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各處沒有什麼大變化,就是牆上掛著的干貨少了許多,四處很是干淨,連花草樹木顯然都是被修剪過的。屋內寶絡早已倒好了茶水,端來了果點,又讓趙氏在門口看著不要讓閑雜人等進來,之後就隨如月和玉煙下廚做飯去了。胤祥四處看過後感慨道︰「當初我受傷昏迷什麼也沒見到,只听十四弟提及你這里別出心裁,京師那里你又守制沒做改動,不親眼見還真想不到。這都是誰想的法子?」說著他模了模還能看到飛鏢痕跡的柱子,胤禛則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正拿著瑯家三口的畫像仔細看著,兩個太監守內宅的門外,伍十弦和濟蘭則就在屋里候著,見主子發問,濟蘭就道︰「都是妹妹的心思。她一向如此,總是想旁人之不能想。」
胤禛見濟蘭提及瑯如月時的神色溫柔,胤祥也是滿是贊嘆之色,他卻淡淡道︰「我看這里最好的就是風水,背靠青山,前有流水,周圍樹木的格局也很講究,怕是有高人指點吧。」
「四爺說的是。樹木的種植是請教了鄭大先生,奴才的弟妹也正好精通園藝種植,所以就布置的很好。」
胤禛點頭道︰「嗯。這麼看來你們是少住江寧而多住在吳縣了?」
「是。這里有老宅,有新買的地,還有制香的花圃需要有人看,妹妹就自願來這里了。奴才也貪戀此地風光獨好,地偏心遠故此也愛在這里讀書。」
胤祥在窗前擺弄著百葉窗,胤禛則把玩起一朵折紙玫瑰來,「哦,那麼這里的人還可靠?」
濟蘭回話道︰「都是尋常百姓。寶絡原是如月的貼身丫鬟後被母親收成了養女,此人最是忠心的。」說著他看向胤禛,後者淡淡道︰「今兒我在這里要會個客,往後也說不準會用此地處理些事情。」
胤祥驚訝的看著胤禛,「四哥?」
濟蘭已知道胤禛的意思,想了想道︰「是。四爺。這件事是否要知會妹妹?」
胤禛道︰「今日帶你妹妹來就沒想著要瞞她。再說即使你我不說。以她玲瓏的心思哪里會猜不到?而且此事不論她願不願意已經決定了。」
伍十弦忽然抬頭看屋頂,他的手悄然握在刀柄上,濟蘭臉色微變亦看著上方,胤禛從容吃著茶。冷聲道︰「這可是白日,你怎麼就來了。」
屋頂上一人道︰「回四爺的話,奴才只得這時才有空閑能出來。」說著那聲音從房頂到了門外。胤禛看了眼濟蘭,後者頓了頓這才上前打開了屋門。
在下廚做飯的時候,寶絡欣喜的悄聲對如月道︰「姑娘怎麼就回來啦?可是跟著御駕而來?」
「嗯。」如月對她笑笑。寶絡已經完全是婦人的樣子了,不過打理起來還是如原來一樣的利索,她看了眼在另一邊幫著摘菜的玉煙壓低聲道︰「自打姑娘北上我這心里可一直在擔心。」說著寶絡的眼里就有了淚光,「那麼突然就走了,還是跟著……到底怎麼樣呢?他對你好嗎?」
「南巡就帶了我一人,而且能陪我來省親了,你說呢。」
「雖然不是很清楚什麼朝政。不過我也听說過這位爺可不是好伺候的主,上次出去春游。听到幾個商家的太太閑聊,言語間多是說他冷酷,後來還有人說皇子里八爺最賢,即使是太子也是比不上的,要不是他的出身不好……」
「噓。」如月做了個安靜的手勢,「休要談這些事,一句話說的不對保不準就招惹來禍事。記住,以後再听到這樣的話只當是過耳風,也不可私下同誰議論。」
見如月正色,寶絡憂心道︰「我就是擔心你,想來京師定是很凶險的地方,啊,那麼四福晉對姑娘如何?」
「你放心吧。」如月拍拍寶絡的手背,「我是什麼人,可是久經風雨世故的,自保絕對沒有問題,你忘了我可是他們的救命恩人,能對我不好嗎。你呀,別瞎操心了,給我說說孩子的事兒吧。」
「當了娘才知道孩子不好帶呀,姑娘以前就說不能只生不教,我呢是教了,還按著姑娘說的讓他們在好環境里生長,也沒少帶他們認識知書達理的孩子,唉,就是荷生淘氣的緊,不僅欺負蓮子還欺負和他玩的小孩,可那些孩子呢又愛跟著他,叫他大王。蓮子就是太愛哭了,做錯了事兒,一哭我就沒轍了。」
話題轉到孩子身上寶絡就收不住嘴了,听得如月咯咯直笑,她的手倒是沒停,沒用多久就做了幾道時令菜,寶絡看了就訝聲問道︰「怎麼都那麼素,阿哥們能吃的慣麼?」
如月笑道︰「你不知道,四貝勒爺是信佛的平日就這麼吃,我現下做的這些可比往日家中所用豐盛多了呢。說不準還會被他說浪費。」
寶絡听了只道奇怪,當她們端著飯菜重新回到正屋,如月一見屋內竟多了邋里邋遢的叫花子。正立在胤禛前面回話。
寶絡驚疑的看著那人不曉得他是何時而來的,這是什麼人呢!如月已瞧出此人是江湖人,立刻給寶絡使了個眼色,寶絡乖覺的退了下去。那人見女眷進來就回避下去,胤祥在一旁道︰「這麼快就做好菜啦,讓我瞧瞧都有什麼?」說著就上前來看。
如月邊擺菜邊道︰「都是家鄉小菜,涼拌雷菌,燻肉炒春筍,腌酸筍,清炖銀魚羹……」她說了一串菜名後,胤祥驚訝道︰「都是你做的?」
如月點了點頭,「寶絡和玉煙都幫了忙,嗯,對了,這是木瓜酒,十三爺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遇見時,您和八爺,十四爺還有保泰小王爺吃的就是這種酒。」
胤祥笑道︰「怎麼能不記得,我們還把所有的酒都買了,可惜呀後來遇到反賊,全給砸毀了。沒想到時隔多年還能吃到。那今日定要吃個夠啦。四哥,你也嘗嘗吧,這不烈,入口很是不錯。」
如月胤祥都看向胤禛,此時這兩人站在一起皆和善可親的笑著,又是青春煥發的年紀。胤禛忽然想起當年听聞過還不是十三福晉的穆登額吃味的事,也想起瑯如月曾說過要嫁人當嫁十三的話……這些想法只是轉念而已。胤禛自若道︰「哦,既然是你說好,想必就是好的。」
不知是不是需要做給旁人看的緣故胤禛竟賜如月坐下用餐,由玉煙在旁伺候,既然如此如月也不客氣了,本以為他們會談一些秘事,如月做好準備隨時跟寶絡離席,但眾人所言半晌也沒有涉及半點正事,所以這頓飯是如月南下以來吃的最痛快的一回。三壺木瓜酒很快就見了底,胤祥見了只眨巴眼驚訝不已,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一個女人這麼能喝酒的,再怎麼不烈也是酒,居然臉色都沒有變,看了一會兒他就笑道︰「四哥,將來去赴宴,您就把如月帶上好了,我看她這架勢比八嫂還要厲害,真是膽氣酒量俱佳,實在不該是個女兒家,該做男兒郎的。」
如月自然是听到胤祥的話了,也是酒助豪氣生,眼光一掃瞪又哈哈一笑道︰「十三阿哥是在笑話我粗俗不像個女子麼,不過也是,在這世上確實當男子要好些,男子可以理所當然的行走江湖,」說著她看了眼無奈的濟蘭,「可以入朝為官爭個光宗耀祖,要是命好,成了顯貴,更是……」她看向胤禛,見他也在看自己,忽然間就想起他的艱難和不被理解,下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她放低了聲道︰「其實做人不易,不論男女,我還真想回去。」
「回去?」胤祥見她面有哀色,也听不明白話里的意思,就詫異的問道︰「你要去哪里?回北京?」
「不。」如月勉強笑道︰「我胡說的,哪里也不回。」
胤禛冷聲道︰「你莫不是吃酒吃的多了?」
如月再次看向他,燦然一笑︰「嗯,所以不喝了。」眾人皆醉我獨醒,這滋味不好受啊。
吃罷了飯,胤禛說今夜不回行宮,要住一晚,如月退了下去準備。當關上了門走了幾步,她才駐足回頭去看,心中猜疑︰為什麼選在這里?為什麼要陪我出來?所見是何人?不過是假借省親來跟江南的暗樁相見的吧。她大約能猜到這位四皇子在江南可是伏設了許多眼線和釘子,但這回卻叫上了胤祥濟蘭還有自己。算什麼,太子黨徒的聚會?被胤礽那樣的質疑否認,他還會堅定自己的信念麼?如月以為也許就是這個時候有了隔閡,也許胤禛在暗自積蓄力量?不論怎麼樣瑯家注定是要被卷進來的了。
如月回到寢室就開始收拾,知胤禛有潔癖,就讓寶絡找出了新褥子被子,又將浴桶拾掇干淨,燒好了水等自家大爺回來就寢。結果左等右等不見人回來,大概還在「會客」?正揣測著就見胤禛從外進來,對停下練習刻章的如月道︰「收拾一下,待會兒和我出去一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