓低聲音道︰「格格身份特殊……想來也不會福晉也做的不會太出格吧。」
如月一笑道︰「好了,我說你們想太多了,事情到底怎麼樣到明日就知道了。」說著話她閉目休息,儼然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三人互相看了看都收聲不語,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如月本想調息練一下心法的,怎奈心緒太過混亂無論如何都靜不下心,她看到烏林那副謹言慎行的樣子就知道這里絕不是善地,一個貝勒府就是這樣,要是當初進了宮又不知會怎麼樣呢!她嘆息一聲摟緊了瓶子,想著心事倦意涌了上來,她竟就這樣的迷糊了過去。珍珠發覺主子睡熟了也不忍心叫她,悄悄為她披了件衣服。夜色降臨,來喚她出門見禮的胤禛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穿著一身喜衣的女子歪著頭抱著瓶子盤腿坐在床上,一縷暮色慘淡的光透過窗子印在她身上,珍珠見胤禛面無表情的看著,心里就發起了怵,她生怕這位爺惱自家姑娘失了規矩,忙上前去搖如月,「格格,快起了,到時間了。」
「不要啊,」如月慵懶的嘟噥著,「不是周末嗎,不用上課的。」
珍珠尷尬的看了眼胤禛繼續搖著如月,附耳道︰「貝勒爺來了,您快起呀!」
「貝勒爺「三個字如同清醒劑讓昏睡中的人立刻警醒過來,她睜開惺忪的眼,問道︰「啊,來了嗎?快!」她說著回頭就見到胤禛負手立在三步開外的地方,如月馬上強作精神道︰「四爺。」
胤禛淡淡道︰「放下瓶子吧。該見客了。」
如月一听「見客」就覺得自己頭皮都麻了,但她也不能說什麼,按著吩咐放下瓶子下了床,珍珠利索的給她整理著儀容,如月剛想上前又停下腳步道,「四爺您稍等。」說著她讓流蘇拿出妝奩盒,打開後對著鏡子左顧右盼,只見她飛速打開瓶瓶罐罐給臉上涂抹著,這是胤禛第一次見到女子當眾化妝,他皺著眉剛想說話就見如月已經起身轉了過來。
「好了?」他打量了下容光煥發的如月便收住想叱責的話。
「嗯!」對方燦然一笑道︰「走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