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實在是太特別,胤禛立即就知道來者是誰,他的驚遠大于怒。顧雲來的好快,十日前的線報還說他在山西一帶活動,據說是在替九仙府查事。這會兒居然就來京師了!穆登額完全是被突然的聲音驚住了,十三府邸增加了多少暗衛她是知道的!誰能不動聲色的來到這里?沒有人傳喚,穆登額驚愕的看到門簾一動,進來兩個人,白衣的男人戴著惡魔的面具,白衣的蒙面女子全身素縞,只露出一雙清澈而微凹的眼,他們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這麼進來了!
「十三爺!」久居內宅的女人哪里見過這樣的事,她被嚇住了,即使不會武功也能感覺的到明顯的殺氣!
「你先下去。」胤禛開口了,他把如月放在了榻上。
穆登額猶疑不定,胤祥澀聲道︰「你先下去。」
「十三爺,要讓武護衛來麼。」
白衣鬼面人冷哼一聲,胤祥頹喪的搖搖頭,「星兒,你下去,他們是友非敵。不要任何人靠近這里。明白嗎?」
穆登額知道自己必須走了,他們的秘密不是自己能知道的,她扶著丈夫坐好,離開時穆登額看到白衣女子飄到了榻前蹲了來,她在替如月耗了脈。「無事。」這聲音很怪,生澀的漢話表明她的異族身份。
穆登額沒有看到下來的事,她出了門,那些壓力和殺氣就這麼被隔在了身後。十三福晉下意識的舒了口氣,門口的雨下的那麼大,她滯留在廊下。心里雜亂不堪,胤祥是怎麼樣的人她太清楚不過,重情重義的好處是對她十分的溫柔體貼,不好的是。當發生昨日的事他會自怨一輩子,若瑯濟蘭真的不幸亡故,他會愧疚到生不若死。一想到將來穆登額忍不住淚如雨下。
屋里的人緊張的在等,白衣女子在為濟蘭號脈,她的手法很特別,手抓著濟蘭的手腕,時而又換到了胸口,而濟蘭的眉心上又赫然停著拳頭大的五彩蜘蛛。不多時,那蜘蛛變成了雪白。接著就掉落下來,女子嘆息一聲。收了蜘蛛起身看著已經卸了面具的顧雲。
「如何?」
白衣女子搖頭道︰「噬心蠱果然是世上最毒之物,因為有瑯濟蘭有心法護體,聖蛛的毒勉強能讓他暫時不死,但最多是三十日。」
胤祥聞言面色頓時灰敗起來。他委頓的窩在椅子里,胤禛皺著眉看向了被點了昏睡穴的如月。靜了半晌顧雲才道︰「沒有辦法了嗎?你不是白苗聖女,不是九仙府的掌門麼?」
「我沒有辦法。」白衣女子竟然是刀青列,這個多年未出過浴仙湖的女子居然親身來到了這里!
「她不是活過來了?!」顧雲很焦躁,指著如月厲聲道︰「她不是活的好好兒的?!」
刀青列看著胤禛道︰「我記得親王會心法,不過……只怕瑯姑娘一定是有特別的經歷吧。」
胤禛點頭︰「我的心法固然能平和如月體內的蠱毒,但主要還是佛紋的力量,但即使如此如月也盲了兩年,且不能情緒激動。若不是後來有人贈與仙家之物,她是好不了的。」
刀青列嘆息一聲,她看著顧雲,胤禛也看著他,後者的只是望著濟蘭,十年後一臉風霜的男人顯出了苦意。他慢慢道︰「我記得你說有一個不是法子的方法。」
刀青列瞳孔收縮了一下,「顧當家,你最好不要動這個念頭,有噬心蠱以來,沒有人用過這個法子,這只是當年紅師姐提過一句,她也沒有試過,你……」
「你還稱她師姐!」顧雲冷冷說道。
刀青列啊了一聲,沉默下去。
「是什麼法子,你們查出什麼了?」胤禛的問題讓顧雲冷笑了數聲,他譏諷的看著刀青列,又像是自嘲一般的說︰「真是哪里都有為情可以不擇手段的人啊。」
刀青列又嘆了口氣,「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這些都是听長老們說的。我……我只記得紅崖失蹤之前還是聖女時的事,我實在沒有想到她會為了一個外族人修了黑苗的秘法,變成那個樣子,也沒有想到,她會和妖人聯手把一個人變成行尸走肉。」
「那個外族人不就是你的好相兒麼!」
刀青列的神色很不自然,「我不記得了。」
胤禛道︰「那個外族人就是神判端木痴?操縱他的黑衣人就是你的師姐,叫做紅崖的?確定嗎?」
顧雲看著濟蘭道︰「我們已經去看過那條斷臂了,她認識那手臂上的紋身。」
刀青列畏懼的嘆息道︰「秘術讓她成了那個樣子……她竟然舍得,原來那麼美的人。」
顧雲轉頭去看胤祥,十三皇子呆了似地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就那麼直直的看著濟蘭。「你能活著,是濟蘭用命換的,不是他斬斷了刀紅崖的一臂,讓端木痴失去了控制,你以為能逃得了麼?」胤祥沒有反應的听著,顧雲繼續道︰「你連自己人都護不住,也難怪被皇帝棄之不用。你這樣的人保著有什麼用!」
「顧雲!」胤禛喝止道︰「你不要太過分了!」
胤祥轉過了眼,呆滯的看著顧雲,「你說的對。若有法子即使是舍了命我也願意去救濟蘭的。可是有法子嗎?有嗎?」他苦笑著又縮進了椅子,捂住臉哽咽起來。
顧雲似是被問住了。屋里又一次沉默下來,雨下得大了,打落在每個人的心上,半晌後,顧雲嘆了口氣,他對胤禛道︰「我想跟親王單獨談件事。」
胤禛挑了挑眉,這些人的表情盡收眼底,他看到刀青列的驚疑不定,胤祥的茫然若失,還有顧雲的決然。他沉吟道︰「還請刀掌門移步。十三弟也你出去吧。」
待人都離去後顧雲仍站在原地。他並沒有上前,胤禛有耐心的等著他先說,顧雲終于開口道︰「親王信命嗎?」
「我信任何事情的發生總是有原因。不論是相遇相知相守還是生離死別,是恨還是愛總是有前因。也許是這就是命。」他看著如月這樣說。
顧雲沒有附和或是反對胤禛的說法,而是苦笑道︰「我和他的事你知道?」
「略知。」
「拿世俗的話來解釋,我和他一定是前世有孽緣吧。放不下也得不到的時候。你會怎麼做?使命和一個人有所取舍的時候,你又會怎麼做?」
「只問本心,總有不後悔的決定,那麼就會有取舍。」
「不錯。」顧雲看著胤禛,他撩袍跪了下來,胤禛一驚,「你做什麼!」能讓這個梟雄屈膝的該是多難辦的事。胤禛不知道代價是什麼!
「和親王合作已經快十年了,雖然很難,我也看到您的作為。本來我還能等著看到他們分崩離析的一日,如今是不可能了。現下我想討得親王一個承諾,在您的有生之年讓姚家在世上消失。主家的人全死。您能答應麼?」
「這是我答應過你的交換條件,我勢必會做到。你這樣求又是為何?」
「我知道怎麼救他,但是之後便不能再為親王效力。」
胤禛愕然的看著他,「你說什麼?」
顧雲平靜道︰「苗家有秘法,以命換命。」
胤禛半晌沒說出話來,他深吸一口氣道︰「不能換做其他人?」
「我想這世上再難找出比他功力更高且願意舍命的人了吧。」
「顧雲,我想我真的從沒有看清過你。」
「事出之前我自己也沒有想到過,我想我已經可以放下了,但是我錯了。」顧雲回頭去看。胤禛第一次從他的眼里看到了情,這樣的情讓他很震撼。瑯如月說過不讓自己選擇,但若真要選擇時他會如此果決嗎?放下大仇,只為了一個人,一個沒有接受過自己的人,胤禛自問是做不到的。所以他在思考後鄭重道︰「我答應你。有生之年必讓姚家覆滅,會用他們的人頭來祭你。」
如月恢復意識時就听到沙沙的聲音,她知道那是雨,接著她聞到了凝神香的味道。如月睜開眼看到了熟悉的屋頂,這是在家里,在雨桐院!如月驚的坐了起來,猛地起來讓她暈了一下,很快就恢復了,匆匆的穿上鞋,拿過外衣披上就沖了出去。推開門水氣撲面而來,再熟悉不過的場景出現在眼前,廊下站在的人也看到了如月。一個是她的丈夫,一個是太醫院的人。如月沖了過去,胤禛扶住她道︰「你怎麼就這麼出來了!」
「我哥呢!」
「格格,瑯大人已經沒事了。」
如月不可置信的盯著太醫,「你說什麼?」她猛地轉過頭來,「四爺,真的?」
胤禛點了點頭,「雖然還在昏迷,不過性命無礙。」
如月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呆了一會兒,轉身回去,沒多時她就收拾齊整出得門來。「我要回家。」
滿心懷疑的如月來到瑯府,沒有哭聲亦沒有白色,她稍松了口氣。進了院子來到正屋,走過碧紗櫥就看到母親在勸抹著眼淚的鴉九,杉顏趴在床上皺著眉一瞬不瞬的盯著看,濟蘭躺在床上,面色除了蒼白外果然沒有了中毒後的艷色。
「你怎麼來了啊!」甄玉潔忙過來,「還不好好歇著。王爺不是說你氣血攻心,又說你傷心過度傷了肝腎,要好好調養呢。你……」
如月推開母親,徑自來到床前,她細細的看著濟蘭,又顫著手耗起脈,甄玉潔在旁勸道︰「,大夫說了外傷不甚嚴重,昏迷是因為太累了。不必如此擔心,倒是該好好關心自己,老天保佑,麒哥兒和十三爺都沒事兒,這些該死的反賊呀。」
「如月,你看,是不是真的沒事了?」胤禛的聲音響起,如月回頭驚疑看著他,「只是外傷。」胤禛強調的說,「你這樣子會讓你額涅擔心的。」
如月愈發的疑惑,「四爺,可是……」
「你呀,怕又是做夢魘住了,不是嗎?」胤禛的眼神里有著暗示,扶住肩的手略微壓了壓,如月看了看帶著奇怪眼神看著自己的親人,她想了想才勉強道︰「是。」(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