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靠坐在狹小的洞里,她在做夢。夢里又一次從山崖上摔下來,「李通」箍著自己,他呲著牙笑道︰「去死吧,誰也救不了你!!」她在奮力掙扎,金色的佛芒閃過,如月從獨臂人的手臂里掙月兌出來,接著他們就被斜伸出來的樹椏擔住,如月被彈到崖壁上,又彈到下面一層的另一根樹椏上,她被掛住了。
「李通」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他不甘心的怪叫著被彈飛了出去,如月只依稀听到他的叫聲,並沒有看到他被摔成四分五裂的慘狀,因為她暈了過去。等醒過來如月發現還是黑夜,雨依舊在下,她渾身都在痛,巨大的沖擊力不僅讓細小的樹枝插進了她的身體,也讓內髒受了不小的傷,她就那樣貼著崖壁懸在半空中,然後她看到了火光,也看到了伍十弦,他攀援在崖壁上四處尋找著什麼,大約是在找自己。
如月想呼救她發現自己一點力氣都沒有,雨聲把什麼都掩蓋住了,最後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侍衛長離開。沒過多久樹枝就斷了,她繼續往下落,一路反復著擔住彈落的過程,最終落到了地上。這回如月沒有暈過去,清醒的狀態讓她能感到無比的疼痛,心法自動運轉起來,沒多久它就緩釋了內髒的傷勢,她撐著坐起來查看身體,都是皮外傷,沒有骨折的跡象,就是手臂好像有輕微的骨裂,這樣都死不了,真像個蟑螂,如月突然笑了,她的笑牽動了傷,于是又變成了抽氣。
伍十弦找不到自己後一定會回去給胤禛回稟,胤禛不可能就這樣算了,他會讓人來尋,那樣自己就可以獲救回去了。如月知道下來一定會是這樣,可是接下來呢,會被盤問這次事件的原委。會在落在他手里再也走不月兌,胤禛也許為了自己的目的會留自己。可之後呢?又或康熙知道了呢?如月苦笑,她無望的看著墨黑的天,瓢潑大雨讓她想起現世的最後一夜,也是這樣大的雨,父母、弟弟、傅山。車禍……如月長出了口氣,靠在岩壁上,放在胸口的手感到里懷里的那個東西,終于她下定了決心要利用這次上天給自己的機會!
時間慢慢過去。如月再次從調息中醒來,她這時才覺得手很痛,低頭一看竟然是幾只老鼠。手一動,這些嚙齒類動物們吱吱叫著四散而逃。如月擦去頭上的汗,忽然听到外面有動靜,她立即屏住氣。密密麻麻的樹藤阻礙了視線並不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同樣外面的人也很難發現這樣隱蔽的藏所。如月知道這又是一撥尋找自己的人。還是胤禛派來的吧?這是第三日了,她無意義的笑了笑,看來真的很想找自己回去,為了他的皇後額娘,可是對不住了。四爺,我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過了一會兒外面的聲音沒有了又只剩低吟的風聲。她閉著眼琢磨著那個計劃。就這樣天暗了又亮了,光線強弱轉換著,如月在洞里沒有動,白天行動絕對不是個好主意,雖然現在她各種的不舒服還餓的要命,可只能繼續等,等天黑等他們放棄搜查。她從懷里拿出那個東西,這是張羊皮,上面所繪正是當年摘抄欽天監的海圖,這幅是南洋卷。雖然已經看了很多遍但她依然仔細的琢磨著,在微弱的光線下回憶著在現世學到的知識。天色將暗,如月已然拾掇妥當,她按了按裹在腰間的羊皮卷,撥開藤蔓貓身出了洞,黑 的林間一抹月色從天而降,如月邁出了離京的第一步。
十五日後。在出直隸省的關卡上,守衛官兵正在盤查一輛馬車,車夫是個小伙子,他蹩腳的京腔壓不住南方的口音,直听得那官兵皺眉,「你們要回去老家?老家是哪里的?」
車夫沒說話坐在驢車上的斯文男子用一口蘇州話道︰「是小生陪娘子回娘家,小生的老家是蘇州的,內人的娘家是山東淄博的。」
他的娘子是個壯碩的女子,加上又有身孕像一堆小山似地靠坐在那里,她嘟嘟噥噥的數落著丈夫,嫌他沒有買夠足夠的禮品,山東話那士兵能听懂些,見都是些髒話忍不住笑了,士兵們在檢查過車後便放行了,這輛驢車在走了三十來里路後,那車夫停住了驢車拱手對書生道︰「多謝搭車,在下這就要走了。」
書生愣了愣,道︰「恩人不是正好和我們同路嗎?怎麼現在就走?你孤身一人,這又是荒郊野外的,能去哪里?」
婦人也道︰「是呀,我們還沒有答謝恩人呢,不是說好了到了淄博我家里後住上幾日的嗎?」
車夫道︰「我那不過是舉手之勞,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可是我們武林中人都會做的事。只因在下忽然想起師兄的家正好在附近,就想過去探望一下。從這里走最是方便。哦,對了,再走三里有個驛站,你們今日就可以在那里休息,明日再上路,記住,千萬不要走夜路。」
書生的心里其實也不是很想和這樣綠林中人相處,雖然被姓林的救過,可到底這是江湖人,自己還帶著妻子,這人又生的眉清目秀的……這回見他去意堅決書生就沒有多做挽留,再三道謝後就和那車夫分手了,只是他的妻子卻一直在唉聲嘆氣,抱怨他沒有挽留住人,說家里的妹妹那麼多,要是這人能做自家女婿倒是很不錯的。書生听了這話嘴里沒說心里卻不以為然,這種大字不識只會功夫的莽漢怎麼能跟讀書人相比呢,果然是婦人之見。夫妻二人在驛站住了一晚,天一亮他們就準備好出發。書生在拾掇驢車的時候看到從官道上來了兩匹駿馬,馬上各乘著兩個男子,他們快馬而至,一到驛站其中一人去裝水,另一人去跟店家說話,那店家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問話的人也沒有動氣,大概是問到想要的情況了他折返回來上了馬,很快就和另一人一道策馬而去了。書生看到這一幕只是聳聳肩,他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他只是在擔心妻子的生產,千萬要是男不是女啊。
四貝勒府,竹苑。
書房內跪著數個暗衛,伍十弦又問了一次︰「你們確認沒有尸體?」
中間一人道︰「是。整座山都找過了,除了李通的再無他人,也發現了一些尸首但都死了超過一年,因為連日大雨,也看不出李通墜崖一帶有什麼蹤跡,不過我們找到一些隱蔽的山洞,有的留下些有人居住的痕跡,但不能保證是瑯格格的。」
伍十弦看了眼胤禛,後者摩挲著手腕不曉得在想什麼,侍衛長讓這些人退下,另一撥人又進來,「你們的情況如何?」
為首一人道︰「出京的各路都派了人,昨日有消息說在進山東的關卡上似乎見過畫像上的人,是個車夫,主人是一對夫妻,他們正要回鄉。後來我們的人跟過去了,在進入山東地界沒多久他們就分開走了。屬下已經分了五路去尋。」
「南邊。」胤禛突然道,「不會走水路,你們把那幾年她去過的地方都找出來,她走的一定是走過的路,南邊是她熟悉的也便于躲藏。」
「是。」那人應了,他猶豫了一下道︰「主子,若是找到瑯格格,屬下該如何行事?」
胤禛起身來回走著,沉默中伍十弦只覺的心開始跳快,他有預感皇子會怎麼說,但他真的不願意听到那樣的命令。終于胤禛開了口,「你該知道背棄我的人該有什麼樣的結果。」
那人似是很意外,他遲疑道︰「主子……」
「你對我的命令有異議?」
「沒有。那麼要帶回來嗎?」
胤禛放開了一直摩挲著佛印的手,冷淡的說道︰「不用,只要帶回她的右手就是了,有金色紋路的那只。」
見那人得令要走,伍十弦再也忍不住開口道︰「四爺,主子的事不是還要靠她來查嗎?而她離去的原因還沒有查清,就這麼殺了可能會……」
「你在替她求情麼,阿弦。」
「不,屬下只是擔心四爺的計劃。」
「原本我的計劃里就沒有她。現在少了她有所謂嗎?背棄我的人都只能是死,她也不例外,就像你師兄。女人一向更善變,不論有什麼原因離開,她不為我所用就只能死。這樣的事不是經常發生的嗎,你該習慣的。辛九,你去吧,盡快找到,殺了。」
雨桐院。
這幾日的雨桐院很安靜,玉煙坐在院子的石椅上看著花圃發呆。秋實已經調回到福晉那里去了,幾個生活嬤嬤也都各自遣散,大家都說瑯格格很得四爺的恩,居然能讓她出府養病,就算是病倒了也該回貝勒府啊,這也太沒規矩了!只有玉煙知道不是那麼回事,瑯如月失蹤了,從這幾日書房那邊不斷進出的暗衛來看,事情一定不怎麼好,這真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怎麼能不讓人擔心。跟著瑯如月有幾年了,玉煙覺得她怎麼樣也不該是這樣的結局,雖然她是那麼奇怪的一個人但確實是個好女子。想到這里她嘆了口氣,正想著門推開了,伍十弦從外面進來,只有他一個人。玉煙一驚忙站了起來,侍衛長用這種方式進雨桐院還是第一次。
「你怎麼來了?是找四爺,他沒在?」
「不。我不找四爺,就是來看看。」
玉煙呆了呆,「阿弦,你到這里來看看?」
伍十弦看著梧桐樹道︰「一直在上面看,從來沒有這樣看過這里。」
「出什麼事了?」
「四爺要殺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